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耀文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时，宋亚轩还坐在原来的位置，背影僵直，双手垂在膝上，指尖因为紧握泛白。
他走过去站定，宋亚轩却没有半分反应。
空气沉了几秒，他才缓缓蹲下，懒洋洋地出声：“……我的好哥哥，在想什么呢？”
声音不轻不重，尾音还带着点讥笑的调子，像是在调戏，又像是在试探什么。
从上次发现宋亚轩入戏太深开始，刘耀文为了哄他，学了尤散雾的口吻，而如今这句脱口而出的称呼已成了习惯。
他本以为宋亚轩会像往常那样轻轻睨他一眼，恼羞也好，皱眉也好，起码说一句“别闹”。
可对方只是缓缓抬头，眼眶发红，像是憋了太久。脸上残着还未擦净的血浆污痕，发梢湿了一缕，不知道是不是汗还是眼泪。
宋亚轩的目光穿过他看了片刻，才慢慢对焦。
那一瞬间，刘耀文怔了一下。
宋亚轩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失态，想用手搓脸，手掌刚一抬起，又看见掌心的血红，停顿了几秒，最后只是把脸在衣角擦了擦。
“……没什么。”他的声音有点哑，“我就是，以为你真的死了。”
他说得平静，却不真。刘耀文看得出来，他整个人绷得像弦，连坐姿都一丝不乱，像是靠控制才能维持正常。
他忽然没了戏谑的心思，只盯着宋亚轩看。
半晌，刘耀文低声开口：“宋前辈，你喜欢我，是吗？”
宋亚轩愣住了。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没有丝毫铺垫，却又带着一种仿佛“早该说出口”的自然。他听出了刘耀文话语中的肯定，他没敢抬头，只是眼睫轻轻颤了颤，像是这句问话在他心口砸出一道回音。
他沉默了几秒，才低声开口：“……耀文，这种话，不该随便问的。”
“可你刚才看我的时候，我觉得你会回答我。”
刘耀文坐下了，不再蹲着，盘腿坐在地上懒懒的，视线始终没从宋亚轩脸上移开。
“那是戏。”宋亚轩说得很轻，想要狡辩，“尤散暮喜欢尤散雾……入戏太深了而已。”
“可戏拍完了，你还不回神。”刘耀文打断他，嗓音淡淡的，“我从更衣室出来到现在，你看我的眼神……宋前辈，你不擅长撒谎。”
宋亚轩抬眼看他一下，像是被戳中心事，呼吸顿了顿。
他还是笑了，只是笑意不真，带着点无奈：“那你呢？你问这种话，是因为察觉了，还是……你觉得困扰？”
“我不知道。”刘耀文如实回答，没有装傻，也没讨好，“我就是不想你一直回避。”
气氛陷入拉扯般的静默。
两个人坐得很近，却像隔着千言万语。
宋亚轩低声说：“我比你大，我是前辈，我不能——”
“你就是怕。”刘耀文直接打断，“担心我们的未来，担心自己的一举一动会不会给我带来困扰，妨碍到我的事业。又怕你鲁莽了，把握不好分寸，怕轻而易举说出自己的感情后得不到回应，然后就再也回不到原来。”
“我都知道。”
宋亚轩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解释什么，却说不出口。
刘耀文忽然俯身，胳膊撑在膝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神定定看着他，语气却放缓了：“所以现在就想躲起来。可你明明知道我……不傻。”
“宋亚轩，我早就知道你喜欢我。”
这句话像是撕开最后一层纸。
宋亚轩没有否认，也没有躲开，只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说不出话来。
他不知道这个“早就”所指的期限，或许是住进他家那天，又或许是刘耀文喝醉酒那天，或许更早……
他望着刘耀文，眼睛里有一点没来得及藏好的情绪，那种“终于被看见”的脆弱和难堪，却也混着一丝轻微的松动。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他终于开口，声音低哑，“知道了，然后呢？”
刘耀文没有立刻回答。
宋亚轩见他沉默不语便下意识找补，甚至带了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喉咙发紧道：“你问我喜欢不喜欢你……我当然喜欢你啊，耀文。我拍这部戏，不只是因为角色吸引我。”
“你不觉得讽刺吗？尤散暮是为尤散雾活着，我拍他，也是因为你。”
刘耀文眼神一动。
他忽然觉得胸口有点闷，可他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平常比他成熟很多的人，突然显得比谁都脆弱。
