党代云在回家的车上依旧在想江雁枫的这句话。
她想,江雁枫下午应该是很伤心的,但脸上什么都没露出来,甚至还能正常地和她开玩笑,陪她玩游乐园的各种项目。
车顶的灯光打在江雁枫的手腕上,在她的表盘上反射出银色的光。她的手放在方向盘上,长时间地保持一个姿势。
党代云想,她爱上江雁枫是有原因的。江雁枫身上有一种被时间浇养过的痕迹,这种浇养让她成为了一棵参天的大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她这样,在她的阴凉下躲过生命中某个阶段的酷热。
窗外的世界像是一只匍匐的巨兽,点缀着无数双各色的眼睛。窗内的世界却像是被昏黄的烛光笼罩,时间仿佛在这宁静一刻静止。
党代云侧头看向转动方向盘的江雁枫,突然不再纠结自己没有未来的感情,也不再纠结自己生活的失轨,幸福的满足在她心里升起。
车驶向梅岭的方向,而党代云已经在甜美的梦境中睡了过去。
江雁枫转头瞥了党代云一眼,又转头看向前方。
车开过一个又一个弯道,刺眼的车灯在漆黑的夜里找出一条路,在一次又一次抡动方向盘时,江雁枫有一种幻觉,这个世界都沉睡了下去,只有她在这个夜里清醒又孤独地移动着。
在无人的时候,她终于放下了自己的面具,双肩颓废地垂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疲惫的消沉。
她想起了上午与庄月柔的那通电话,心里难受得要命,干脆在路旁停下车,打开车门在外面吹起风来。
冷风把她的燥热吹走,又吹回了她的理智。江雁枫想要联系庄月柔的心情又淡了下来,她叹了口气,回起了微信群里亲朋好友的消息。
她滑动了界面,意料之中看到了庄月柔那一列的小红点。她强忍住点开的心情,取消了顶置,选择了删除聊天。
很快,那个熟悉的头像就从界面中消失了。
江雁枫对着并无太大改动的界面发了会呆,也没心思再回消息了,又打开车门坐回了车内。
她一开门,风灌了进来,党代云动了动,嘴里嘟囔了一句,江雁枫没有听清。
不过,她知道这个女孩睡得很沉,并没有醒过来。
她喜欢自己。江雁枫暂时不想回家,便趴在方向盘上盯着入睡后的党代云。
一个年轻的孩子爱上一个可以给她当妈妈的人,真是一件稀罕的事。江雁枫接着想。
她在党代云这个年纪,常常会有这种被爱慕的困扰。但随着她位置的升高,越来越多的人将她视为一种权威,信任支持却不会想着去靠近。
也许这个小家伙会比自己更苦恼,这个女孩还太稚嫩,不懂得如何去处理感情中的患得患失,更不懂如何控制住自己不去爱本就没有可能的人。
江雁枫突然党代云有了些怜悯,这丝怜悯促使她把车驶入别墅后并没有惊醒党代云,而是轻手轻脚地抱起对方,送到了二楼。
她出了房间后找来了在下面候着的管家,通知了她党代云开学搬家的事。她决定派个可靠的人去照顾她,最大程度地保障党代云的健康。
在江雁枫精心的安排下,党代云在开学前顺利地入住了学校旁边的公寓。
“这些菜,喜欢吗?”江雁枫脱下围裙,擦了擦鬓角的汗。
党代云望着江雁枫,露出了一个有点羞涩的笑容,“喜欢。”
她看着穿着衬衫的女人在自己旁边坐下,亲自给自己布置碗筷,总觉得自己生活在一场幻梦中,尽管这场幻梦自新年开始便一直在持续。
“这是给你的开学礼物。”江雁枫像变魔术一样,掏出来一个盒子,怕党代云不收,江雁枫开了个玩笑,“千万不能拒绝长辈对你的心意哦。”
江雁枫的顾虑是有道理的,党代云揭开盒子,看到了里面新的手机和手表后,立刻又把盒子推了回去。
“你的手机屏幕都快不能用了,我给你买了个新的。至于手表,这个是用来监测你的身体数据。”江雁枫解释。
党代云把手表拿出来,戴在了手上,却没有接手机,“手机是我自己摔的。”
江雁枫也不强迫,态度自如地把那个手机收了起来,又招呼党代云吃饭。
“很好吃。”党代云塞了一筷子菜,又扒了几口米饭。她觉得这个女人真神奇,明明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却能够做一桌好吃的菜。
她们你一筷我一筷,很快就吃饱了。
党代云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抬头想和江雁枫说话,却见到她正带着有些严肃的目光看着自己。
“小云,有件事,我想求你帮个忙。”
找我帮忙?我能帮上她?党代云有些激动地坐直了身体,“你说吧。”
江雁枫笑了笑,“谢谢你,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是个热心体贴的女孩。”
党代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握紧了藏在桌下的手。
“我知道,小晴对不起你。我一直有找律师咨询之前的车祸,但是调查后一直找不到事发地的监控。另外,时隔这么久,一些可能还原事故现场的凭证也完全消失了。”江雁枫说完,有些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党代云的表情。
