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像融化的黄油一样粘稠，教室里的风扇一直作响，却驱散不了闷热的空气，时间被拉成一条黏腻的糖丝，令人窒息。
更恐怖的是这才刚开学下周就要考试，在巨大的石头砸进平静的湖面。不少同学脸色发白，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面。
而且还是学校统考。
这对于那些暑假玩了两个月的人来说就是最致命的一击。
黄筱枝安静的坐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在她睫毛上跳跃着，她轻轻转着笔。神色平静的像一泓秋水，相比之下，整个后排都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淡定氛围。
学校想通过这次统考观察进步空间，而黄筱枝的进步空间就像她此刻的表情一样，难以捉摸 。
今天周一，放学铃声在6点准时响起，如同解放的号角。
教室里瞬间爆发出桌椅碰撞的声音，同学们像出笼的鸟儿般冲出门口。黄筱枝却不紧不慢地合上书本，指尖轻轻抚平卷起的书角，关上窗户，离开教室。
每个人根本不带一丝留念的，只想着逃离。
苏厘站在楼梯口趴在栏杆上转过头看着出来的黄筱枝，“嗨——小公主。”
“找死是不是，我觉得我有力气可以把你从五楼扔下去。”黄筱枝单肩背着扁扁的书包，阳光在她发梢镀上一层金边，说话时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苏厘贱兮兮的笑着歪着脑袋，眼睛像月牙一样的笑着，“哎呀没人我叫一下不行么？”
“不行。”黄筱枝板着脸，却任由苏厘晚上自己的手臂。
“好好好我不叫了不叫了，走吧走吧。”
……
操场上铺满了金色的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黎突然压低声音，“唉你知道隔壁十一班那个大学霸于雯不？”苏厘的声音不算大，黄筱枝刚好听得到。
黄筱枝被夕阳的光照着，她眯着眼睫毛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你今天告诉我了。”她知道苏厘的老毛病犯了，记性不好，喜欢把事说很多遍，黄筱枝不怪她。
一旁的苏厘先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想了想继续开口：“是么？好像是吧，我跟你说，于雯这个大学霸上课只上半天，中午饭都不在学校吃的，没猜错应该是哪家大小姐，你觉得呢？”
听了这话的黄筱枝想起了中午回班上时看到了那个背影，她大概有了猜测，那就是于雯。
黄筱枝想了想回答：“这个我也不清楚，万一人家是有其他原因呢？我们也不了解，把自己管好就是了。”她的声音温柔的像拂过水面的风。
“哦——”
……
校门口，两人挥手道别。
黄筱枝路过一家小超市，玻璃橱窗映出她犹豫的身影，最终她推门而入，拿起一包蓝莓口香糖。收银台的阿姨笑着找零食，她注意到对方指甲上褪色的红色指甲油。
拆开包装，蓝莓的香甜在口腔蔓延。对于蓝莓，她是爱不释手的程度。
她满足地眯起眼，像只晒太阳的猫。
这条回家的路，她走过无数次，却第一次注意到路边梧桐树头下的阴影形状像一只展翅的鸟儿。
房门被敲响“咚咚咚”。
来开门的是黄筱枝的母亲——魏青文。
“妈妈。”黄筱枝笑着，额前的碎发被汗水粘在皮肤上。
“唉，快进来吧今天在学校怎么样啊？宝贝。”魏青文看着自家女儿流着汗站在门前，她有些心疼。
母亲的声音像温暖的毛毯包裹着她。
“还好嘞，做什么好吃的了？”黄筱枝进去将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回自己房间换了一身睡衣洗了个手来到厨房。
魏青文加快脚步回到厨房：“今天晚上我们回外公家，明天请一天假，陪陪外公外婆好不好？”虽说是在厨房忙着但是并没有煮菜，而是擦着灶台上的油渍，像是在掩饰什么。
黄筱枝靠在门框上想了想回答道：“好，一会儿过去么？”他敏锐地嗅到一丝火鸡面的辛辣。
魏青文用帕子擦着抬头看着黄筱枝：“一会儿吧，你洗个澡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好，你吃独食了？火鸡面？外加——小龙虾？”黄筱枝继续以没有骨头的姿势靠在门框上笑着看着自家母亲。
“嗯哼，我饿了，吃点不行？”魏青文被问了之后回答的声音小声的像蚊子“嗡嗡嗡”。
