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舍大厅里明亮的灯光洒落，将五人惊魂未定的脸庞照得一片惨白，与玻璃门外那弥漫的血/色和浓稠的黑暗形成了地狱与人间的对比。
还没等他们喘/匀气，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服务台后面。
那是一个穿着深蓝色制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盘在脑后的中年女人。
她的脸上挂着和保安、李老师如出一辙的、标准到僵硬的微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分毫不差。
“新来的复读生同学？”
宿管阿姨的声音温和得有些过分，甚至带着点夸张的慈爱，但那双眼睛却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缓缓地从他们五人脸上扫过，
“李老师已经通知我了。欢迎入住A栋307宿舍。我是王宿管。”
又来了！这种仿佛被提前“通知”、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归琳强忍着后退的冲动，和其他人一样，僵硬地点了点头。
王宿管仿佛没看到他们苍白的脸色和溅上血点的衣物，自顾自地拿出一本厚厚的、封皮油腻发黑的登记簿，用一根手指点了点台面。
“既然入住了，就要遵守宿舍的规定。这是为了你们好，也是为了维持良好的学习环境。”
她微笑着，开始用那种平板无波却不容置疑的语调宣读规则：
“第一：按时熄灯。熄灯铃响后，必须保持绝对安静，躺在床上，不得喧哗，不得使用任何光源。”
“第二：保持内务。床铺整洁，物品摆放整齐，每天会有检查，不合格者扣分。”
“第三：夜间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得开门，不得开窗，不得回应，不得窥探。”
“第四：宿舍楼内禁止奔跑，禁止追逐打闹。”
“第五：室友之间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第六：绝对服从宿管和老师的管理。”
每说一条，她脸上那僵硬的微笑就似乎加深一分，那双黑洞般的眼睛就似乎更幽深一点。
这些规则听起来似乎和普通高中宿舍没什么不同，但在此情此景下，由这样一个人用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每一条都仿佛带着血淋淋的潜台词。
不得回应？不得窥/探？听到任何声音？
归琳的心脏又开始狂跳，她几乎是屏住呼吸，拼命地将每一条规则刻进脑子里。
有了刚才差点变成血雾的教训，她再也不敢有任何怠慢。
鲁莽和侥幸在这里会要命！
认真记规则，才是活下去的第一步！
刀疤女和鼹鼠显然也深知这一点，脸色凝重地听着。
眼镜男则又开始下意识地想在数据板上记录，被刀疤女用眼神严厉制止。
终于，王宿管说完了规则，脸上的笑容恢复到标准的“慈爱”状态：
“都记住了吗？好了，时间不早了，快回宿舍整理内务吧。希望你们能尽快适应这里的生活。”
就在五人稍微松懈，准备转身离开时——
一直沉默寡言、仿佛对一切都不感兴趣的辛塔尔，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在这过分安静的大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六人间。除了我们五个，还有同学吗？”
这个问题如同冰锥般刺破了虚假的平静！
王宿管那标准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刹那，虽然极其短暂，但所有人都捕捉到了那零点几秒的卡顿！
她黑洞般的眼睛转向辛塔尔，那种“慈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机械的审视。
归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猛地看向辛塔尔，心里疯狂呐喊：大姐！你干嘛突然问这个啊？！万一又触发什么机制怎么办？！
刀疤女和鼹鼠也瞬间绷紧了身体，手悄悄摸向了武器。
眼镜男吓得几乎要把数据板捏碎。
王宿管盯着辛塔尔看了几秒，那僵硬的嘴角再次慢慢拉开，恢复成令人不适的微笑：
“哦，你说原来的同学啊？她们……学成毕业，离开学校了。现在307只有你们五位。要好好相处哦。”
学成毕业？离开学校？
这个答案正常得近乎诡异，配合着王宿管那毫无波动的语气和空洞的眼神，反而让人更加毛骨悚然。
那些“毕业”的学生，真的顺利离开了吗？还是以另一种形式……“离开”了？
“知道了。谢谢。”
辛塔尔得到了答案，便不再多问，仿佛只是确认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
王宿管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不客气。快回去吧，熄灯前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五人不敢再多留，拿着那把唯一的钥匙，快步走向楼梯间。
直到走上楼梯，完全脱离王宿管的视线范围，鼹鼠才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说：
“白毛妞……你吓死老子了！突然问那个干嘛？”
辛塔尔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走着。
刀疤女沉吟道：
“她问得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不确定的危险。虽然那宿管没说真话，但至少明面上，那第六个床位是空的。”
归琳回想着王宿管那一瞬间的卡顿和冰冷的眼神，心里沉甸甸的。
空床位？恐怕没那么简单。
他们找到了307宿舍。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
门，缓缓打开，大家小心翼翼的走进去。
307宿舍的门在他们身后轻轻合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暂时将门外大厅那虚假的明亮和潜在的威胁隔绝开来。
宿舍内部和预想中差不多，甚至比局所那细菌培养皿般的棚屋要“正常”得多。
