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防泵开始高速运转起来,那强劲的动力源源不断地将水输送出去,为灭火工作提供着坚实的保障。
云梯则缓缓伸展、升高,一节节向着高处延伸,宛如一条钢铁巨龙,搭载着消防员朝着火光冲天的高处不断靠近,准备与肆虐的火魔展开一场殊死较量。
不多时,一些消防员从楼上带下来一个个伤者,他们都纷纷被急救车给接走送去了医院。
寂静的夜被突如其来的肆虐大火搅得人不得安宁。
凌晨一点多,在消防员们和一辆辆消防车的紧急救援下,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却又无比珍贵。
经过一番艰苦卓绝的奋战,那先前还气势汹汹的大火终于渐渐没了威风。
那灼人的热浪开始慢慢消退,肆虐的火苗也越来越小,最终,那让人胆战心惊的火全部被扑灭了。
现场只余下被熏黑的墙壁、还在冒着青烟的废墟,以及消防员们那疲惫却又欣慰的身影,而大家悬着的心,也终于可以缓缓放下了。
这时邓婻隐约听到,身旁一位消防员在向上司报备消息,“报告指挥员,焰风小区四号楼2层3层5层东侧各房间起火,经初步判断是因为小区内燃放的烟花火种意外进了窗户导致起火。”
“火势由小火逐渐发展为大火,火势几乎蔓延整面东侧,燃烧物质有家具、电器、易燃易爆的燃气罐等杂物。初步判断四号楼有6名人员死亡包括我们的一名消防员,13名人员受伤也包括我们的2名消防人员,其余28名人员成功疏散。”
消防员口中的指挥员笔直地站在消防车旁,认真地听着并让人记录。
“据三楼一名死者老太太的儿子坦言,事发时老太太的房门是紧锁的,死者的丈夫和儿子在察觉到起火的时候已经尚晚,老太太因为身体原因吃下药物后昏睡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又因吸入过多烟雾被呛晕了。”
“等到他们想要撬锁救人时但奈何火势逐渐变大加上楼梯间的水箱锁被焊死打不开,死者儿子将家中其余三人送下楼后他又跑上去拍响了不知起火的住户们的房门并通知他们赶紧下楼,也正因如此,一部分居民们才能够在第一时间下安全疏散了。”
“好,我知道了。”
“对了,指挥员。我们还发现三楼老太太家对门的门是开着的,而且在三楼死者老太太家里发现另一具尸体,目前尚未查明另一名死者的身份。”刚刚那位消防员对着他口中的指挥员继续补充道。
邓婻至今无法忘记那一幕,几个人用担架将六名死者一个个从楼下抬下来。
邓婻都分不清哪个是外婆了,尸体上面都被铺盖着一层白布,但仍能隐约看出人都已经被烧得只剩骨头了。
那一天,邓婻日记本上不是过年趣事,也不是收到红包的喜悦,就只有几个简短且醒目的字和一个日期。
2018年2月15日,除夕。
外婆离开人世。
当天在楼下的邓婻没哭出来,等回到家躺在床上的时候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新换的枕头套和被套都被她的眼泪打湿,她整个人完全是睡不着的,哭了一整夜。
在一个月前的周六傍晚,她收到了外婆的电话,外婆只是急匆匆地叫自己赶过去,但迟迟也没说有什么事。
到了外婆家,外婆只是一味地叫去她的房间,然后给了邓婻五万块钱,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虽然从前她来外婆家的时候外婆也时不时会给她塞些钱,但从来都没有给这么多,这让邓婻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邓婻知道如果她不收下外婆是不肯罢休的,索性假装收下了。
等到外公叫吃饭时,邓婻又将钱悄悄塞在了外婆那床叠好的被褥下,随后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房间去吃饭。
吃过晚饭,邓婻突如其来的想和外婆拍照,因为两位老人时不时会有拌嘴,而那天外婆出乎意外地非常温和的和外公拍了合照。
这次不仅给外公和外婆还有表妹拍了,还有她自己也和外婆拍了一张合照。
那是第一次合拍,却也是最后一次。
在邓婻的印象里外婆是扭捏且口是心非、刀子嘴豆腐心的性子,她经常在家里因为过往的一些事一言不合就骂起外公,而且一整天都不消停。
正因此,舅舅有时会和她怼两句,这样一来两人谁都不让谁,饭有时候也吃不成了。
何况舅舅年轻气盛的又被外公外婆给宠溺过头了,这导致每次他一和外婆吵架吵不赢就会一言不合地开始摔东西,锅、碗、瓢、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拿起来就往地上摔。
几乎每次过年,初二初三所有姨妈回外婆家的时候都要劝架,久而久之她们有些厌烦外婆的嘴了,但又都知道她受的委屈是真的,也不好说她什么。
邓婻谁都不帮,每次都在静静地等待外婆和舅舅两人消气,再说了,长辈面前也没有她说话的份。
四个姑娘里方槿嫁得最近,当然也嫁得不够好,每次方槿回娘家外婆都偷偷想要给她一笔钱。
但一般时候她都不会要,也正因外婆以前为了养家糊口,做事沉稳又独立,所以方槿本人也比较独立,因为她知道靠不了男人。
再说,邓其也不是什么有钱人,他只是一个公司的小小职员。
在这个家里他向来钱包包钱最紧了,很少拿钱出来家用,所以买材米油盐的钱一般都是方槿一个人出的。
自然而然地,方槿也不再想与邓其斤斤计较那么多了,只想努力赚钱。
可毕竟两人还是相爱的,邓其有时候还是对她挺不错的。
当晚,家里其余的姨夫、姨妈是第一次回来得这么快,平时过年都没这么快回来过。
外婆离世的第七天。
邓婻的舅舅方伟联系了邑市的火葬场“归然山”,中午的时候火葬场派来了一辆殡仪车,他们将外婆放入遗体箱不久后,方槿和邓其还有其他姨夫姨妈、舅舅舅妈他们各开着车跟着殡仪车去往了火葬场。
