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议会大厦。
灯光映照着下方环形议事厅内一张张神色各异的脸。
坐在主位上的是议会元老之一，霍恩。
“墨空青公然击杀议会特使，视帝国律法如无物，此风绝不可长。必须立即下达逮捕令，移交最高军事法庭审判。”
几位依附于他的议员表示支持。
程凛放下手中的议表：“霍老，您先息怒。事发突然，我们还有许多细节尚未明了，笪非在海冥星的具体行动还有待查证。就这么贸然给墨空青定罪，是否过于武断了？”
“查证？这还有什么可查证的！”霍恩后方一位瘦高议员站起，情绪激动，“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墨空青枪击杀笪非阁下，这是不争的事实。”
程凛目光淡淡掠过那人：“霍老，请恕恕我直言，皇室的舰队为何会这个时候恰好出现在海冥星？照他们事后声称，是接到了议会的紧急批示才出动。但奇怪的是，我翻遍近期议程记录，好像并没有见到相关报告提请审议。”
所有目光聚焦到霍恩以及他身旁一直沉默的江民身上。
霍恩面色不变，花白眉毛抖动了一下：“情报显示海冥星基地有失控爆炸风险，这关乎帝国重大能源利益。我与江民认为事态危急，特事特批，先行通过了舰队出动的指令。怎么，程部长对此有异议？”
“不敢。”程凛的视线转向脸色有些不自然的江民，“只是我有些好奇，江议员素来谨慎，此次竟也同意如此仓促的决议？您方才明明还在提醒大家，墨庭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既知后果，为何不及早将议案提出，由议会共同审议，而非私下审批，授人以柄呢？”
江民干咳几声，挪动一下微胖的身体，避开程凛的目光：“这个当时情况确实紧急，霍老与我也是以帝国利益为重。谁能料到墨空青竟敢......”他话未说完，又在程凛平静的注视下消了音。
程凛：“索诺也回来了，听说皇室舰队的出动也是经过他的手，看来议会和皇室这次倒是默契十足。”
江民脸上有些挂不住：“程凛，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不就是没有提前通知你吗？事关重大，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哦？”程凛的眼睛微微眯起，“原来在江议员眼中，确保议会程序公正，竟不如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般行事，与帝国一直谴责的星际独裁政权，又有何区别？”
“你——”江民的脸涨得通红。
“够了。”霍恩打断两人争执，拐杖重重朝地面一顿，将所有窃窃私语都压了下去。
他看向程凛，目光深沉：“程部长，议会与军部之间的龃龉从未平息，你我心知肚明。墨空青此次行事疯狂，正好给了我们一个整顿军部的契机。程岩上校年轻有为，如今受伤，老夫深感惋惜。您还是早些劝他回来，远离那些是非之地为好，免得日后被牵连，再生出什么意外。”
这话已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所有人都屏息看着程凛。
程凛却忽然笑了。
“让霍老费心了。不过阿岩那孩子，从小到大都极有主张。他选择留在哪里，为谁效力，那是他的事。我这个做父亲的，从不干涉。”
“就像我同样相信，墨庭如何教导儿子，以及他会如何回应今日诸位在此地对他儿子的处置，这绝非我等能够干涉揣度的。”
提及墨庭，在场许多人脸色微变。
那位手握帝国最强兵权的元帅，才是真正令人忌惮的存在。
霍恩眼角抽搐一下，握紧拐杖，脸上皱纹仿佛更深了些。
就在气氛僵持之际，议事厅侧门打开，一名秘书官快步走到江民身边，低声耳语几句。
江民脸色一变，抬头道：“什么？联系不上林尚佟是什么意思？”
秘书官紧张地回道：“林家的人说了，林老今日一早便出门了，到现在都还没回来，通讯也接入不了。”
“岂有此理。”江民烦躁地挥手让秘书官退下，忍不住抱怨，“他那宝贝孙子林漾也跟着墨空青在海冥星胡闹，这次倒好，他自己也不来了。我看他们林家就是......”