黄筱枝无奈的笑着说，“不是不让你吃，是因为你的感冒还没好，等好了再吃嘛，一会儿又要嗓子疼了。”她是真觉得自己母亲不忌嘴，什么都爱吃，但是就是吃不胖。
魏青文点了点头，“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去休息一会儿洗澡出门了。”
“嗯嗯……”
——
与此同时楼上的于雯被公寓笼罩在黑暗中。
于雯之所以年级第一吊打年级第二也不是没有原因，她有私教，专门一对一老师，外加天赋，上午在学校学习下午在公寓里学习。
至于钟叔是家里人安排在她身边的，也是他自愿的，于雯一个人在这边上学，早上中午都是由钟历接送。
由于早上黄筱枝闯进于雯的镜头，于雯一时间对黄筱枝起了兴趣。手机屏幕亮起，显示着那张偷拍的照片，她用手指轻抚屏幕，好像真的能触摸到黄筱枝一样。
于雯只要一有时间都能观察到黄筱枝，这么说有点像变态，但是她是那种欣赏的表情，想要交个朋友的心情。
于雯在学校里非常不方便，身份不能暴露在众人眼眸下，而且在学校的人设是个乖乖女，学习好，腼腆小透明，她是被要求的。
自己要求自己。
每天中午回到公寓里就是抽一根烟，她唯一不良癖好就是抽烟，每天一根，边抽边回想半天的事情，也不是每天，一周最少抽三次。
以为我们于雯会下厨房嘛？不不不，点外卖，因为什么，因为她懒。
她以前在H市时做饭都是由她来，现在离开了那个鬼地方谁爱做谁做，她才不做。
下午学习完她就将整间屋子变得昏暗，没有亮光，然后打开电视选择一部电影。
今晚她的电影看到一半她按下了暂停键从书包摸出相机看着那张照片，然后拿上手机拨打了电话——钟历。
“喂？钟叔帮我调查个人。”于雯的声线不算那种小女生，而是一种成熟的声音，与在学校的声音还是有点差别的，虽然在学校不怎么说话。
电话里头的钟叔二话不说答应了下来。
于雯看着相机里的女孩，脸上看似没有表情实则心里满是喜欢。
她关掉相机拿着手机回到沙发上抱着膝盖继续看着电影。
第一项退潮时的贝壳，一个个浮现出来，时刻提醒着她。
……
于雯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而且不是亲的，可以说她的父母也不是她亲生父母。
姐姐张玉琳是一名舞者，芭蕾舞现在也离开了H市。
弟弟张胡泽还在上初中，只能说是老来得子。
于雯是被领养的，她记性很好，记得她是怎么来到这个家的。
因为张氏想要个儿子来继承公司里的一切，不择手段去算命，算命师说领养一个女孩子就行了然后再生一个。
张氏信了，领着张玉琳来到孤儿院，像是挑物品一样挑选着每个女孩子，最后一眼相中了于雯。
那年她才八岁，什么都不知道，院长告诉她她有家了，幸福来了。
可是并非如此，她不幸福，她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的弟弟。
在中考结束以后她提出离开这座城市，张氏尊重她的选择，总之自己儿子没事就行。
来到A市的于雯人生地不熟，但是却很安心，没人会将她置于死地。
没过多久张氏打电话过来商量说H市有一位叫钟历的叔叔可以护着她，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实际上是钟历自荐的。
随后又安排了家教，只是不想让A市的人认出于雯，到时候传出去名声不好，于雯也答应了。
在张氏这里她没得选。
暑假期间张玉琳曾给她打过电话，虽说是姐妹，张玉琳过的也不好，这辈子都不想会家。
暑假期间电话对话：
“喂?玉琳姐。”
“嗯，怎么样？”
“还好。”
“去A市了？”
“是。”
“家里……还是那样对吗？”
“你知道的，我们都知道的。”
“嗯我清楚了，照顾好自己，我忙空了回去看你。”
“别回H市来A市找我。”
“……好”
空气安静了一会儿。
“你呢？玉琳姐，你过的怎样？”
“我?也就那样，自己有住的地方饿不死不就行了？”
“说的也是，我马上高二了。”
“嗯，我知道，我想把你送出国。”
“嗯？送出国？为什么？”
“不为什么，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
“……”
“我知道有些突然，我不会强迫你，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我虽然不是你亲姐姐，我们是女人，我能帮你尽量会帮你，你在我这里可以做选择，可以拒绝，知道吗？”
“我知道的，我会考虑的。”
“好，希望你考虑清楚，我每个月会往你卡里打一百万，你看着用，不够找我，别找张氏。”
