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嘁。”
桑源被关在刑房，见季伊走来，没什么好脸色。
季伊也不客气，本就被刚才那抓他脚踝的犯人惊到，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白净的脸上顿时溢出红痕。
季伊揉了揉有些酸胀的手腕，居高临下的俯视他。
桑源被打的偏过头去，轻笑：“原是来动丝刑的吗？季将军当真是百年未得一出的女将军，行事风格与旁人完全不同。”
小桃着急开口：“轮不到你来教训我家小姐。”
季伊抬手阻止，阴暗的牢房内挂着各式刑具，有带着倒刺的铁钩、生了锈的烙铁、带着些尖刺的皮鞭儿……她伸手拿起那烙铁，没有架在那儿生着火的铁盆，先是举起桑源的下巴。
冰凉的铁块抵在桑源的喉间，她被迫抬起头与季伊对视，这个角度属实称不上好，大片的光影将季伊姣好的面容完全掩盖在了黑暗中，不像是个闺中秀女，平白给添了几分索命女鬼的意味。
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眼神慌乱的躲闪。
季伊不顾，又是利落的一巴掌下去。
灼热的痛感在耳边散开，耳间传来混乱的杂声，桑源抬起头，满脸怨毒。
“呵，真不长记性。”
“啪。”
巴掌声不间断的响起，旁边的侍卫没有阻止，小桃不忍心的捂住了双眼，呲牙咧嘴不敢看下去。
“小姐，你再这么打下去他要死了。”
季伊这才悻悻的收回手，斜眼看向小桃，小桃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反倒是想冲上前去查看桑源此时的状态。
季伊道：“你下去吧，本将军亲自审他。”
那侍卫东瞧瞧，西瞧瞧，终究还是离开了。
“小桃，回来。”季伊说着，小桃犹豫片刻，还是放开了拉着桑源的手，迈着沉重的步子退到她的身后。
桑源脸红的勉强能看出个人样，发髻早已乱的不成模样，蔫巴着没了动静。
季伊不紧不慢的坐在一旁的板凳上，翘起个二郎腿，像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轻佻的看着他：“说说吧，来荣昌的目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桑源一字一句。
他想，季伊既然刻意把人支开，定是没有什么有力的证据，他只要咬死了自己什么也不清楚，至少不会出卖自己的国家。
季伊轻声嗤笑：“这没有旁人你就不必装模作样了吧？我既然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将你抓来，那定是吃定了你的。”
“哦？我当真不知您要为我安上个什么罪？”
“这个，认识吗？”季伊掌心间坠出一块乳白色的玉佩，中间镂空雕刻着一条小蛇，做游曳状，蛇性子吐处，恰巧做了这玉佩的卡扣，下是一条明黄色的流苏。
桑源讶异片刻，那眼底全然是疑问：“认得，你怎么会有这东西？”
“认得最好，这东西是我那死去的管家收养的义子落下的。”
“那与我又有何关系？”桑源反问。
啪！
桑源：我************
“这是扶桑前朝激进一派的图腾，现代皇室已经不再沿用此图腾了，所以你这样平白无故拿出来，我也摸不清你什么意思。”哪怕心里对季伊已经问候了八百回，还是只能老老实实的回答。
季伊轻笑：“我虽不了解我家府上管家是个什么性子，但我清楚我父母用人的眼光，他定不可能是一个卖主求荣的走狗。那么他为何会做出如此举动呢？”
“你是怀疑是我买通了管家吗？”桑源思索着，忽然发现小桃向他使了个眼色，才震惊的开口，“莫不是……”
“装的还挺像，我家仆人大概是受了威胁，比如说他视若珍宝的义子……”季伊心下不由得生起怀疑，若说他是装的这未免也太过真实了，且这么一想貌似不太合理，毕竟那日他被姜管家刺杀，便是桑源出手相救的，“啧？”
“你可还有其他的什么证据？”桑源见她忽然僵住的表情，便清楚她心中也有怀疑。
“那日虽然是你将我救下，但未必不是你们诡计多端的扶桑人的计谋。存放管家尸体的偏房曾经失火，那日夜里我遇刺了，次日在假山处发现了这个，”她从怀中掏出被手帕包裹的布料，上还粘着些泥沟，细密的针脚处用银线织成精细的暗纹。