他当然意识到了宋亚轩接这种没什么流量的网剧是因为想跟他一起拍戏，他也知道正因存有自己的私心宋亚轩才特地跟赵导指名他来演男主，他也知道宋亚轩面对他时而难以言说的目光是因为喜欢，只是他不知道这份感情究竟牵扯到了多么久远的过去。
就像他之前问过宋亚轩的一句：“你以前是不是认识我啊？”他相信应该是认识的。
他愧疚，他愧疚自己一点都不记得。
“但我知道你没想清楚，我也不想逼你做选择。”宋亚轩轻声道，语气克制到几乎听不出情绪，“戏拍完了，我再住你家……也说不过去了。”
刘耀文看着他仍是不敢抬头的样子，心下微动，抬手勾住了宋亚轩的食指，“其实……我也不知道。”
宋亚轩不懂他的做法，但随即听到了他接下来的话。
“我没遇到过这种事，所以我不确定我对你的感情。”
刘耀文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宋前辈，我对你是有好感的……但是我不知道这份好感有多深，到什么程度，我冒然同意是对你的不负责。毕竟谁会想谈一段短暂又没意义的恋爱？”
刘耀文试探攥紧了宋亚轩的手指：“所以，能……等等我吗？等我弄清楚我的感情，我会给你一个负责任的答复。不会太久的……相信我。”
宋亚轩呼吸一窒，盯着刘耀文漆黑的眸子，一时只剩下点头。
他点头也是轻轻的，回握刘耀文的手的时候也是轻轻的，他突然想不顾一切吻一下对方，像尤散暮那样。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的关系暂时还停留在友情之上，恋人未满，突然吻下去可能会有点冒犯。
如果因此刘耀文对他的好感消失了怎么办……
他不能急。
只是在等他为自己的忍耐力默默感慨的时候，刘耀文伸出另一只手擦掉了他脸上的血污，笑着说：“好哥哥，你在想什么都写在脸上了。”
“等等我吧。”说罢又甩了甩两人的手，像是在撒娇。
宋亚轩忽然觉得，他喜欢的人真的很好。
他羞涩难掩，抬起手遮住了脸，闷闷的：“嗯，好。”
?
刘耀文已经杀青，但宋亚轩还有尤散暮的戏份要补拍。
尤散暮跳海那天是在夜晚，但赵席恩觉得不够完美，觉得下暴雨才能体现出《散雾》结局的凄惨。
所以宋亚轩再一次站在了防波堤，全身湿透。
刘耀文在一旁看着他作为尤散暮伤痛欲绝的神情，不由得感叹宋大影帝惊为天人的演技。
可他却隐隐知道，这不止是演技。尤散暮在跳海，宋亚轩也像是跳进了他的世界。
等宋亚轩从海里被捞上来，他连忙扯过田助理手里的毛巾，给对方披上，另一只手还拿了他最拿手的柚子茶。
田助刚想递毛巾，被郑予用肩膀轻轻撞了一下，他愣了下，像是突然醒悟，悄悄后退一步，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散雾》彻底杀青的第三天，宋亚轩收到了新的剧组邀约，是一部现实题材的都市剧，角色复杂，制作班底优秀，档期也正好衔接上。
他没有犹豫太久就答应了。
只是地点在另一个城市，拍摄周期长达三个月。
所以，他要搬走了。
宋亚轩走的那天，天刚下过雨。
那天收拾东西时，刘耀文靠在门边，看着他把衣架上的几件衣服塞进行李箱，又一件件地把洗漱用品从卫生间带出来。屋里静得出奇，只有拉链合上的声音轻响着。
细密的水珠还停在阳台玻璃上，微光氤氲。
刘耀文本想说点什么，像朋友送别时那样，或者更亲密一点，叫他别太拼、记得吃饭、照顾好自己。
可话到嘴边，却只剩下一句，“你真的得走啊。”
宋亚轩拉好拉链，抬起头看他，语气轻得几乎听不清：“剧组定了，我不走也得走。”
就像他之前说的，《散雾》已经拍完了，自己也没有理由再留在这里。
他的眼睛里看不出一丝波澜，但刘耀文却偏偏看得清那背后掩着的什么。
迟疑，犹豫，还有一点点不舍。
可他们都没捅破。
“你真的不考虑再住几天？”
“下周就要试镜，导演那边临时改了剧本，我得提前过去适应。”宋亚轩提着箱子站在玄关，神情还是一如既往温和，“而且……已经说好了，要给你空间。”
“你也太守信了。”刘耀文勉强笑着走来，把他送到门口，“那路上小心。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好。”
宋亚轩回头望了一眼，他的房间，厨房餐桌，沙发一角的抱枕，最后视线落在刘耀文身上。
没说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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