“江议员。”霍恩冷冷打断他，“注意你的言辞。”
江民悻悻闭嘴，脸色却更加难看。
程凛看着这一幕，不再说话，悠闲地靠回椅背。
议事厅内再次陷入安静。
支持严惩墨空青的一派在霍恩的目光示意下暂缓了攻势，而中立派和少数倾向军部的议员则更加沉默，各自在心中权衡。
霍恩摸着权杖顶端的宝石，眼中精光闪烁。
“既然各位对事件细节尚有疑虑。”霍恩说，“那么关于墨空青的处理决议，暂缓表决。现立即成立特别调查组，前往海冥星，彻查笪非特使遇害一案。在得出明确结论前，墨空青暂留帝都，不得离开，配合调查。”
他的目光扫过程凛：“程部长，这个安排，您总该没有意见了吧？”
程凛点头：“理应如此。”
“那就散会吧。”霍恩起身，率先离席。
议员们也陆续离开。
程凛走在最后，看了一眼窗外阴沉的天空。
身后跟着的人低声询问：“部长，少爷那边该怎么办？”
“他选的路，让他自己走。”程凛整理了一下衣服，淡淡道。
议会调查组的人很快就来到了墨家。
顾言深看着为首的人，问：“你们的手续呢？”
调查组负责人立刻从光脑中调出一份文件，投影在空中。
墨庭负手而立，视线在那份文件上停留片刻，并未多言。
顾言深抿紧了唇，最终也只是侧过身，让开了路。
整个过程，他们没有阻拦，甚至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这反而让调查组的人感到一些压力。
墨空青穿着简单的黑色衬衣和长裤，神色懒散，看着面前的调查组人员，也只是轻飘飘一句：“这阵仗倒是不小。”然后主动走向他们。
就在墨空青弯腰准备上车时，他忽然停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廊下的萧菘蓝。
她站在那里，周身的气息比往日更冷冽几分。
墨空青笑了一下，让她放心。随后他收回目光，坐进了车内。
萧菘蓝的脚步下意识向前迈了半步。
两名调查组成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拦在了她的面前。
“萧小姐，”其中一人开口，“在调查结束之前，您也需要配合我们的工作。您的活动范围将暂时限制区域，并接受必要监管，还望理解。”
两名调查员寸步不离地跟在几步之外，既不靠近，也不远离。但她的通讯器暂时被收走，光脑内部的网络访问权限也受到了限制，无法与外界取得联系。
帝都的天空阴沉，浓重的云层压得很低，让人喘不过气。
萧菘蓝站在窗前。
楼下全都是调查组布控的人员。
没过多久，走廊外传来一阵骚动。
“夫人，您现在还不能进去，里面有议会调查组的人，正在执行公务。”
“夫人......”
“谁管你们什么公务，我就是来看我的女儿。”
萧菘蓝立即回过神。
这个声音......是母亲来了？
房间门从外面推进来。
江语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一件浅色的居家长裙，外面随意披了件针织外套，显然是接到消息后匆忙赶来的。
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担忧和怒意。
她的身后还跟着几名试图阻拦却不敢真的动手的调查组成员。
江语根本不理睬那些人，快步走到萧菘蓝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菘蓝，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她将萧菘蓝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没有受伤后，眼中的厉色才稍稍褪去，转化为心疼。
萧菘蓝有些惊讶，母亲此刻与平日里温柔的模样截然不同。她摇了摇头：“我没事，他们不敢对我做什么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江语拉着萧菘蓝的手就要往外走，“不管他们，母亲现在就带你回家，我看谁敢拦着。”
她的力气出乎意料的大，态度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母亲。”萧菘蓝轻轻唤了一声，没有被拉动。她反手握住母亲的手，放缓了声音安抚道，“只是配合调查，不会有事的，您不用担心我。”
江语停下脚步，回头看她，急切道：“怎么没事，这些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听话，跟母亲回去。”
萧菘蓝摇头了摇头：“真的没事。调查组有议会的授权，程序合规，我们配合就好。”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门口的几个人，“这里您不宜久留，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江语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还是在萧菘蓝的安抚下缓缓放开。
她转过身，面向匆忙赶来的负责人。
“我女儿就在这里。”江语的目光逐一扫过在场每一个人，“你们要是让她受了半分委屈......”
“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安然无恙地离开。”
负责人的脸色变了变，试图维持官方的体面：“夫人，我们理解您的心情，但这是议会的命令，萧小姐只是需要配合调查，并不会......”
“并不会什么？”江语打断他，向前半步，将萧菘蓝更彻底地挡在身后，“你们回去告诉霍恩，他敢动我女儿，我江语就敢砸了他的窝。”
这位看似优雅温婉的夫人，竟让负责人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他身后几名下属更是避开了视线。
江语不再看他们，转过身，抬手理了理萧菘蓝头上一缕勾出的乱发。
“菘蓝，你真的不跟母亲回去？”她轻声问。
萧菘蓝：“母亲放心。”
“好。”江语终于让步。
临走前她还冷冷瞥了一眼调查组的人。
负责人松了口气，态度也收敛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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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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