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浑噩噩地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宾客。
季伊实在是头昏脑胀,但她还不能歇下,虽然姜管家已死,但以他那个头脑那个品性,在一向精明的父母底下不可能伪装那么多年。
她需要去搜查一下姜管家身上是否有什么线索。
姜管家固然可恨,但在她的心中,姜管家大概只是被当枪使的那个。明面上的危险除去了,不代表季将军府就安全了,反倒更像是一场风暴,在姑且宁静的日子里默默窥视,只等一阵微风便会倾轧而下。
总算是歇下来,望着父母的棺椁,沉沉的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
小桃依然守在偏房外,季伊轻声开口:“没有其他人来过吧?”
“没有的小姐,我寸步不移,保证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小桃竖起三个手指保证。
季伊推开木门,只身进入屋内,房内未点灯,夕阳透过糊着窗的宣纸透入屋内,依然不能照亮整个屋子。
屋内正中心铺满稻草,一时半会棺椁还未送到,姜管家就被直接放在稻草上,季伊轻瞟一眼,将袖子卷起,对着尸首搜寻。
姜管家的尸体已经凉透了,触碰上去时季伊颇为嫌弃,好半天都没能摸出什么东西,不免心焦。
正当她打算收手,目光扫过他的长靴。
……
拼了。
果不其然,在姜管家的长靴内发现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纸条——杀了季伊。
字条未被汗液浸透,想他应当也是才收到消息,还来不及处理便遇上了她出现,仓促之下才塞入长靴。
她将纸条收好,用手帕裹好塞入怀中。
不算全无收获,至少让她明确了姜管家大概是被人威胁了,不然她想不到是何等诱惑能让他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
想罢,她走出门,小桃早有猜测季伊想做些什么,为她备好一盆净水。
季伊手指波动水面,带起道道波纹:“去查查姜管家的家人是否安好。”
小桃应下:“小姐,莫不是发现了什么线索,难不成有人威胁了姜管家,才让得他那么一个好人对您动手。”
季伊向小桃讨来手帕擦手,不答反问:“怎么?姜管家人很好吗?”
“虽然这么说对小姐您很不公平,但是从前姜管家无论是为人还是风评都格外的好,尤其是对夫人,好到下人都……嗯,总之,我认为他应当做不出这样的事。所以,其实当时我并不是被吓到了,而是,震惊吧,我相信姜管家不会伤害我,所以我也只是……害,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人都已经走了。”
听着小桃嘴里的姜管家,虽然没有什么实际依据,但当时小桃确实是没有避的,依她的性子,她所说的大概不会掺假。
“你倒不像看着那么软弱。”
虽然已经让小桃去查了,但她心里早有答案,晚饭过后,她避开下人,潜入到了姜管家的房内。
房内传来浓重的腐烂气味,她捏住鼻子。
屋内小却整洁,她掀开被褥,并没有什么东西,但床榻好似有撬动过的痕迹,她有些心虚的回头张望一圈,才掀开沉重的木板。
一只死猫。
骇人,貌似是被人剁了四肢再将前肢与后肢交换位置缝合的,应当死去有一段时间了,身上爬满了蛆虫。
季伊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又盖住床板。
难怪看这屋内整洁却异味刺鼻。
姜管家的尸首上并没有半点腐烂的气味,怕是今个出门后才有人潜入放的。
估摸着这一趟也查不到什么线索了。
季伊败兴而归。
明日就是第三日了,明日夜里就应将季氏夫妇埋入祖坟了。
季伊睡的并不沉,隐隐约约间听见院内有喧嚣声传来。一觉过后风寒好了不少,但依然有些许头疼。
“小桃?小桃!”呼喊半晌也没有回应,季伊披上一件外衣,推开房门。
院内影影绰绰,下人们个个手提水桶来回奔走。不远处火光冲天,季伊定睛望去,那是下人房的方向。
看来她还是错过了什么,因为看见那只死猫,她便先入为主的认为姜管家的房内应该没有什么值得调查的了,敷衍的翻了翻便回了房。
“嗖”。
刀刃划破黑夜,直奔着季伊飞来,她回眸,险险避过带着寒光的飞镖。视线追着那方向望去,只看见一抹衣角消失在院外。
季伊没有追出去,第一,现在一片混乱,那人若是混入人群必定无法轻易揪出。
第二,她认为,那人既然放了火,那么姜管家必定也掌握着“他们”的把柄,“他们”没有找到,且,“他们”知道她去了姜管家的卧房,并且怀疑她得到了把柄。
所以,她不能轻易离开卧房,要让“他们”觉得她已然知晓了“他们”。
遇事不决。
睡觉。
次日清晨,季伊从睡梦中苏醒,屋内已大亮,她估摸着已是辰时,但觉得迟迟没有人将她叫醒,想是昨夜纵火事件闹得挺大,导致下人忙忘了。
不过影响不大,第三日灵堂不对外人开放,只允许一些亲戚守着,季家无旁支,所以现在整个府内都是明面上的“自己人”。
“小姐,小姐!”刚推开门就传来了小桃小声的呼唤。
季伊不明所以顺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小桃正拿着几枝柳树枝试图掩盖自己的身形,还一边探出个头对着她呼唤。
季伊无奈的苦笑一下,走过去俯视着蹲在草丛边的小桃:“做什么要这个样子?”
