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道》
朝闻道,夕死可也。
(019)
江微也气乐了,道:“求助我和大哥怎么了?很丢脸很羞耻吗?就一句话的事。我和大哥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知道他们姐弟俩失了恃怙,年纪小,一时牛心古怪,不通人情世故也是有的,我们也不图惜他们俩哪怕面子上假惺惺的谢意,可……他们俩就是不给一句明白话。我就奇了怪了,这帮别人还得上赶着帮的?我犯贱啊做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
江六太太也是苦笑:“那又能怎么样?到了儿还不得你们来收拾残局?”
江微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道:“你说得不错,总不能晚辈不懂事,长辈还跟着赌气的。算了,还是再等等。”
老话讲,凡事欲速则不达,江微这话也不算错。
陈家父子确实不算什么事,他出面暂时安抚了他们二人,给萧梦得和萧梦成姐弟留了充裕的时间和耐心。
可惜,还有一句话叫“迟则生变”,谁也没想到,萧梦得居然给江府投了一个极具爆炸性的雷:她甘愿给江清月做妾。
江六太太一口茶喷出来,向来谨肃的仪态都顾不得了,她问丫鬟:“你说得都是真的?她居然亲自去求的侄媳妇?”
那丫鬟也是一脸尴尬,带着几分轻蔑,几分嘲讽,还有几分的幸灾乐祸,道:“先是派了她身边一个叫梧桐的丫鬟,后来事情没成,她便又亲自去求世子夫人。”
江六太太咳了一声,问:“现在呢?”
“世子夫人向来贤良,咱们府里皆知,她倒是好涵养,并没有因此就喊打喊杀的,还好言好语的把表姑娘扶起来,只说这事她没意见,但世子纳妾,不是小事,一则要世子自己点头,二则要候爷和候夫人同意。”
江六太太自认自己一大把年纪,要是碰到这样的事,不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但也绝对没有这个侄媳妇这么有涵养。
她佩服的点了点头,问:“这会儿呢?”
“表姑娘不肯回去,说要亲自去求候爷和世子爷。”
“……”江六太太以袖掩面。
这不只蠢,还恶。邹氏已经足够给萧梦得情面的了,可她非得不肯,这是豁出去脸面不要,自尊不要,以后也不想和江府有个好了,非得破罐破摔啊。
江府是座山,她就是一个鸡子,纵有玉石俱焚的决心,可惜不自量力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她死她亡啊。
***
江六太太没猜错,萧梦得完全是孤注一掷,自暴自弃的做法。
不完全是受了萧梦成的撺掇,但要说没受一点儿影响是不可能的,她的的确确就是想放手一搏。侥幸成了,她宁愿一辈子蜷在江府,哪怕像蝼虫鼠蚁一样苟且度日,她也认了。
如果不能,大不了嫁到陈家去。
总之不成功就成仁。
她在邹氏面前跪下去的时候,报的就是这种决心,哭的时候也确实是觉得自己可怜又无助,可这是她的命,她实在走投无路了。
她已经做好了被邹氏啐一脸,大骂一顿“她不要脸,她无耻,她□□,她狐狸精”的准备。
但邹氏却极为冷静和克制,除了一闪而过的惊讶,并没有多失望,也没有被背叛的恼羞成怒,还好言好语的把她扶起来。
但终究没了从前的悲悯和亲近:“表姑娘还是先回去吧,世子纳妾娶姨娘不是小事,总要世子爷点头,父亲母亲同意并首肯才成。”
一旁的丫鬟早就气急败坏,这时候忍不住道:“就是,世子爷是将来的候爷,就算娶妾纳侍,也要寻个家世良好,身家清白的好人家的姑娘,不说品德多好,才华多高,起码也得好好挑挑拣拣,哪儿能划拉笼子里就是菜?”
萧梦得两只耳朵像是被火烧出来的,血红血红,面色却异常的惨白。
她自然知道羞耻,可人穷志短,走投无路的人活着就是原罪。
她不否认自己好逸恶劳,既贪图安稳富足的日子,又没有出众的天资,也没有机会,更没有那份超出常人的坚决心志好出人头地。
所以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
脸已经被踩到了地上,那就索性踩到底,她求邹氏:“我知道伤了表嫂的心,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还请表嫂成全。”
邹氏的丫鬟气得骂:恶心。
有那脾气急的都恨不得上前来把萧梦得搡出去。
天底下哪儿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邹氏还是那么平静,道:“候爷那里我做不得主,但世子爷那里,我可以替你代为通传。”
一旁的丫鬟急得直跳脚:“少夫人。”
邹氏只摆摆手。
*
江清月匆匆赶回来,一见到哭得哽咽难言,上气不接下气的萧梦得,再看一眼避到窗边,一脸沉静克制的邹氏,人都懵了。
他问:“怎么回事?”
