苏问津用的问句，话语里却没包涵多少疑问，更像是在陈述。
时渐不奇怪被他看出来，毕竟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表现得这么明显了。
“我平时就喜欢寻找灵感写恐怖小说，纸人这种东西在民俗书上听说过。对了，”
他忽然记起来，煞有介事的给苏问津介绍，“我去逛金纸店的时候也见到过，下葬祭拜都有人烧纸人。”
“眼睛黑黑的，扎着辫子，涂着腮红的那种。”
苏问津本来认真听他说话，但是越听脸越黑，最后完全冷了下来：“我知道你不一样，不用在我面前装疯卖傻。”
“是吗？”
时渐却歪头看了看他，露出明显疑惑的表情，伸手指了指他身后：“可我说的那种纸人现在就在你身后啊。”
此话一出，寒气逼身。
苏问津眼瞳震颤，从头到脚都漫上一股寒意，随着他的话猛的回头看去。
可是身后空无一人。
他愣了两秒，后知后觉自己被骗了，神情一下子变得难看至极。
而时渐仍旧老神在在的坐在沙发上，嘴角挂着笑，撇下的眼睛却一错不错的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苏问津头回如此恼怒，脸上难得出现了一点裂痕，视线像是淬了冰，一字一顿：“……你诈我？”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问：“你跟我楼下邻居家的人认识？”
苏问津一声不吭，仿佛已经因此记恨上他，只冷冰冰的望着他。
“我就是好奇。”时渐没有一点自觉，自顾自道，“我搬进来之前就听别人透露，这栋大楼里有一户人家一夜之间全部离奇死亡，说的应该就是我楼下的邻居家吧？”
苏问津抬眸扫他一眼：“那你还买进来？”
“我唯一的爱好，没办法。”
他往后一躺倚在沙发背上，双臂轻轻松松一伸搁在两侧，刚好继续，苏问津就见他表情忽然一顿。
苏问津眸色深了深，盯着他：“怎么？”
“……”时渐再次稍微动了动胳膊，讪讪，“不小心扭到了。”
苏问津：“……”
他索性闭嘴。
等到他挪开视线，时渐把手收了回来，略长的衣袖很好的掩盖住了底下的东西，没有让对方察觉。
他刚才忘了，家里除了黑猫外，还有一只智商堪忧的章鱼。
刚刚他一伸展开手，胳膊搭在沙发上，就听细微的“啪叽”一声，一个果冻似的冰凉软绵绵却富有弹性的物体被压在了他手心下。
而他刚打算挪开手臂，那只八爪鱼就下意识伸出八只触手紧紧缠附在他的手腕上。
不仅如此，他抬起手的时候它如同受惊一般迅速向上攀爬蠕动，八只触手前所未有的分工协作，牢牢的攀住他小臂。
腕足上细小的吸盘稳如泰山的吸附着他的皮肤，冰凉的触感之下他还感受到了一点细小的疼痛。
不用想也知道，等到这只章鱼被他取下来，他的手上会多出多少惨不忍睹的红色印子。
关键是现在他还不能当着苏问津的面把它抓下来。
他若无其事的收起胳膊，挡住了苏问津看向他手臂的视线，一句话就把对方的注意吸引开：
“我听说，楼下邻居家正好也有个跟你年纪一样的男生在读高中。没记错的话，他好像还是你的同班同学？”
苏问津到底年轻轻，藏不住心思。
时渐瞧见他的表情唰的变化，射过来的目光像是要把他杀死，带着很重的戾气：“你怎么知道。这件事跟你有关？”
时渐只是笑笑，实话实说：“我就是好奇……”
话来不及说完，从刚开始就藏在他袖子里的八爪鱼腕足忽然不安的蠕动起来，顺着他的胳膊往下伸。
他笑容不变，眼睛却捕捉到对面苏问津微微绷紧的神情。
“嚓”的一声脆响，一个白生生的纸片就被搓圆捏扁从时渐衣服底下丢出来。
时渐眉尖抽动了一下，垂手迅速遮住空气中晃过一瞬的触手。
看着跟上次跟踪他的一模一样的纸人，如今却沾满黏液成为一团废纸的东西，抬眸向猛的站起身的苏问津扫去，礼貌询问：“这是你的东西吗？”
苏问津看着他的眼神一变再变，很快就决定提前离开。
然而时渐哪能这么轻易放他走，蓦地出声：“等一……”
“我承认是我技不如人，但不会任你摆布。”不等他说完苏问津就恶狠狠回答，迅速转身就跑。
但掉头的那一刻，他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花花的颜色。
抹着两团红艳艳腮红的纸扎人面对他笑得花枝乱颤。
一双豆大的黑点眼珠在平面的脸上咕噜乱转，却直直盯着撞上来的人。
鲜红的嘴唇猛然一张，发出嘻嘻哈哈的女孩儿笑声：“嘻嘻嘻嘻……被你发现啦～”
苏问津骤然定住，因震惊瞪大的眼睛倒映着纸人的模样。
坐在沙发上的时渐闭了闭眼，小声咕哝：“……我都说了它就在你身后了。”