“嘘!”小桃丢下柳树枝将她拉到草丛边的假山后,“小姐,我去打探过了,昨夜失火的是姜管家的卧房,但,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季伊算是了解了小桃的性子,说什么话都喜欢说一半,给人留个悬念,争辩没用,只能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有些不适的整了整落在地上的衣角,期待的看着她。
情绪价值给的够够的。
小桃很是受用,接着说:“大家都忙着去救火了,最开始我也随他们一同去了,但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于是我去了偏房,想去看看姜管家的尸体。结果就让我遇上了姜故!”
“姜故?姜管家的孩子吗?”
“没错,姜管家一生未娶,姜故是战乱时期他捡到弃婴,哎呀,这个不重要。”小桃拍拍手,狐疑的环顾四周又往假山深处缩了缩,才接着说,
“您先前不是让我去查姜管家家人吗,当时我怎么去盘问下人都没有得到他的消息,昨夜见着他时他只穿着亵衣,身上满是伤痕啊……咦惹……他背着姜管家的尸体就要往外跑,所幸被我拦住了。”
季伊不做思索,追问:“那他人呢?”
“呃……”小桃有些难为情,“我拦下的是姜管家的尸体,只有我一个人在偏房,姜故我实在是拦他不得,他抛下尸体恶狠狠的看了我一眼,然后翻过院墙走了。”
季伊无奈扶额,苦笑:“那你拦下他的尸体有什么用?罢了,也不怪你。人家带自己老爹的身体回去也是理所应当,下回他要是再来,你就让他带走吧,不必阻拦。”
“哦,可是小姐,您不需要再查些什么了吗?”
“该找的都已经找了,找不到的昨天夜里我估摸着也被销毁了,只是可惜……”
季伊停住了,目光定定的看着不远处草丛间不起眼的一块布料。
“小姐?”
季伊捂住了小桃的嘴,从树枝上取下那一小片布料。
小桃凑上前来,仔细看着:“这好像是扶桑国人的衣裳。”
“只一片布料,你怎么能确定是扶桑国的?”季伊扭头发问。
“这简单啊,毕竟镇北将军府位于荣昌、扶桑二国的交接处,说是两国世仇,但实际上两边的百姓相处是非常融洽的,平日来我们常在两界走动,也便发现了,荣昌国人喜穿棉布,扶桑国人则偏爱穿丝绸。你瞧这布料还带着暗纹,一看便是扶桑贵族的衣裳。哪怕是荣昌国人有心也不会去买那种衣裳。”
季伊把玩着手上黑色带着繁花暗纹的布料,点点头收入怀中。
这么说来,貌似昨日姜管家伤她时,出手的那位男子穿的也是这类衣裳,事情大抵不会那么巧合,怕是扶桑国对于季将军忌惮已久,早就记恨上了。
“小姐,原来你在这。”一位侍卫开口。
季伊这才发现方才因为这布料的原因早已走出了草丛,屋檐下一侍卫看着她和小桃蹲在草丛边,露出一脸了然的神色。
季伊虽然不知道他懂了什么,但那目光怎么看怎么不对吧……
那又如何,主人家做事无需看下人脸色。
“寻我何事?”
侍卫听出了她口中的不悦,才弯腰行礼:“入葬的陪葬品还需您过目,本来一早便要通知您,奈何桃姑娘不让打搅。”
“我知道了,退下吧。”
进入堂屋,原些用板凳支起的棺椁已经被放了下来,此时有几位侍卫在将它固定在木板上。
见季伊进来,有两个丫鬟端着一红木盒过来:“小姐,这些便是已经准备好的陪葬品了,您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嗯。”
季伊接过匣子,看着不大却沉甸甸的,她一只手还有些端不住,小桃眼疾手快地扶住,替她端着。
季伊推开盖子,上是各类金银饰品,下是一些老旧的信封。
“这些饰品都是娘的嫁妆吗?”季伊的手拂过一件件饰品,手停留在一支桃木簪子上。
那簪子是手刻的,大抵是个习武之人的手笔,雕刻的祥云略深,尾部是一颗不大的红玛瑙,瞧着与着一盒格格不入。
“不是哦,那些银饰都是夫人的陪嫁,金饰是这些年将军送夫人的礼物,至于您手上这个……可是当年将军夫人参军时将军亲手为夫人做的呢。”小桃一边解释,一边露出了向往的表情,“真是难得见如此羡煞旁人的碧人……”
季伊将桃木簪取出:“唉……那便留下这吧,也算留个念想。”
“对不起,小姐,我失礼了。”小桃见她一脸惆怅,才发觉还是出于堂屋,如此冒昧的笑,于季伊来说属实有些不当。
“无妨。”季伊轻抬手,将桃木簪插入自己的发间。
“小姐,这边已经准备好了,只等黄昏便可抬入祖坟。”一边的侍卫将棺椁固定好才出声打搅。
季伊点点头:“让我再最后看一眼他们吧。”
步步沉重走到棺椁边。
棺盖已经靠在棺上,季伊轻轻掀开盖住父母的黄纸,手指有些发颤,泪大颗大颗地顺着她的脸颊落下。
小桃于心不忍,低声开口:“小姐,您回来吧,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季伊紧咬银牙,就此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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