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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二十章

“菜上齐了哦!”阿月最后端了一盘辣子鸡上来,两手熟练地在围裙上擦了擦,转身下楼。

林朝目光投向那盘辣子鸡,嘴里不自觉分泌出口水,在林家可吃不到香味这么呛鼻的菜。

“这个是这里的特色菜吗?”林朝夹了一筷子鸡肉放嘴里。

奇怪,他明明应该先喝汤再吃菜的,怎么习惯性地就夹了放嘴里了?

不过他小心地瞥了眼黎宿,发现他没有露出不悦的神色,便放下心来。

“不是特色,老板什么菜都做。”黎宿说。

两人吃着,楼梯口又走上来一人,头发往后梳起,人在室内脸上还戴着墨镜,站在楼梯口处张望了一番,目光锁定在坐在绿植后吃饭的两人身上。

他摘了墨镜朝两人走来。

“黎宿。”男人将墨镜搁桌上,自来熟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看向林朝,“林朝,不好意思,前天没能好好做自我介绍,我叫周承弈,是黎宿的朋友。”

他前天见林朝太年轻,还以为只是黎宿一时兴起的玩物,没认真结交的意思,没想到这人居然真是黎宿前任……呸、现任对象,这长得也太嫩了,跟还在读书一样。

他还纳闷呢,天天过得跟和尚似的人,怎么突然开窍了,原来是从前撞的那片南墙又回来了。

“你好。”林朝放下筷子,态度并不显拘谨,但防御姿态十足。

“好好吃饭。”黎宿帮他把筷子拿起来,眼神冷淡地看向周承弈,给林朝解释道:“不是朋友,是还没合作成功的商业伙伴。”

“哦。”林朝点头,并不关心。

听黎宿这样说,周承弈也不反驳,自顾自地抽了双筷子,跟着两人一起吃,“怎么样啊黎宿,要不要把我变成合作伙伴?”

“我对你的项目不感兴趣,你也不需要我出资,合作毫无意义。”黎宿毫不留情地说。

周承弈“啧啧”两声,眼神从黎宿脸上流转到林朝身上,又转后来,“黎宿,你平时跟你大宝贝说话也这么硬气啊?”

黎宿顺着他的话道:“他是我宝贝,你是谁?”

林朝只听他俩说话,并不插嘴。和他印象中的谈生意不一样,好像没个正形。

不过他也只在家里见过林毅和人谈事,有时候很严肃,有时候像是要打起架来。

“嘿,你说我是谁?”周承弈夹了一筷子菜放嘴里,见黎宿不搭理他,咽下后才继续说:“我前天还给你送外卖呢,怎么也算个私人外卖员吧?”

黎宿笑了下,轻飘飘地说:“那盒糕点不能吃了,你再给我送一盒来,我跟你合作。”

说到这周承弈顾不上吃了,“你说真的?我在曲城停了一架湾流,给我三个小时、不两个小时就行,必须让你大宝贝吃上新鲜的!”

林朝根本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糕点,吃完饭后周承弈就不见了人影,他跟着黎宿去了另一处院子。

这院子看起来比吊脚楼豪华许多,墙面很新,是新建的。

黎宿的工作间在院子最深处,林朝坐他旁边看他翻文件,昏昏欲睡,看起来老板真的很不好当。

张希元来来回回送了不下十份资料,听他说,如果不是已经筛选过,一天下来,文件叠在一起能超过一米。

“你每天都这么忙吗?”林朝翻着其中一份资料,字全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就看不懂了。

黎宿手指停住,“以前是很忙,现在可以不用这么忙。是不是无聊了?走,带你出去逛逛。”

“啊?那这些怎么办?”林朝看向那些至少还有一半没被翻阅过的文件。

“让张希元看着办。”黎宿说着,已经起身。

正好这时,周承弈过来敲门,手里拿了一个锦缎包着的盒子和一个蓝色文件夹。

林朝目光落在那盒子上,依旧没印象。

他在林家没吃过这种打包好的糕点,只有在家里来客人的时候,佣人会端一些现烤的上来,他会趁人不注意吃点。

糕点有的好吃,有的并不和他口味。

而周承弈带过来的这一盒,黎宿已经帮他拆开,尝了一口,不是他会喜欢的味道。

但……不知怎么的,那味道让他很怀念,眼睛里好像要掉眼泪了。

林朝见鬼似的抹了下眼眶,“我以前真的很爱吃这个?”

“嗯。”黎宿见他不吃了,便把盒子盖上,“以前我妈很喜欢,你尝了,便也说好吃。”

黎清,黎宿的妈妈。

林朝脑中倒是有那么一道身影,在决定来重云寨之前,他和黎清联系过,见过她的照片,头上有一些白发,眼睛和黎宿一般沉黑。

“哦。”林朝应了一声,转而想到了什么,问道:“怎么没见到黎阿姨?”