“好，麻烦你了玉琳姐。”
“早点休息吧，晚安。”
“晚安”
电话停在这，于雯有点懵，在她的印象里张玉琳很早就出国了，一年也见不到几面，跟自己也不熟。她不清楚张玉琳这个人，也不明白张玉琳的做法，跟她不熟。
于雯想了想大概是可怜她吧。
……
黄筱枝回到自己房间找了一身干净的睡衣放在床上，然后拿着一浴巾，将睡衣和浴巾带进了厕所。
魏青文把厨房收拾好坐在沙发上开始跟汤原发信息，给黄筱枝请假。
微信：
黄筱枝妈妈：［汤原老师您好！明天家中有点事儿，不能到校，请一天假。］
汤主任：［请问黄筱枝妈妈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黄筱枝妈妈：［不好意思啊汤老师，这个不方便告知。］
汤主任：［好的我知道了，下周学校要统考排名到时候会重新分班还希望黄筱枝努把力。］
黄筱枝妈妈：［好的老师。］
回完信息的魏青文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居然也会热，她去到了一杯饮料一杯喝下去太爽了！
喝完她这次没有选择坐在沙发上，而是选择坐在地上，沙发热地下凉快啊，她又不傻。
黄筱枝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场景就是自家老母亲盘腿坐在地上，一手拿手机一手拿饮料。
黄筱枝出来时看着自己老妈坐在地上喝着冰饮料，她擦着头发，忍不住笑了出来，“妈——不要坐在地上，坐沙发上嘛。”
魏青文贱兮兮摇着头：“不要，你老妈我身体好着，你快去换衣服，换了我们好出发了。”
黄筱枝点着头，把浴巾扔给了自家老母亲，“帮我晒一下——”
魏青文接住浴巾拿去了阳台。
黄筱枝从衣柜里拿出一身碎花裙淡黄色的。穿在她的身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着，像一朵绽放的雏菊。
她很喜欢碎花裙，魏青文也给她买了很多条不同的，只要黄筱枝喜欢的魏青文都会尽力去满足她。
黄筱枝换好裙子拿上手机来到客厅，她长发及腰的头发很顺，她将发绳递给魏青文：“老妈愿不愿意帮我扎辫子啊？”
魏青文接过发绳还不愿意放下手中的饮料，“你自己手呢？”
“嘿嘿，我编不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黄筱枝拿着小板凳背对着魏青文坐了下去。
魏青文摸着黄筱枝的顺发感叹道，“这头发真好，要不去剪掉给我做假发?”
黄筱枝：“……”
两人都没有说话，黄筱枝刷着视频。最后还是魏青文打破了这安静之地。
“你们下周是不是要统考？”魏青文用手编着头发，嘴上问着问题。
背对着的黄筱枝放下手机一时间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还是回答道，“是啊？汤主任给你说了？”
“对啊，我刚刚给你请假来着，她突然给我说这个，让你努把力，估计是想让你冲一把年级前十。”魏青文解释道。
“你要给我定要求嘛？”黄筱枝脸上没笑容，她最讨厌别人给她定目标，定要求，虽然自家老母亲从来没有给她定过。
魏青文手上动作一顿，最后将黄筱枝的头发扎好鞭子，走过去蹲在面前：“筱筱啊，妈妈不是要求你，你随便发挥就好，妈妈不想让你有压力，妈妈形象在你那里这么不好的？”她一直以来都把自己的女儿当闺蜜一样。
黄筱枝被魏青文逗笑了，“没有啊，我知道你不想让我有压力我随口问一下，你也可以给我定的无所谓，还有你的形象在我这跟少女没什么区别。”
魏青文一听到少女眼睛都亮了，“真的？我都老了不少了，白头发也变多了。”
黄筱枝伸手抱了抱魏青文，“在你女儿这里就是少女啊，每天漂漂亮亮的，不要焦虑。”魏青文身上有阳光和洗衣粉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魏青文也抱住了黄筱枝，“知道了知道了，你老母亲的心态好着呢，快去换鞋子走了走了，外公外婆等久了一会儿。”说着松开了黄筱枝，嫌弃的推着她让她去换鞋，眼神中是藏不住的宠溺。
黄筱枝：“……”
真是多抱一会儿都不行。
黄筱枝打开手机再打开百度搜索：
(老妈介意自己抱她怎么办？)
“专家”给出建议：
(凉拌，建议加点葱姜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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