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上只有些仙果和美酒,神魔生来就无需饮食,吃这些东西要不就是喜欢吃,要不就是为了涨修为。
而身为酒仙,他这儿自然美酒居多。
程相忆连着灌了四壶桂花酿,临走时还踹走一壶。
宴席开始没多久却是见着了浔枝。
程相忆原本以为喜欢梅花之人该是看着有些傲气的,就如同临徵一般。
可浔枝与她料想中截然相反。
只见她身着本命绿衣,裙摆花纹繁复,手中却拿了一把鲜红的扇子,上面缀了几朵梅花。
她看着年纪很小,应该是化形之时刚生灵智不久的缘故。
浔枝脸上挂着笑容朝毕欢走来,看向程相忆,问道:“毕欢,她就是程相忆吧?”
程相忆微微颔首。
她说话倒是直接。
程相忆毕竟从前是凡人,家中又富贵,平日里虽不在意这些,可凡间的那些繁文缛节她都知晓。
“临徵与我说起过你,他说毕欢与你交情甚好,常去找你玩。”
程相忆回道:“还好还好。”倒也没到甚好的地步。
毕欢却是装模作样的摇着扇子,道:“那是自然,我与阿忆毕竟认识五百年了。”
程相忆撇了撇嘴。
她可没忘记上次毕欢拉着她去魔界偷鸟蛋,等那九头鸟回来了撇下她就跑了。
幸好她有神器在手,不然现在能不能站在这里都难说。
浔枝却是坐在他们旁边开始吃果子了,看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吃了几个还拿了一个放程相忆手中,边嚼边说,“这果子甘甜,相忆你尝尝。”
程相忆生平爱酒,死后没了饮食需求,便很少吃其他食物了。
她拿着果子咬了一口,果然十分甘甜。
这果子她倒认得,名为水心果,有轻微的洗精伐髓功效,四百年前她常去各处搜集这种果子,想着改善自身魂体,更好的修炼。
如今这果子对她却是没有丝毫益助了。
程相忆吃完这个就有些兴致缺缺,又连着喝了半壶酒。
“程相忆,你酒量怎么这么好啊?”浔枝见她一个劲地喝酒,稀奇道。
“哦,我活着的时候就是个酒鬼,后来喝醉了掉进湖里,这才成了如今这样。”
说完,程相忆又说了一句,“仙子这扇子倒是好看。”
闻言,浔枝拿着扇子左看右看,道:“这是绿袖送我的新婚礼物,她亲手做的。”
果然是绿袖,她确实心灵手巧。
浔枝说完就将扇子递给程相忆,道:“喏,你看看。”
程相忆看了眼一旁憋笑的毕欢,还是接过了扇子一顿猛夸。
宴席进行到一半,大门处传来些许说话的声音。
只见北山酒仙正拉着一人说着什么,看身形像是温竹。
程相忆拍了一下毕欢的肩膀,轻声问道:“那是不是你大哥?”
毕欢头也没抬就回道:“我大哥不会来的,我们待会儿就会跟浔枝一道去我家,他除非闲得慌才过来。”
“我也有百余年没见过他了。”应该是看错了吧。
这样想着程相忆便又喝起了酒。
这一打岔,浔枝却是没再跟她东扯西扯地聊了。
宴席结束之时,这人却是朝浔枝走了过来。
“浔枝仙子。”
毕欢抬头看去,这人还真是他大哥。
“大哥,你怎么来了?”
温竹微微一笑,道:“你二哥让我来接仙子。”
程相忆却是感到惊喜,她站起来,神气道:“我就说是你大哥吧,我眼睛可尖得很,怎么可能会认错。”
说完程相忆走到温竹身旁,问道:“温竹,我是程相忆,你还记得我吗?”
温竹温声道:“相忆,我怎会不记得你呢?”
程相忆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宴席结束了,这么多年不见,你也不来找我玩,现在你得和我喝杯酒。”
温竹婉拒道:“相忆,你知道我酒量不好的。”
“怕什么,你喝一杯,我喝一壶,这酒不醉人。”说完便提着酒壶倒了一杯递给他。
温竹接过看了一眼她,随后一饮而尽。
程相忆灿然一笑,道:“好了,我不怪你了。”
不怪你这么多年躲着不见我了。
话落,程相忆举着酒壶猛灌,浅白的衣领也被沾湿。
毕欢拿过酒壶,道:“少喝些,醉了我可不管你。”
“我可是千杯不醉!”
“也不知道是谁喝醉了在湖底躺了五年,怎么喊都喊不醒。”毕欢嘁道。
程相忆伸手拧了一下他腰间的软肉,咬牙切齿道:“你那五年偷了我多少清风酿,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毕欢平日里能飞绝不走,表面上看着身材很好的样子,其实本体跟白斩鸡一样。
浔枝这时却是说到程相忆心坎里了,她说道:“相忆,你这么喜欢喝酒,我爹这儿有好多呢,你想要尽管拿去。”
说完不待程相忆回答,她便拉着她去了酒窖。
浔枝伸手一指,颇为骄傲道:“相忆,你看这儿的酒多着呢,你全拿走好了。”
程相忆看着眼前这一排排各式各样的酒,结巴着说道:“全……全拿走?”
“是啊,我爹这几千年来除了去凡间游玩便是酿酒,他自己却不喝酒,这些酒都是平日拿着送人的,便是每天不间断地送,都还能送一千年不止呢。”
程相忆纳罕道:“北山酒仙居然不喝酒?”