这话一出,屋子里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林朝的视线转到张希元脸上,再是周承弈,除了黎宿以外,都不同程度地僵了一瞬。

周承弈咳嗽了两声,“那个啥,黎宿,企划案我放着,你抽时间看看,合同到时候让赛安娜给你,我那还有点事先走了啊。”

张希元眼观鼻鼻观心,除了刚开始的反应之外,好似自己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批阅文件。

就算是他这个新来一个月的,也有老前辈提醒,不能在黎总面前提家人。

“走吧。”黎宿牵林朝的手往外走。

“去哪里?”

“带你去见见我妈。”黎宿回头朝他安抚一笑。

在两人出门时,张希元心里惊讶,脸上面无表情,思索不过一秒,便打电话叫了司机,等两人到院子门口,锃亮的黑车正好停在门口。

林朝看了一眼车标,不是林毅车库里的任何一款,可能是小牌子便宜车。

看来黎宿虽然忙,但赚的钱并不是很多。林朝在心里小心推测,毕竟在林毅最艰难的时候,也会开辆好车出去谈生意,不然容易让人看扁。

而且自己作为黎宿的爱人,应该也没有被好好对待。

他的身体很瘦,摸上去全是骨头,才走这么一段路,就开始张嘴喘气,连赵茹那个从来不运动的儿子都不如。

大概是太穷了吧。林朝在心里为他找理由。

寨子里的路窄,车开起来并不容易,但好在整个重云寨就进了这一辆车,其它的都停在寨门口,离寨门远的工作人员如果要用车,都得坐三轮或者自己骑电动车过去。

黎宿不知道林朝在想什么,脸上没什么表情,在看向林朝的时候会笑,转过头来嘴角又拉直。

驾驶座和后座间升起隔音板,黎宿也不开腔,车内就显得十分安静。

林朝习惯这种安静,在林家的时候他也很享受这种安静,这代表他暂时是安全的。

这样的环境让他有点想睡觉。

林朝为人不算谨慎,但在有人的地方是睡不着的,可黎宿牵着他,他眼皮竟开始打架。

他开始有点相信黎宿真的是他的爱人了,他想不到除了这个身份,谁还能做到这一点。

迷迷糊糊间,他好像听见黎宿说了句什么,车开得更慢了,摇摇晃晃地催人入眠。

等他再睁开眼睛,天已经暗下来,而外面景色不变,还在重云寨内。

“对不起,我睡过头了。”林朝按了下眉心,奇异地心中并没有多少歉意,潜意识地认为面前这人不会因此责怪他。

“能多睡会是好事。”司机已经不见,黎宿下车帮他开门。

车外有条小径,林朝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大步往小径深处走,手腕却突然被黎宿抓住。

抓他的力道很大,林朝甚至感受到了些微的疼痛。

“别一个人走。”黎宿放松了些力道,“你不知道路,我带你。”

林朝看看他,又看看唯一的一条路,想了想,还是没反驳。

小路尽头是一块坟场,对此林朝早有预料,从张希元和周承弈的反应不难看出,黎清女士应该是不在了。

他心里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或情绪,脑中没有关于黎清的记忆,他连伤心都伤心不起来。

黎清的墓在最里头,两块墓碑并排立在一起,相隔不过半米。

一块上面刻着黎清的名字,另一块……林朝揉了揉眼睛,上面居然刻的是李婉萍的名字!

“我妈妈,怎么会在这里?”林朝难以理解,李婉萍不是埋在林家吗?

虽然不得林毅喜欢,但终归是明媒正娶,林毅说她死也要是林家的鬼。

“李阿姨和我妈关系好,住一起互相有个照应。”黎宿骨节分明的手指扫过墓碑上的灰尘,“阿朝还想李阿姨住在林家吗?”

林朝注意到他说的不是“埋”,而是“住”,就好像那两人还活着一样。

“阿朝,跪下。”黎宿按了下他的肩膀。

林朝顺从地跪下,脸和两个墓碑齐平,而后黎宿也跪在了他身边。

“我曾经跟我妈承诺过,绝对会保护好你。”黎宿声音缓慢,“但还是没能做到。”

“只是撞到头了而已。”林朝小声宽慰他,“不算食言。”

夜晚的墓地阴森,三四十度的天,吹过的风都是凉的。

黎宿捏了捏他的手,说:“以前是我做得不够好,从今往后,我都会永远保护你的。”

林朝不适地抿了抿唇,“我们总有分开的时候,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黏在一起,有意外很正常,你不要这么大压力。”

黎宿黝黑的双眸看向林朝,头发在月光下反射出银白的光泽,脸上神情淡漠,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且,我也是成年人,我今年都……”林朝算了下,“我今年都二十五……”

“为什么不能?”黎宿突然打断他。

“什么?”

“为什么不能一直在一起?”

黎宿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在隐忍着什么,“我们以前都是一直待在一块的,阿朝,你这么抗拒做什么?你是不是还讨厌我?”

还?

林朝不解地看着他,“还”是什么意思,他以前就讨厌黎宿?

怎么可能,就算记忆出现问题,但对一个人的感觉永远不会变。

他能在黎宿车里睡着,能安心的被他牵着手,能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说一些话,怎么可能讨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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