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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午后天色阴沉,洛阳城头烽烟滚滚,半壁苍穹一片黯然。

回廊上,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至门外戛然而止。

“少夫人。”

来人身形魁梧,甲胄血渍混杂污泥,正是平北将军张延麾下亲卫赵庭。

赵庭抱拳行礼,声线冷硬如铁:“将军有令,请夫人移步敌楼观势。”

登楼?崔芷面色倏然苍白,手心发凉。城外胡骑如潮,杀声震野,这哪里是观势,分明是一场鸿门宴。

她强自镇定,声音微颤:“赵将军,不知父亲此刻召见,所为何事?”

赵庭并不接茬,侧身让开通路,左手虚按腰间刀柄:

“将军已在敌楼等候,请夫人速往。”

崔芷被赵庭引着,一前一后走在马道上,空气里飘来浓重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马道内侧,紧贴着女儿墙根,横七竖八躺满了伤兵。断臂处用脏布胡乱裹着,暗红血渍渗透出来凝结成硬块,胸口插着箭矢的,因无暇救治,发出压抑痛苦的呻吟,更多的则早已没了声息,面色青白,像柴火般被堆叠在墙角。

崔芷越看越心凉,暗忖:城中气象如此,恐怕已是危如累卵了。

敌楼内,张延负手而立,遥望城外黑压压的胡骑。听得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沉声道:“来了。”

“拜见父亲。”崔芷敛裙行礼,心中忐忑。

张延缓缓转身,声音嘶哑:“荥阳已经失守,齐王殿下……力战殉国。”

崔芷虽早有预料,闻言仍是身形一晃,险些站立不稳。齐王司马临乃皇室栋梁,他既战死,朝廷精锐必已覆灭,这洛阳城,真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倾覆在即。

“如今军心涣散,人人思退。”张延语锋一转,陡然变厉:“然而陛下南狩,需有人断后。洛阳城必须稳住,将士们也需要一个坚守的表率。”

他目光灼灼,凝视崔芷:

“你是我张家长媳,又是崔氏清流之后,身份尊贵。若你去登城劳军,向三军将士表明张家与洛阳共存亡的决心,必能重振士气!”

崔芷脸上血色霎时褪尽,不禁后退半步,颤声道:“父亲,儿媳一介女流,何德何能当此重任?何况刀剑无眼……”

“正因女流尚不惧死,方显我张家死战之志!”

张延不容她分说,语气斩钉截铁,“此乃为大局着想,更为你崔家南迁之路走得安稳些。”

崔芷心中悲愤翻涌,她父亲崔颂性情刚烈,向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岂会弃城先遁?这分明是欺人之谈!

就在这时,张甫快步入内。崔芷如同抓住救命稻草,急唤:“郎君……”

张甫却避开她的目光,向张延躬身道:“父亲,一切均已安排妥当。”

说完,他才转向,眉头紧蹙:“崔氏,父命不可违,此乃军国大事,休要执迷不悟!”

听他这番话,崔芷内心最后一丝期望也彻底粉碎。往日种种疑云,霎时涌上心头。洞房之夜,他醉中呼唤的‘贞娘’不正是郑夫人闺名。平时相处,那冷淡疏离的眼神,还有他每每望向郑夫人院落的怅惘哀伤……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腔热血直冲脑门,崔芷猛地抬头来,眼中寒光迸射,冷笑道:

“既要劳军,何不请郑夫人亲临?她乃将军正室,名分尊崇,若要登城劳军,岂不比我这个儿媳,更能振奋人心!”

“放肆!”

张甫面色骤变,气得发抖,手指着她,声音陡然尖利:

“你、你竟然直呼母亲名讳!枉你出身名门,自诩知书达理,竟如此不知尊卑,毫无规矩!”

“不知尊卑的人是你!”崔芷戟指张甫,语锋如刀,厉声紧逼:

“张甫!你休要在此惺惺作态!逼我赴死,是要遮掩你那龌龊心思吧?真当我不知道么,你痴恋继母郑氏,求而不得,娶我来作她的替代!如今洛阳将破,正好舍了我这碍眼之人,是不是?”

这番话宛若惊雷炸响。张延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起,暴喝一声:

“住口!”

张甫更是面如死灰,浑身发颤,嘴唇嗫嚅着,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张延何等人物,瞬间便明白了其中关窍,看向儿子的目光里翻涌着震惊与怒火,最后悉数化作一股决绝的杀意。

崔氏女,断不可留!

他不再犹豫,对赵庭厉声施令:“崔氏忧惧过度,神智已乱!带她上城楼劳军!若再胡言乱语,军法处置!”

“父亲!”张甫失声惊呼,却被张延眼中厉色逼退。

赵庭悍然领命,两名亲卫立即上前,一左一右反剪住崔芷手臂,力道奇大,令她动弹不得。

“张延!张甫!你们别得意,不出七载,张家必死无葬身之地!”

崔芷挣扎不得,被粗暴地拖出敌楼。

她奋力扭头,只见张延冷酷的背影,以及张甫那混杂着恐惧、羞惭却毫无维护的眼神。

崔芷被押至内城宣阳城楼,此处甲士林立,旌旗飘扬,狂风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赵庭一把将她推到垛口前,环顾四周,声如洪钟:“诸君请看!此乃张府少夫人,一介女流尚不畏死,愿与我等同在!洛阳国都,岂容胡虏践踏?将军有令,誓与内城共存亡!”

