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门口的时候,党代云终于看清了这个好心人的样子。
她看着和江雁枫一般大,气质却比江雁枫随和,穿得很有个性,留着很利索的短发。
党代云一边招呼她坐下,一边又去专用的泡茶台去给她泡茶。
“你喜欢哪种茶叶?”党代云让女人自己选。
“碧螺春吧。”她随意道。
党代云点了点头,按照从管家那学到的手法专心操作起来。
这个好心女人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党代云的动作,只不过偶尔视线会滑到党代云的脸上。
“你长得和我一个朋友有点像。”她突然开口说。
党代云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
“你妈妈姓什么?”女人追问道。
“我不知道,我一出生就被抛弃了。”党代云情绪沉闷了下来。
女人有些惊讶,察觉到自己的失言,沉默了下去。
“小云。”门口传来开门声,而后是党代云熟悉的女音。
江雁枫!她怎么来了!党代云心里一颤,茶壶里的滚烫的水差点倒在自己手腕上。
旁边的女人观察着党代云脸上的表情,好奇地朝着门口望去,却在见到来人的时候脸上显出震惊。
“房绮,你居然回国了,怎么会在这?”江雁枫惊讶问,眼神却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挨得很近的两人。
房绮站直了身子,扬唇道,“我送她回来。”
被指着的党代云有些慌,下意识看了房绮一眼,希望她不要把酒吧的事告诉江雁枫。
房绮看出了她的恐惧,给了她一个安抚的表情,转移话题道,“咱们也好久没见了,出去走走吗?”
江雁枫眯了眯眼睛,走到了党代云身边,俯视着那些茶具,“何必出去走走,在这喝点茶聊一聊不也挺好的?”
房绮双手环臂,“我之前听说你和月柔分手了,怎么,又被甩了?”
江雁枫脸上客套的微笑凝固了,“总比某些人从来没得到的好。”
房绮轻笑一声,“没得到就早些放下,倒也是省了时间和精力。”
江雁枫把自己喜爱的君山银针递给党代云,“我倒不会有这种困扰,可能只有少部分人才会平衡不好爱情和生活吧。”
党代云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赶紧把手里的茶递给房绮。
“谢谢。”看见党代云的脸,房绮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
“不客气。”党代云对房绮印象很好,回了她一个浅笑。
江雁枫在旁边看着,心里有点不舒服,“你还没回答我呢?你和小云认识?”
党代云怕房绮说出实情,抢在前面说,“之前爬山的时候认识的,房小姐人很好,很照顾我。”
“爬山?”江雁枫挑眉,“爬哪座山?”
房绮轻笑,“爬了好几次了,你想知道哪一座?”
江雁枫的脸上没有笑意了,“要出去走走吗?”
对于江雁枫突兀的提议,房绮一点也不惊讶,她挽起袖子,“当然可以,正好可以回忆回忆一些旧事。”
杯子被放了下来,在党代云担忧的目光中,她们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手机发出了消息提示音,党代云掏出一看,是赢莲的消息:“你去哪了?到处找不到你?”
党代云本来不想回,可一想起赢莲之前为她的事忙前忙后,心又软了,“我现在已经回来了。”
赢莲的消息很快又来了,“行行行,那我接着玩了。”
党代云叹了口气,慢慢把江雁枫挑的茶泡好,又担心地去窗边看了看,却完全没看到那两个人的影子。
她隐约察觉到她们之间存在旧怨,而且这种旧怨很可能和庄月柔有关。
庄月柔……
党代云在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脑中也浮现出了一个很模糊的影子。
她突然看窗前玻璃上的自己很不顺眼,立刻就拿着衣服进了房间,打算马上就洗个澡。
党代云洗澡往往需要自我移动和保持平衡,因此洗起来很慢。等她吹干头发出来的时候,江雁枫已经坐在沙发上了。
“过来。”她见了党代云,招了招手。
党代云察觉到江雁枫冷淡眉眼下的不高兴,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赶过去。
“衣服换了?”江雁枫抛出一个问句。
党代云乖乖点头,发现江雁枫身上很狼狈,像是和人打了一架。
“你和她怎么认识的?”江雁枫又问。
党代云不想说实话,又怕惹江雁枫不高兴,“就是爬山,然后认识了。”
“说谎。”江雁枫坐直了身体。
她那双黑色的眼睛压迫感很重,党代云不敢和她对视。
“她不是什么好人,你下次见到她,记得离她远一点。”江雁枫见党代云还是不愿意说,懒得再步步紧逼。
“我感觉……她人挺好的。”
“她人好?”江雁枫露出一个讥讽的微笑,“你怎么知道她人好?”
党代云不说话了,避开江雁枫的这个问题不回答,“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不能过来?”江雁枫反问了一句。
党代云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江雁枫站起来走了几圈,终于把自己的火气压了下去,对着看着自己的党代云说,“你最近和谁在一起玩?”
