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理会宋望,江映安将刚才掉落的木盒捡起,盒子上雕刻着花纹,同样沾满了灰尘,但依稀还可以看出它原本华丽和精致的样子。
“这是什么?”
宋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飘了过来,他伸着脖子好奇地盯着江映安手中的木盒。
“不知道,刚才掉下来的。”
“那,打开看看?”宋望提议道。
小木盒被打开,随着灰尘被抖落,江映安看到里面装着一封折叠起来的信。
打开信件,信纸的颜色已经发黄,里面的字迹也有些晕开,但依旧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内容。
这是一封友人之间来往的信件,而写信的人正是江映安的父亲,江延。
信中写到,两人近来的的贸易往来,以及一通跑商的打算。
视线下转,江映安发现这封信的落款时间正是明州二年。
这不是宋庆失踪的那一年吗?
从宋氏宅院中出来,江映安心事重重,叔父说过,他的父母失踪去世的那一年,正是明洲二年。
等江映安回到江宅时,楚陌钰还未回来。
远隔着屋外江映安就听到房内有交谈声传出,夹杂着王夫人的笑声。没过一会儿,屋内便走出一人,青色的长袍,腰身上还系着一条金色的云纹腰带,墨色长发束起在身后。
那人一看到在门口的江映安,脚步一顿,眉眼轻微一垂,还是叫了一声:“哥。”
即便是第二次经历这个场面,江映安还是控制不住瞪大了眼睛,这个画面就好像是符罗秘境中的幻境重现在眼前。
两人对望之际,王夫人徐徐从屋内走出,笑道:“映安回来了!刚好,今日宣儿也回来了,你们都在留下住几日再回去,我们一家都好些年没有聚在一起了!”
王夫人今日的神色明显好了许多,红润的脸上透着光泽,笑容也挂在嘴边。她是真的很珍惜这两个孩子都回来的日子。
江映安抬眸转眼笑道:“好啊,叔母若是不嫌烦,我便同师尊说一声,再多待些日子!
“好,好,叔母怎么会嫌你烦呢?”
王夫人说完又转头看向江弈宣,眼神带着一丝威胁,大有你若是不同意就不用再回来的意思。
江弈宣身体一僵,抬眼看了一眼王夫人的面色又低下头去,闷声道:“好。”
江弈宣在这个家中最怕的人其实不是他的父亲,而是平时看起来温和的母亲。儿时他犯了错,父亲不过打骂几句便算了,母亲那是真地往死里打。若是惹她生气了,自己好几日都落不到好脸色。
听到江弈宣的回应,转眼间,王夫人换上了原来和睦的神色,笑道:“好,我一会儿去安排。”
晚上,一家人围坐在桌前,中秋过去没几日,窗外的天空上依然挂这一轮圆月。月光似白纱轻轻落在江宅上方,像是也在为这场久违的团圆而喜悦,摆放的烛火将整个屋内照的亮亮堂堂。
王夫人今日准备了一大桌菜色,样样都有!江映安不爱吃辣,这桌上无辣的菜品便占了一半多,吃饭时,夫妻二人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江远不由多喝了几杯温酒,王夫人更是一个劲地给两个孩子夹菜。
江映安不得不护着自己的饭碗,阻止叔母再给他夹菜。江弈宣则默不作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避免被母亲注意到。
月光皎皎,四人的说笑生在庭院内响起。
……
“江映安!”
饭后,江映安刚走出门便被一道清润的声音叫住,他循着声音回头。
江弈宣已站在院中池塘边看着着他,其身后含着花苞的水莲铺满了半片池塘。
此时江弈宣的眉心紧皱,他似是有话要说又不好开口,只好示意江映安跟上。
两人来到院中两间房屋的拐角处,傍边还又一棵长成多年的桂花树遮挡,使得常人不会可以注意此处有没有人在。
“你刚回来的时候身旁跟着个鬼魂。”江弈宣双手抱臂,依靠在树上“这你应该知道。”
想起刚才跟他一起回来的宋望,江映安点头。在听见屋内谈话声音那一刻,他便立刻让宋望离开了,没想到还是被察觉了。
“他这段时间一直躲在这里,经常半夜出来,有一次被叔父看见了。”
“所以,我娘信中说的事情其实是他?”
江映安再度点头。
江弈宣抬眼,他其实已经猜出了大概,又问道:“需要我帮忙吗?”而后又别扭地补充一句:“若是不能引他入轮回,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见对方如是说,江映安笑了笑,缓声道:“不用,我们已经有头绪了。不过有一件事我希望你可以告诉我。”
“何事?”
江映安低头思索几瞬,“关于……我父亲,你知道多少?”
闻言,江弈宣面露疑惑,环抱的手臂分开,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江映安也不藏着掖着,他将在在即宋氏宅院发现的那封信件交给江弈宣看,并将宋望的事情一并告知。
“我父亲同宋望的兄长相识,我想,或许可以在这里找到些消息。”
“原来如此,可,这些事情你难道不应该比更清楚吗?”江弈宣困惑道。
他与江映安年龄相仿,关于江映安父母的事所知不一定比江映安这个亲儿子多。
江映安一时语塞,“这,这个。”他瞬间变得支支吾吾起来。低下脑袋,声音细弱道:“我……我不太记得了,关于小时候的记忆我很模糊。”
江弈宣一听,啊了一声。眼神直勾勾盯着江映安,表情也变得五味杂陈。
“你,一点儿也记不起来?”