“嗯？这有什么问题吗？不就是普通的衣料？哦……”他恍然大悟，嘲笑，“哈哈哈……大小姐，您在闺中许久啊？不知晓这些布料早在五六年前扶桑便向荣昌引进了技术吗？换而言之，此种布料早已并非扶桑独有，估摸着宫中会此技术的绣娘也不是少数。”
“油嘴滑舌。”
虽是这么说，但季伊心里还是动摇的，其实她早有怀疑，但她一直不愿意相信。
桑源见此，眼珠子滴溜转，道：“将军，你还不明白吗？我是扶桑人，且作为一国的皇子，我都不知道扶桑有派人去刺杀前季将军，又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呢？这一看便是有人借此机会想挑拨两国之间的关系。”
他用略带磁性的声音不断的蛊惑着季伊，思绪混乱，父母惨死、一次次刺杀、一个个流逝于自己眼前的生命、还有……桑源不断在眼前交替。
季伊挑眉，强装镇定：“修要信口雌黄，凡事凡物都要讲究一个证据齐全。”
“我拿出来的证据你未必可信，而你的证据都是不愿意拿出来，我也没办法举证。说到底这事只是一个信任与不信任的问题，两国之间自古横亘着无法逾越的仇恨，像您这样满门忠烈的将军自然不会相信我一个扶桑的皇子，所以此事我无法证明。”
季伊伸手，小桃立马会议为她端来一杯晾凉的茶水，她将干涩的唇瓣贴在杯口，略微缓解口渴，道：“你不说说怎会知晓我不会相信呢？”
“哦？”桑源若有所思。“且不说别的，便说季将军遇害时，我不否认你府中有我扶桑的间谍，但那间谍是万万不可能对将军下此手的，且你不觉得陈公公来的时间很不对吗？
那是我从你那管家手下救下你，日夜兼程抵达皇城，即便如此也花费了整整一日，只怕哪怕皇家有再上好的宝马也未必能如此之快的得到消息，并回信吧。”
季伊不语，这些她早就想到过，耳边是桑源在举例，她的思绪却飘到了半月前雨夜里的刺杀，想若是扶桑派来的人，那日桑源完全是有机会补刀的但他却未有动作。
以及……明明在这一连串的事件发生之后，桑源一定是抱有警惕性的，在荷花池边又如何会任由她发现呢？
除非——他是故意的。
可是……
不应该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什么东西串联在空中，她一瞬间抓住了那思绪。
昨日她说，若是桑源再不出现他便要去揭发，便要告状皇帝。
思及此处，略带深意的眼神投落在小桃和桑源的身上，来回瞟着，看得小桃不寒而栗。
桑源倒是不解她为何平白无故的来回瞧着他与那侍女，不理解，但被迫尊重。
季伊垂眸：“或许如此，但，我只问一句，我父母的事……”
“与扶桑无关，是荣昌国主做的！”桑源坚定打断。
“嗯？”季伊有些讶异。
桑源道：“我虽无法直接证明季将军的死与荣昌无关，但我能证明与扶桑无关。
扶桑国近些年与荣昌交好，尤其是作为北交的镇北将军府，也正因如此，北边一带发展的格外繁华，着于国家而言，于百姓而言，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
但作为荣昌国主，他想的却不同，他却觉着老季将军意图联合扶桑谋反。”
季伊手指轻颤，杯中茶水抖落，她伸出双手强装镇定扶稳，接着听着桑源说。
“我父皇安插在皇帝身边的人报信，说是荣昌国主近些愈发不能忍受，决定铲除心头大患，起初是认为荣昌国主会直接让老季将军带兵出征，担心之下才让我远赴荣昌，打探敌情。”
桑源嗤笑：“只是没想到这老不死的，竟然混账到如此地步，他貌似不知道我扶桑害怕的是什么……”
桑源恍然大悟：“哈哈哈哈……难怪，听说将军夫人余安是自刎而亡，想是老不死的想栽赃给扶桑，然后让夫人带兵出征，哈哈哈哈……只是将军夫人才貌惊为天人，想是一眼看透了吧，说到底这老不死的真是没良心，季家为了荣昌杀得我扶桑自愿投降，最后却轮得这样一个下场，连最后的血脉都不愿放过……”
“小姐……他是不是疯了？”小桃听着他自说自话，有些害怕。
季伊捂住了小桃的嘴，思考。
如此一说倒说的通了。
难怪她总觉得如此矛盾，这杀她父亲的人偏偏在母亲夜里出去散心的时候动手，想是为了让母亲继续为荣昌国卖命吧。
难怪那仵作如此之快的验尸，姜管家被胁迫着刺杀她，还有那些看似合理，但却处处透露着诡异的线索。
以及……当她探索到南宫这些不为人知的真相，那枪口很快又对准了她。
国主啊，你是担心我同我母亲一般锐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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