邹氏浅淡的笑笑,福了一福,道:“还是让萧表妹亲自同世子爷说吧。”
当下就要避出去。
江清月犹豫了一下,没拦,邹氏果然带人都退了出去。
萧梦得三言两语道明自己的诉求:“梦成在老家擅自替我定了门亲事,如今人家已经逼到江府来了,我是孤苦无依之人,实在走投无路,所以才自甘下贱,想请表嫂容我给表哥做妾……”
江清月那么好脾气的人都差点儿蹦起来,他避嫌地退后一步,道:“何至于如此,总有办法解决的。”
萧梦得一句话不说,只是落泪,翻来覆去就一句话:“若表哥可怜我,就请成全我的微薄心愿。我什么都不求,就求在江家有个立锥之地。”
江清月苦口婆心的道:“你只是一时钻了牛角尖,所以才会有这样荒谬的想法,我不怪你,但这样的话,以后不必再说。你压根不必担心江家容不下你,不管是父亲或是几位叔父,甚至是我们兄弟,都待你如至亲手足。你想要什么,我们都会尽量满足,你日后的生活,自会得到保障。”
萧梦得却只是摇头,含泪泣道:“我不能说不信表哥,可是这样的话,听得太轻飘飘了,我什么都不求,就这么一个要求。”
和她这样的蛮人根本没法讲道理,她就是个闭目塞听的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江清月沉了脸,道:“不可能,这事绝没的商量。”
萧梦得忍羞含耻的问:“为什么?表哥身边不乏通房和姨娘,可以是别人,为什么不能是我?”
江清月要崩溃了,谁规定的他有通房有姨娘,就一定得纳她做姨娘?是,别家不乏表妹给表哥做妾的,可他从来没把她往这方面想过?
现在没这个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江清月是男人,男人狠下心来,远远不是女人能接受的,他望着楚楚可怜的萧梦得,眼里渐渐露出了决绝,他道:“念你初犯,我不和你计较,且因你年纪小,所以今日这事只当没发生过……但萧表妹也当自重,以后要格外的谨言慎行。你回去吧,陈家的事我自会替你处理。”她固然可怜,但也不会有人永远都无限度的纵容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种蠢事。
*
江清月让人把萧梦得送回了院子,和江候爷通了声气儿,虽未声张,却是实际意义上的把萧梦得禁了足。
江候夫人气得简直要吐血,甚至当着江清月的面都说出不客气的话来:“升米恩,斗米仇,把她送走,再留下去,我怕要结仇了,怎么就招了这么个祸害进门?!”
江候爷赌气没吭声,江清月劝江候夫人:“母亲何必说气话?萧表妹确实孤苦无依,江家不可能见死不救,发生现在这样的事,谁也始料未及,但好在不曾酿成大祸,只需以后好生教导萧表妹就是。”
江候夫人气咻咻的道:“有些人的恶是天生的,教导有什么用?便是圣人亲自教导,该没办法还是没办法,狗改不了吃翔……那是天性。”
江候爷不悦的咳了两声。
江清月苦笑了笑,道:“母亲这话就过分了啊。”
萧梦得有一半的江家血脉,骂她岂不是在骂父亲和自己?
江候夫人也是气坏了,自知失言,当下只得悻悻的闭嘴。
江清月对江候爷道:“陈家的事,还是尽早解决吧,父亲不宜出面,我来解决。”
江候爷点了下头,他也暗悔当日不该和个孩子赌气。若当日就痛快解决了陈家,想必没有今天这种难堪发生。
江清月面带难色,却还是道:“萧表妹……若有合适的亲事,父亲、母亲便多费费心吧。”
总之她是留不得了。俗话说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反成仇,真是一点儿不错。
***
天都黑了,萧梦得的屋里还没点灯,芭蕉和梧桐都被叫走了,院子里其余人等也似乎死了一样,面都不露。萧梦得木呆呆的坐在黑暗里,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没有,就只是陷在无休止的空茫里。不知什么时辰,外头终于响起了门响。
有人蹑手蹑脚的走近,点起了灯,猛然看见萧梦得,吓得失声:“姑娘,您怎么还坐在这里?”
是梧桐。
萧梦得转身,问她:“你去了哪儿,怎么才回来?”
她声音有些哑,看了看梧桐身后,又问:“芭蕉呢?”
完结文《桃花朵朵开》《泼辣俏娘子》《眷属得成》《金枝玉叶》《独一无二》《冷香盈袖》《表妹且娇且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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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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