她以为能被称为酒仙的神仙都是像她这样嗜酒如命的人呢。
浔枝摇了摇头,道:“反正我是没见他喝过。”
末了,她说道:“你全拿走吧,我回头跟他说一声便是了。”
程相忆嘿嘿笑了两声,将这个酒窖里的酒全收了,道:“仙子,我定会想法子让这北山上开满梅花。”
毕竟拿人手短嘛。
浔枝一把抱住她,说道:“相忆,真的吗?”
程相忆点了点头,还是没有说死,她道:“我尽力而为,如果我不能让梅花在北山上活下来,那些神仙更加做不到了。”
“相忆,你叫我浔枝便好了。”
程相忆顿了顿,在她期盼的目光下,唤道:“浔枝。”
浔枝搂着她的腰笑道:“相忆的声音可真好听。”
……头次有人夸她声音好听。
出了酒窖之后,其他宾客早跟着北山酒仙一道去了水神殿。
只有温竹和毕欢仍在等她们二人。
见程相忆喜笑颜开,毕欢便猜到浔枝定是给了她不少酒。
他俯身细声说道:“怎么样?阿忆,这买卖划算吧?”
程相忆没有搭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毕欢又继续问道:“阿忆,浔枝给了你多少酒?”
程相忆伸出右手握了握。
“五十坛?”
程相忆摇头。
“五百?”
程相忆又摇头。
“五千?五万?”
在毕欢的震惊中,程相忆笑嘻嘻地说道:“全部,整个酒窖里的酒全给我了。”
“我的天,她莫不是疯了?”说着毕欢就扭头看了眼盯着程相忆的浔枝。
又继续说道:“阿忆,我看她是有点不对劲,自打见到你,就一直看着你,她不会爱上你了吧?”
听到这话,程相忆差点被口水给呛到,她又捏了他一把,气声道:“死毕欢,你少胡说!”
神魔两界其实并不是很在乎性别,只要他们想,完全可以性别变换。
“我答应了给她种梅花,先等这次婚宴结束吧。”
她其实不太想去水神殿,那儿毕竟离天宫近,对她还是有些影响的。
只是如今北山空荡荡的,她一个人待在这儿也不好,便跟着浔枝他们一起去了水神殿。
*
毕欢的母亲早在生他之后几百年便陨落了,但并非自然陨落,而是魂体受了重伤,无法医治而死。
这事在毕欢心中应该是一根刺,他鲜少提及他母亲的死。
因而水神殿只有水神和临徵在,宫殿中还有十来个仙娥。
甫一进入水神殿,程相忆便感觉神魂不适。
许是因着水的缘故,倒也不是太难受。
临徵面容俊朗,对着浔枝,脸上却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这场宴席吃的东西就多了许多,正中间还有几个仙娥奏曲跳舞。
神魂不舒服程相忆便没有喝酒,而是单手托腮一眼不眨地看着他们跳舞。
毕欢本来是和温竹一同坐在水神旁边的,没一会儿,就坐到了她身边。
“阿忆,你难不难受啊?”他低声询问道。
“啊?”反应过来,程相忆回道:“还好,有一点点不好受。”
闻言,毕欢抬手比划了一下,给她施了道法。
“现在怎么样?这是我前几日才学的法术。”
程相忆点点头,道:“好多了。”
说完她又扭过头去看舞了。
毕欢推了推程相忆的手臂,道:“阿忆,你怎么了?”
程相忆一个没留神,下巴就磕到手肘上,她气得拍了毕欢一掌,“死鸟,你有毛病吧?”
毕欢哼了一声,道:“我是看你怪怪的,还以为你醉了。”
程相忆横了他一眼,问道:“怎么不见你嫂子?”
“浔枝?她不就在那儿吗?”
“……”
毕欢合上择天扇,道:“你是说秋黎?”
程相忆点头。
她只温竹婚礼时远远瞧见过一次,记得很是高挑清冷。
秋黎这人是突然出现的,早先神魔二界没有这号人物,初次听闻她便是因着温竹与她要成婚时。
“她自与我大哥成婚后,便回了她那雪洞每日修炼,我也只大婚时见过她一眼,话都没说过一句。”末了,毕欢嘟囔了一句,“也不知他们二人为何要成婚,还举行这么盛大的婚礼。”
程相忆笑道:“我成水鬼后也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婚礼。”
毕欢问道:“阿忆,你活着的时候没有成亲吗?”
许是真的有些醉了,程相忆迷迷蒙蒙地看着仙娥的舞姿,摇了摇头,道:“有过一个未婚夫,在家族与我之间,他将我舍弃了。”
毕欢难得感到涩然,他从来没有特意打听过程相忆的过去。
只从未名湖中的小怪的口中听到一些。
他们说程相忆十来岁便独自住在未名湖旁的小庄子上,几乎与世隔绝,直到十八岁那年宿醉失足掉进了湖中。
毕欢又想起初次见到程相忆时的场景了。
那时她还没能凝成实体,便是魂体也差点被蛇妖捣散,她蜷缩在湖底的蚌壳旁,怯怯地抬头看着他。
她干嚎着,因为没有实体,也就没有眼泪。
这记忆不过五百年,毕欢却觉得很久远了。
因为他再未见过程相忆那般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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