现下家里就只剩下外公、邓婻还有表弟表妹他们,邓婻来到外婆的房间,四处望着那空荡荡又黑乎乎的房间,不禁联想到外婆被灼烧时的场景。
就在邓婻眨眼的一瞬间,熊熊大火骤然四起,漫无目的地燃烧着……
邓婻看见了躺在床上的外婆,“外婆!”邓婻大声且清晰地喊着,但很明显外婆没有任何反应,而跪在地上的男生一直在努力地想背起外婆。
可不管怎么样她都看不清楚那张脸,只觉得那人很高、背影很宽,让人很有安全感。
邓婻想要朝着床头走去,可是怎么都走不上前,她干脆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那个男生努力背起外婆,但他因为高温的原因也不易行动,最后他将人背上了,但却早已被拦住了去路。
邓婻不知,她的眼泪流似乎都快要流干了,她却不曾注意。
等她反应过来擦掉眼泪之际,大火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黑漆漆的一片。
邓婻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出了房间关上房门之后不敢再去想那些。
头七回魂过后,外婆的骨灰就被葬在了“归途山”上的墓碑下,便永远的安息了……
那天晚上,月色如水,透过窗户洒在温馨的屋内,一家人围坐在餐桌旁,安安静静地吃完了晚饭。
就在大家准备各自散去的时候,外公突然朝着邓婻招了招手,轻声说道:“邓婻,你来外公房间一下,外公有点事儿跟你说。”
邓婻当时心里也没多想,只以为外公就是寻常找她唠唠家常之类的,便乖巧地站起身来,跟着外公往房间走去了。
到了外公的房间后,只见外公缓缓走到柜子旁,弯下腰,从柜子的角落里拿出了一个正方形的铁盒子。
那铁盒子看上去有些年头了,表面的漆都掉了一些,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
外公轻轻地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条手链。
这条手链十分精致,银链在灯光的映照下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而银链的各个中心位置,都巧妙地镶嵌着一颗颗小小的钻石,钻石虽不大,却颗颗晶莹剔透,让整条手链显得既素雅又不失格调,是那种简约却又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十分美好的手链。
外公微微喘着气,气息有些不稳,他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郑重,又带着些许眷恋,慢吞吞地开口说道:“这是你外婆叫我务必转交给你的。”
邓婻听了外公的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懂事地点了点头,她怀着敬重与好奇,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接过了那条手链,仿佛接过了一份无比珍贵又饱含深情的礼物。
所有事情结束以后,大家也都纷纷回到了以前的生活,该上班的都去上班,该上学的也都去上了学。
方家日子也渐渐正常起来,起火的事好像已被所有人埋藏在心底,没人在愿意提起。
自从收下了外公转交给的那串手链,邓婻就再也没有碰过那串手链,把它一直放在了那个盒子里。
毕竟手链是外婆去世前留下的一个念想,她不想弄丢,所以不愿戴在手上生怕给弄丢了。
短暂的寒假期间,邓婻愣是没梦见过外婆,她还是期待外婆进入她的梦中的,可是外婆好像没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她就这么一夜一夜地守着,为了能梦见外婆,她还把之前拍的照片打印出来放在了枕头底下。
只可惜,并没有什么用,网上的话也不能太信以为真,即使她以前不愿相信这种无厘头的话,但现在又渴望是真的。
人或许只有在失去重要的人时,才会去相信一些玄学的东西,谁都不例外。
所有事情结束后,由保险栓公司和小区公司赔给了四号楼所有住户一笔不小数目的赔偿金。
邓婻的舅舅不愿再和他们纠缠下去收下钱重新在金海龙庭小区买了一套房定居下来,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再纠缠下去他们捞不到一点好处。
当然也有的人家不肯善罢甘休,整日举着牌子在小区门口日复一日地控诉着小区负责人和保险栓公司负责人的罪责。
一个星期过去了,林兆辉来警察局领赔偿金。
“警察同志,我是林霄的父亲,我过来领赔偿金。”林兆辉浑身散发着一股酒气,面对前台的女警官不由得露出了一个微笑。
“林霄?”女警官有些疑惑,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您是那个在火灾中救义勇为意外去世的死者林霄家属吧?”
“对对对。”林兆辉依旧笑着,但却对林霄的死丝毫不关心。
“都一个星期了,怎么才来?”女警官不由得感叹,在这个世界上谁会对自己的儿子这么漠不关心。
“儿子消失了一个星期了都没有发觉吗?”女警官再次发出疑问,这个问题一针见血。“他一个人在这边读书,所以是一个人住。”林兆辉依旧笑着从容应对着。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他的第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
哪个家属来警察局第一时间是问赔偿金而不是哭着找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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