守城将士循声望去,见主将亲眷亲临险境,顿时群情激昂。

“是少夫人!”

“誓与洛阳共存亡!”

崔芷目眦欲裂,欲高声呼喊——他们要逃!张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守城!

“他们……”

刚嘶哑着挤出几个字,身旁两名守卫眼里凶光一闪,铁钳般的大手猛然施力,死死捂住了她的嘴。

恰在此时——

轰!

一声震天响从外城传来,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烟尘与撕心裂肺的哭嚎。

外城,破了!

胡人大军如同决堤的洪水,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汹涌灌入城内。火光、血气以及黑压压的人潮,瞬间吞噬了街头巷尾。

赵庭脸色剧变,心急如焚,再也顾不得其他,他瞪了崔芷一眼,眼神冰冷如刀,带了杀意。

“让她闭嘴!”

言罢,毫不犹豫转身,带着余下亲卫冲向敌楼,身影迅速消失在混乱中。

“咻!咻!”

赵庭前脚刚走,数支胡人先锋的飞钩便破空而来,死死咬住垛口!内城守军本就士气涣散,主将一逃,瞬间作鸟兽散了。

“胡人上城了!快逃啊!”

混乱中,制住崔芷的守卫对视一眼,心下一横,猛地将她往城垛方向狠狠一推!

“砰!”额角重重磕在冷硬的墙砖,头晕眼花。

还不等她挣扎爬起,几名胡兵已冲上城头。为首的百夫长目光一扫,瞬时锁定了这个衣着不凡、手无寸铁的女子。

没有审问,没有任何迟疑。

甚至没给她一个完整的眼神。

刀光一闪!

锋刃轻易划破她温软的肌肤,鲜血喷涌而出,瞬间染红衣袍,部分飞溅在低矮的垛口。

崔芷瞳孔涣散,身体并未感到太多疼痛,只觉生命随体温飞速流逝,耳边杀声震天,她的意识,渐渐沉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城头那面残破的‘张’字大旗,在她彻底闭上的眼角余光中,轰然倒塌。

……

意识从支离破碎中猝然惊醒。

崔芷睁开眼,正对上一双浑浊的眼珠。

“醒了?”粗哑的嗓音响起,“算你命硬,省得丢去乱葬岗了!”

崔芷挣扎坐起,四肢百骸酸痛不已。她环顾四周,这是间破败柴房,窗户用木板钉死,只漏进几缕惨淡天光。十来名女子蜷缩在地,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神里早无半分生气。

零碎记忆涌现脑海:南逃、父母失散、被掳、关押……一个叫阿穗的平民少女短暂悲惨的人生。

崔芷登时明白了。

她居然重生了!成为南逃流民中最卑微、任人鱼肉的一员。

脖颈处似乎还残留着利刃划过的冰冷触感,眼前仍是城头纷飞的血光与那面倒塌的张字旗……

从世家女到流民阿穗,上天竟给了她如此讽刺的第二次机会。

既然如此,那便好好活着,为阿穗,也为了崔芷。那些将她推入地狱的,她一个都不会忘。

那对浑浊眼珠的主人,是个四十来岁的粗壮妇人,人称周妪。她见崔芷醒来,不耐烦地啐了一口:

“既捡回了命,就安分些!别再寻死觅活的给老娘添乱!”

说罢,她从布袋翻出半个冰凉梆硬的杂面饼子,随手掷到崔芷怀里,旋即转身踞坐门边,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屋内众女,防范着任何风吹草动。

崔芷情知要想活下去,须得忘却士族女子前身,只作流民阿穗。她默默接过饼子,小口啃食,饼子一股霉味,粗粝刮喉,她强迫自己咽下去。

崔芷悄然打量那周妪,见此妇人衣衫相较众女略整,面色凶悍,腰间别着一根短棍,显然是看守之人。她目光掠过一名瑟缩女子,毫不掩饰眼里鄙夷与警告之色。

“都给我听好了!”周妪突然开口,破锣嗓子在室内回响,“能活到今日,是你们的造化!别想着跑,更别想着死!待主顾买家来了,为奴为妾,各凭天命,总强过曝尸荒野!”

这话如同鞭子抽在众人心头,有女子发出低低的啜泣。

“号什么丧!”

周妪厉声呵斥,短棍重重捣在土墙之上,砰地闷响,“再号丧,今夜都甭想吃食!”

哭泣声戛然而止,只余下压抑的哽咽。

崔芷垂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寒芒。这周妪,不过是这吃人世道下一个走卒,凶恶之中,却也透着几分被生计磨砺的麻木。

从她方才只言片语,崔芷已窥得大概:她们正被关着,前途未卜,等买家上门。

想她前世,家破人亡,血染城头,今生重来,竟又身陷此等污秽牢笼。

命运弄人,一至于斯!

她指节暗暗发力,半块冷硬饼子硌得掌心疼。

必须设法脱身。

至少在被发卖之前,须探明身处何地,又可以去往何方。

周妪那浑浊又警惕的视线再次扫来,在低头啃饼的崔芷身上略作停留,见她无异状,便又移开,继续如看守羊群般踞坐门前。

昏暗房间内,绝望的气息浓重如墨。然则这死水之下,一颗复仇的种子,已经悄然沉埋,只待时机,便破土而出,搅弄风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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