标准的六人间，左右各三张铁架床，上层睡人，下层是书桌和柜子。
墙壁刷着略显陈旧的米白色油漆，地面是干净的水磨石。
除了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像是消毒水和旧书本混合的霉味，一切看起来就像一所普通的、有些年头的中学宿舍。
然而，这种“正常”在此刻的他们眼中，本身就透着诡异。
“妈的……”
鼹鼠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正低头看着手腕上的金属环。
那粗糙的环面上此刻正闪烁着微弱的荧光，显示着一行小字：
【环境辐射值：轻度污染（可耐受）】。
“这鬼地方果然没那么简单！外面看着干净，里面还是漏的！”
他啐了一口，“再多攒点贡献点，老子一定要换套好点的防护服！听说那些三级以上的耗材，进这种本都配发基础防护内衬的！”
他的话透露出了一个更残酷的阶层划分——即使在“耗材”之中，也因贡献点的高低而享受着不同的待遇和生存资源。
刀疤女没说话，只是快速而专业地检查了整个宿舍。
她拉开每一个柜门，检查床底，甚至轻轻敲打了墙壁，确认没有明显的陷阱或暗门。
最后她指了指靠近门口的那个上铺：“我睡这里。”
这个位置便于第一时间应对门口的状况。
眼镜男则一屁股坐在靠里的一张下铺书桌前，迫不及待地将数据板连接上手环的接口，手指飞快操作着，屏幕上数据流不断闪烁。
“正在上传今日环境采样数据……辐射波动记录……异常能量峰值捕捉……希望能多换几点……”他喃喃自语。
归琳也疲惫地瘫坐在另一张下铺的椅子上，感觉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块“砖头”营养膏，小心翼翼地用唾液软化边缘，刮下一点点粉末咽下去。
一股微弱的暖流再次蔓延开，驱散了部分疲惫和饥饿感。
她这才惊觉，从早上六点在局所被吵醒、抢任务、被扔进装甲车、再到进入这个诡异的学校、亡命狂奔……明明在现实时间可能只过了几个小时，但她身体的疲惫感却仿佛经历了高强度的一整天。
“副本里的时间加速……对我们的身体消耗是真实的。”
她低声说，感到一阵后怕。
如果不是这虽然难吃但高效的营养膏，她可能早就虚脱了。
幸运的是，入夜之后，那种时间被疯狂加速的感觉似乎消失了，手环上的时间显示流速恢复了正常，这让他们稍微有了一点喘息之机。
她好奇地看向眼镜男：“你上传数据……就能换贡献点？”
眼镜男头也不抬：
“嗯。手环会自动记录基础环境数据和生命体征。但更详细的信息，比如能量异常点、特殊物品标记、地形测绘、甚至……怪物的行为模式分析，需要主动操作记录并上传。分析部的那帮家伙会根据信息的‘价值’评估贡献点。”
归琳愣住了：“啊？还要自己记录？怎么记录？”
她一直以为这手环就是个监视器和任务接收器。
眼镜男终于抬起头，用看外星人的眼神看着她：“你的手环基础功能都没看说明？映射界面，选择【记录】选项啊！地图测绘、环境采样、影像捕捉、日志录入……虽然都是劣质货，但基本功能都有。”
归琳：“……”
说明？哪来的说明？她在垃圾场刚醒来就被清洁工戴上这玩意儿了！根本没人告诉她！
她笨拙地尝试用意念或者手势调动金属环，界面终于弹了出来，果然在角落里找到了极其不显眼的【记录】选项，里面一堆灰色的、她根本没激活的功能图标。
一只修长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在她眼前的虚拟界面上快速点了几下。
是辛塔尔。
她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帮归琳激活了【自动地形测绘（基础）】和【环境异常波动记录（基础）】两个功能。
“开着。走路就行。”
辛塔尔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然后又退回自己的角落，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
归琳看着那两个被激活的、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图标，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这一整天，她就像个瞎子一样在副本里乱闯，什么数据都没记录？全靠命硬和瞎编撑到现在？
刀疤女检查完房间，听到他们的对话，走过来看了一眼归琳的手环界面，叹了口气：
“新人就是这样。很多功能没人教，第一次下本纯靠运气和肉身试错。不过你现在开了也没用，我看你是靠新手福利跟随入副本的，收益减半，记录到的数据价值评估也会打折扣。”
归琳顿时感到一阵绝望，差点把嘴里那点营养膏渣滓喷出来。
跟随着——贡献点收益减半！
没开记录功能——信息收益为零！
合着她拼死拼活一趟，最后可能就只能拿到那可怜的、打了对折再对折的基础任务奖励19点？说不定还不够扣的？
距离系统颁布的100点贡献点！到底还差多远！
这破手环！这坑爹的规则！这该死的世界！
她仿佛已经看到局所兑换清单上那套劣质防护服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她内心哀嚎之时，宿舍顶灯忽然“滋啦”一声，猛地闪烁了两下。
熄灯时间，到了。
一阵诡异的音乐响起，大家迅速爬上床，闭上眼睛。
音乐停下的瞬间，整个307宿舍，陷入了一片绝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之中。
第一：按时熄灯。熄灯铃响后，必须保持绝对安静，躺在床上，不得喧哗，不得使用任何光源。”
第二：保持内务。床铺整洁，物品摆放整齐，每天会有检查，不合格者扣分。”
第三：夜间无论听到任何声音，不得开门，不得开窗，不得回应，不得窥探。
第四：宿舍楼内禁止奔跑，禁止追逐打闹。
第五：室友之间要团结友爱，互相帮助，共同进步。
第六：绝对服从宿管和老师的管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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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厚仁中学（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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