见党代云还不回答,江雁枫又接着道,“不想说?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和赢莲那个小姑娘混在一起。”
江雁枫想起今天在赢安那看到的熟悉盒子,再次叹了口气。
“赢莲比较任性,你和她在一起玩可能会受委屈。”江雁枫提醒道。
见党代云还是低着头,江雁枫觉得自己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索性闭上嘴。
“你为什么要担心我?和什么人玩受什么委屈不都是我自己的事吗?”党代云抬头了,她的语气中带着疑惑和不解,不明白江雁枫明明不爱她,却喜欢管着她。
江雁枫愣了一下,看着那双干净的棕色眼睛,她突然不自在起来。对啊,她为什么要管党代云的私事,明明她只要负责好党代云的腿就行了。可为什么,每次看到党代云的脸,她总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去干涉?难道……她最近是和小晴分开太久了,母爱泛滥了?
党代云见江雁枫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忍不住出声追问,“为什么?”
江雁枫回过神,带着歉意的话脱口而出,“我刚才可能把你当成我女儿了。”
党代云一点也不意外这个答案,可她还是轻易地被这句话勾出了心口的酸涩和泪水。她厌恨自己的泪水,无能的、只会给人带来困扰的泪水……
她操纵着轮椅转身离开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内。
这件事击毁了党代云的自信,她不再想着如何去追江雁枫,也不再惦记着探听江雁枫的过往,她只希望自己从这种没有希望的追逐中逃脱出来,希望她能在逐渐的远离中恢复理智,变回以前那个只会为金钱为未来担忧的自己。
万幸的是,江雁枫再也没来过,党代云如愿地在远离对方的日子里拍完了自己和舍友的毕业照。
党代云因休学的原因还没到毕业时间,所以她只能租一身学士服。
毕业学生拍照的地点大多数在a大的标志性建筑附近,来来往往会有很多车辆经过。
一辆车在她们附近停了下来,下来了一个党代云熟悉的面孔。
“房绮?”党代云有些惊讶。
房绮和其他三个女孩打了招呼,又转向党代云,“我回母校办点事,刚才路过,一眼就看到你了。”
她的目光落在了党代云的脸上,注视着她的五官。
党代云被她看的有点不舒服,反盯了回去。
“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房绮扬唇,“可以和你拍张照吗?我们当时学士服的设计和你们的差别好大。”
“以前的是什么样子?”陈辰有些好奇。
“更加西式一点,现在你们的设计,更有我们自己国家的特色。”房绮解释完,又将目光转向了党代云。
“那好吧,你想怎么拍?”党代云问。
“要不要试着不坐轮椅?”房绮挽起袖子,露出了手臂上结实的肌肉。
“哇!”四个小女孩齐齐发出了羡慕的声音。
房绮笑了笑,把党代云从轮椅上抱了起来,“坐在地上可以吗?”
“可以。”党代云好奇地捏了捏房绮的肌肉。
“经常练的话,你也会有的。”房绮鼓励道。
“我也有,不过是薄薄的一层,也没有你这个漂亮。”党代云眼里闪过一丝艳羡。
“哈哈哈哈,随便摸。”房绮被她夸得很高兴。
两人选了一处草坪坐下,房绮把她的腿摆自然,托着她的肩膀防止她往后倒。
“咔嚓”一声,照片拍好了。
“你有考虑过不留刘海吗?”房绮突然问。
这已经是第三个和她说刘海的人了,党代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有些迟疑地问,“不留刘海,真的会好看吗?”
“你额头饱满,不留肯定更好看啊。”房绮挑了挑党代云的头发。
她的动作有点暧昧,又有点轻佻,党代云有种被冒犯到的感觉。
房绮却没有注意到党代云的不舒服,抱着她回了轮椅,又让司机买了东西感谢了一下在旁边等待的舍友们。
“她人真不错。”陈辰望着离去的车尾感叹。
“大概吧。”党代云叹了口气,看向自己的腿。
什么时候能找到医生呢?她好想回到以前正常的生活啊。自从遇到江雁枫,周围似乎总会出现一些奇怪的角色,她们对自己有着奇怪的兴趣、多余的热情,可她们又总会无意识地流露出对自己的轻视和随意。
党代云想起赢莲,心里更加郁闷。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太敏感、太心胸狭窄了?
这种自我厌倦的情绪越来越重,一直到暑假来临,姚书承的电话打来,党代云才从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醒来。
“代云姐姐,我被a大录取了!”姚书承声音很欢快。
“书承,真的吗?你要来a大了!”党代云嘴角带上了笑,脸上的抑郁一扫而空。
“姐姐,我其实早就来a市了,我在这边打工,不过一直没去找你,想录取结果出来给你个惊喜。”
“你居然早就来了?你应该早点和我说的!哎,算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党代云一边说,一边去隔壁找管家。
“我现在就在学校门口。”姚书承在风中笑得灿烂。
“学校门口?好,那我马上到。”党代云不打算找管家了,学校离这并不远,她自己完全可以过去。
党代云一路上急匆匆,连脚上的拖鞋没有换都没发现。等她赶到校门口,看到那个的背影时,才开始近乡情怯。
她有些自卑地看着自己的腿,突然不敢和姚书承见面了。
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现在……
党代云不敢往下想了,赶紧调转方向,离开这个地方。
她越着急就越慌乱,轮椅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身上,她不敢出声,只能弯腰半鞠躬道歉。
“是个哑巴。”那人嘀咕了一下。
党代云也没有解释了,操作着轮椅往前离开,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代云姐姐,真的是你?”她看到了姚书承那双带着疑惑的狗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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