江映安被盯得心里直发毛,愣是没敢抬头看对方一眼,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自从穿到这里,江映安就没有见过他在这个世界的父母,他所知的也皆是来自别人的转述,又能了解多少?避免被怀疑,他还是少说话为好。
江弈宣看见他的样子也没有再追问。江映安在被父亲带回来之前是流落在外的,吃了不少苦头,这些夹杂着痛苦回忆的事情,可能是真得记不清了。
江弈宣一个人半靠着身边的树木。微风轻轻吹过两人的鬓间,轻柔地卷起衣摆飘动。
半晌,他才开口道:“我所知不多,只知道伯父当年经商一绝,伯母也是此中奇才,两人经常一起外出跑商。听父亲提过,他们确实有一个姓宋的友人经常一道经商。后来,你也知道,他们在一次跑商中连着货物都不见了。”
后面的话江弈宣没说完,江映安也确实知道,他的父母失踪后,没过半月便在一处缴获的流寇居所被找到,据说……
找到时,尸身已不完整,混着其他的残缺的尸体堆在一起,血肉模糊。只能靠着出发那日的衣着依稀辨认出来。
心口处莫名一疼,一种奇怪的情绪渐渐涌出来,这让他回忆起一些久远的记忆,那是他本以为已经忘记了的记忆,失去父母的悲痛顿时浸染了整个心头,无法自拔。
江映安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泛着青紫色,呼吸也变得极为困难。
注意到异常的江弈宣一瞬迟疑,连忙伸手把人扶住,道:“你,没事吧?”
这一道声音将江映安从梦魇中拉了回来,他深吸一气,道:“没事,我……我爹娘他们有没有曾与人树敌?”
“这我不清楚,你若是想知道可以去问我爹,但我劝你别去,他,应该不是很想提起那些事情。”
江映安气息有些虚弱,听完如是道:“多谢。”
江弈宣想起江映安方才的样子微微垂眸,“不用,你若是需要我帮忙,说便好。”
回到自己房内,江映安倒了杯清水快速几口饮下,刚才心悸的感觉还未完全退下,现在他的头都在发昏,但有些事他还是想问清楚。
踌躇了一个时辰,他还是决定去找一趟叔父。
迎着月色,江映安很快便到了江远的书房,看着里面亮着灯火,抬手轻轻扣门。
“谁啊?”
“叔父,是我,江映安。”
一听到门口的人是江映安,江远放下手里的账本起身打开房门,门外的少年一身青蓝色长袍,面容如玉,脸色却有些苍白。
“映安,你这是?”看着侄儿的面色,江远关心道。
江映安浅笑,“无事,刚才来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
“快进来,快进来!这么大人了,多小心些。”江远让开位。
进到书房之中,江映安便看到桌子上摆放着成堆的账本,小山一样聚集着,中间的空隙上摆着一把算盘。
江远倒了杯水递来,邀着他坐下,“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可有什么事?”
江映安恭敬地接过那杯水,道:“叔父,我今夜找来是想问一些关于我爹娘的事情。”
江远一愣,道:“我之前不是都与你讲过?”
“是,但这一次我想了解的详细一些。”怕吓到叔父,江映安没有告诉他宋望的事情。
“还请您告诉我,我爹娘生前有没有什么仇家?或是,有没有什么一起经商的朋友?”
“这个,仇家倒是没有。”江远摸了下自己的胡须,“你爹娘生平待人和善,经商也是本着诚信的原则,几乎没有产生过矛盾。这友人嘛,倒是有一个。”
讲到这里,江远话音一落,他看了一眼正认真听着的江映安才又说道:”我只知道那人好像姓宋,是做茶叶生意的。那时候你父母刚好打算拓宽商路,他们也就渐渐成了朋友。”
“那您可知道我爹娘出事前那趟商队走是什么路线?”江映安声音急切。
“你问这个干什么?”江远的疑惑道,目光中多了几分迟疑。
“我,我有些事情需要做。”江映安编了句话搪塞。
江远:“什么事?不能告诉我?”
“这个,可能不太方便。”江映安目光移动。
江远叹了口气,没再多问,转身扭动桌上摆着的砚台,地上忽地冒出来一个暗格。打开暗格里面是一张边缘已经泛黄的纸张。
他将那张纸取出,一打开,竟是一张地图。里面画着一条线路,途经之地繁多,甚至延伸到了汀州、漓河等地。
“这个便是,拿走吧,这个东西在我这里也是徒留伤心。”江远的表情落寞,将手中的纸张递给江映安
“多谢叔父。”
江映安借着烛光连续看了几遍这个路线,确信自己已经记住,随后又将这张图还了回去。
“这条路线我已经记下了,但这路线图还是交给叔父保管为好。”
江远看了一眼面前长大的孩子,没说什么,将路线图放了回去。
夜晚,等江远回到房内,王夫人正窝在榻上看书。一看到江远开门见来,便起身帮他宽衣。
“今天晚上映安去书房找我了。”江远穿着里衣坐下,“他向我问了关于兄长的事,还要看当年他们跑商的路线图。”
王夫人整理衣服的动作一停,她急匆匆走来道:“那你怎么说的?”
江远苦笑一声,“我没有不给他的道理。”
“可你这样,万一映安发现了那件事如何是好?”
江源缓缓开口,语气是出奇的平稳,“不会,那条线路早就被坍塌的岩石堵住了,快十年了,什么也不剩了。若是他真的能发现什么,那就是我们的命。”
王夫人闻言,身子向后跌坐在软榻上。她目光哀愁,叹息一声道:“终究是我们欠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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