她说完了?这样一副愧疚的样子是在干什么?怕自己生气明明可以不提这个话题的。党代云脸色铁青,眼神有些愤怒地回视着江雁枫。
“不管当初的情况是怎么样,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一般来说是车祸的当事人协调解决这件事。”江雁枫还是一脸镇定。
“你到底想说什么?”党代云的声音有点抖。
“小晴的这件事,你可以帮忙保密吗?”江雁枫露出苦笑,“她和你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她以后还是江氏的继承人。”
一股又快又急的怒火从党代云心口烧起,她的呼吸急促了些,别开眼不去看江雁枫。
“我是她的母亲,我不能不为自己的女儿着想。”江雁枫停顿了一下,“你能帮我吗?小云。”
党代云转头,对上了江雁枫恳求的目光。她有点想笑,又觉得江雁枫真的是为女儿鞠躬尽瘁。
“你别逼我,让我想想。”党代云沙哑着声音,垂着头不想去看江雁枫。
“好,你想一想。”江雁枫站了起来,朝党代云走近。
“你干什么?”党代云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身影,警惕地抓紧了桌子。
“抱你回轮椅。”江雁枫还是一脸浅笑,似乎没有受到党代云态度的影响。
党代云在这一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两人阅历上的巨大差距,她看着江雁枫,完全不明白这人是怎么做到在这么尴尬的氛围下还能谈笑自如的?她又想起了初一的时候,她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失控崩溃,但下午却还能淡然地带着她出去游玩?
她完蛋了,她陷入了一个古老又狡猾的沼泽,她以为这是平地,顶多是地面潮湿多了些苔藓容易摔倒罢了,却完全没想到这只是捕猎者的障碍法罢了,当你选择站上去,你便难以轻而易举地脱身了。
可是,让她自己觉得悲哀的是,她察觉到了这个陷阱,却完全不想脱身,甚至她还会在意这口沼泽寂不寂寞,是否有人在意过它的孤独与沉默?
党代云没有泪掉下来,她只是觉得胸口很闷,又觉得自己愚蠢得让人生厌。她陷入了深深的自厌,干脆破罐子破摔地抱住江雁枫的脖子,不肯在她身上下来。
她听到了江雁枫的笑声,自暴自弃地低着头,心口又涨又痛。
江雁枫没有放下她,又把她抱着,朝着房内走去了。
党代云抱江雁枫抱得很紧,脸贴在肩侧,感受着对方的呼吸和心跳。她想,江雁枫是不是已经察觉到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了?那她为什么不拒绝自己的亲近呢?还是说她压根就只是把她的行为当成了对小辈对长辈的亲昵?
她想不明白,便不去想了,只是贪婪地呼吸着江雁枫近在咫尺的气息,颤抖着一颗心成为了一个忘记自己的奴隶。
江雁枫把党代云放在了房间里的沙发上,摸了摸她的头,“想明白了吗?”
党代云被她拽回了现实,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可以给我一个答案吗?”江雁枫追问。
“好。”党代云听到自己说。
“你真是个很乖很善良的女孩。”江雁枫轻松又满意地笑了笑。
“是吗?”党代云喃喃。
“当然。”江雁枫摸了摸党代云的耳朵。
她乖吗?她善良吗?不,她真的很想把那个该死的家伙送到监狱,可是,她该怎么办呢?她没有证据!甚至现在,她又开始心软,心疼这个为了女儿操心着一切的江雁枫,她不舍得让这个人伤心,不舍得让这个女人失望。
她抓住了江雁枫想要离开的手,在对方注视的目光中,有些僵硬地说了一句,“你知道吗?我喜欢你,像你喜欢庄月柔的那种喜欢。”
江雁枫的脸上出现了恰到好处的惊讶,而后脸上出现了一种长辈特有的包容和慈爱,“你还小,分不清……唔!”她被党代云重重地在唇上吮吸了一口。
“你干什么?”江雁枫用力推开她,脸上带上来薄怒和恼火。
党代摔在沙发上,头发遮住了她脸上的表情。
“你这样非常不礼貌,这是性骚扰你知道……”江雁枫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礼貌?性骚扰?你当初喝多了把我按在床上亲的时候怎么不想想那是不礼貌、性骚扰?!”党代云抬头,露出冷笑。
她看到江雁枫惊愕的眼神落在了自己的唇上。
“我我……”江雁枫语无伦次起来,脑子里一片混乱。
党代云觉得自己疯了,她居然把这件事说了出来。更离谱的是,她居然强吻了江雁枫。
她恍恍惚惚地趴在沙发上,盯着沙发上的纹理发起呆来。这间公寓是江雁枫给她特意挑选的吗?还是当初给女儿选房子无意中知道的?她是沾了江紫晴的光吗?难道不是吗?自己又在幻想什么?如果不是江紫晴把自己撞伤了,江雁枫压根就不会认识自己吧。
一滴泪掉在那蓝白格纹上,党代云摸了摸自己的脸,才发现她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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