当时苏问津敲门时他就发现了。他背后贴着一张薄薄的纸片。
惨白的纸片颜色跟苏问津单薄的脊背贴合在一起，他转身时，那纸人面对时渐还朝他露出了个笑嘻嘻的面容。
唯独苏问津没能察觉，一直背着这个纸扎人到现在。
趁着苏问津跟楼下邻居家的纸扎人打起来的机会，时渐伸手从袖子里掏出了还在拼命往上爬的章鱼。
这小章鱼几乎已经爬到他锁骨的位置，甚至触手还有往下延伸的趋势。
他根本忍不了一点，别提因为抓纸人，那触手上还分泌了许多黏糊糊的液体。
他拎着还在不断甩动触手“自救”的八爪鱼，稍微用力一掐。
“啪叽”一响，章鱼脑袋白灰灰的突出了一刻，然后就恹恹的瘪在了他手心里。
跟解压小玩具一样。
时渐觉得手感不错，没忍住又捏了一遍。
“啪叽。”
再捏。
“啪叽。”
他冒出了点起兴趣，但客厅里打斗的动静提醒着他此刻正事，于是捏着八爪鱼躲到了沙发后面。
只探出个脑袋望着战况。
虽然苏问津最初没有注意，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占了上风。
他擅长使用纸人，刚好与这只纸扎人同源。双方斗得烈烈生风。
到底还是苏问津头脑灵活，纸扎人的“脸”被他丢出的纸人咬出了两个大洞。
那两个黄豆大小的眼珠被啃掉，周边全是碎纸屑。
纸人不可点睛，点睛后和人一样以眼视物。
这女童纸扎人一没了眼睛，就分辨不清苏问津的方向。最后被全部撕碎了。
时渐手里捏着八爪鱼一边津津有味的看着这场纸人争斗。
苏问津解决掉女童纸扎人后扭头，黑漆漆的眼睛钉了他一眼，然后从窗户一跃而下。
时渐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查看。
发现他借着延伸的阳台缓了冲刺，没怎么受伤地迅速离开了大楼。
“年轻身体就是好……”他不禁感叹。
至于他手里的章鱼，已经瘪瘪的一动不动挂在了他的手上。
-
苏问津就读的学校就是东城区里的一所普通重点高中，百分之八十的东城区家长都会把自家的小孩往这所学校送。
说起来这所学校还是时渐的母校，当初他就是直接被安排进了这里。
自从上回被他“坑”了之后，时渐再去找苏问津就寻不到他的踪影，只从他同学口中打听出来他的事情。
苏问津人际关系很不好，学校里几乎没有人跟他交流。
他天生孤僻，班上只有一个叫方织羊的男生同桌和他有过交集。
不过后来有天那个男生被叫回了家去，就再没有来过学校。
满载这些消息而归的时渐似乎意识到其中的关键。
据他所知，他楼下邻居家有一对兄妹，哥哥正好就叫做方织羊。
上楼的时候，他下意识往七楼邻居空洞的猫眼里看了眼，意外没有看到里面浑浊的眼球。
只不过大门好像遭到了一点重击，更加破烂了，可依旧紧闭。
他注意了一下这点异常，掏出钥匙准备回家开门。
他家的大门也有些旧了，没有换新，锁芯锈卡。
他埋头窸窸窣窣好半天都没能成功开锁。
反倒是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开门声，随着这声响，一扇大门及对着他敞开了。
时渐一顿，转头就看到一个站在门旁边身量极高的男人。
对方从他对面的邻居家里出来，身上穿着普通的衣服，但掩盖不了浑身锋利的气息。
他没想到了，除了他以外，居然还有人愿意搬进这里来。
他眼神里顿时充满了看到冤大头的可怜，直到那人的脸映入他眼底。
时渐蓦地僵在了门口。
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他好像在哪里看到过这张脸。
俞禁站在门边没有动，任由他的视线打量。
只是在察觉到他的眼神后，顿了顿，问：“ 你认识我吗？”
微沉又带着点疑问的声音传来，瞬间让时渐回了神。
他讪讪笑了笑，摇摇头：“不认识。”
“没关系。”俞禁没有波动，向他致意的微一颔首，缓慢而平静地道，“以后就是邻居了。”
“我是俞禁。”
时渐愣了愣，说：“我叫时渐。”
现在是邻居，以后是同居[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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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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