宥连珏与柳言瑾并肩穿过月洞门时,正好看见背对着他们的柳言初,攥紧拳头要打对面站着的人。
“住手!”柳言瑾沉声喝道。
柳言初猛然回头,兄长与宥连珏的身影令他猝不及防。他下意识松开拳头,目光闪烁:“哥?”
柳言瑾不答,锐利的视线扫过在场众人,最后定格在弟弟脸上:“为何要动手?”
柳言初喉结滚动,赵霖方才的那些话,他不想复述。这会儿只垂下眼睑,抿紧嘴唇。
柳言瑾见他沉默,眉峰蹙起正要训斥,宥连珏适时按住他的手臂,转而望向摇扇的赵霖,“这不是吏部尚书家的公子么?”他笑意温润,仿佛当真未曾察觉此间硝烟,“诸位方才在聊什么趣事?”
众人面面相觑,等着有人开口。
柳言初几乎要吐槽出声,这人一晚没见就瞎了吗?他拳头都要挥到对方脸上了,还趣事呢。
宥连珏从容走到柳言初身后:“今日得空,随言瑾来看看你,在国子监可有人欺负你?”他说话时朝赵霖温和一笑,赵霖却倏地移开视线,哗啦一声展开折扇掩住半张脸。
“谢兄长和宥哥哥关心。”柳言初早已不是遇事就哭诉的稚童,告状这等事,他做不来。“我在国子监一切都好。”
宥连珏忽然伸手轻落在他的发顶,安抚的摸了摸,“我就知道,言初这般可爱善良,应当无人舍得欺负。”
这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陷入沉默,他们所熟悉的柳言初与“可爱善良”四字,实在相去甚远。
柳言初刚刚脸上被气的褪去的血色,这会儿又涌了上来。自他长大后,除了母亲没有人再揉过他头,此时他又羞又恼,碍于面子又不好发作。这厮不会以为跟他兄长在一起了,自己就真成了他的弟弟了吧?!
宥连珏恍若未觉现在的氛围,又自顾自道:“走吧,一起去用膳吧,下午还要考骑射。”说罢,他自然地揽过柳言瑾的肩,领着他转身离去。
柳言初几人各怀心思,可也失去了发作的时机,也只得跟了上去。
一行人用过膳,换好衣服后来到了西园。
文书院那边第一批上场的便有宥连珏和柳言瑾,等候在旁的一众学子,目光都不自觉地投向文墨院那边。柳言初几人站在人群中,也都关注着宥连珏。
宥连珏墨发高束,手持一柄黑檀木长弓,正含笑与柳言瑾说着什么。等下令开始后,只见他利落地翻身上马,缰绳一抖,骏马便如离弦之箭奔出。他在马背上张弓搭箭,三箭连发,箭箭破空,皆中百步外靶心。直至宥连珏收弓勒马,众人才反应过来,好一阵的喝彩。
陈景著也感慨道:“都说宥公子骑射一绝,今日开来不光准头好,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真是赏心悦目啊。”
苏谦益和宋岩也连连点头,宋岩羡慕的说:“他手中的弓,可是一般人拉不开的。”
柳言初看向那柄长弓,他除了觉得用料不错之外,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宥连珏刚下场,气息却依旧平稳。感受到他的视线,对他弯唇一笑,牵着马向他走来。
柳言初不明所以的看向宥连珏。
“言初,等会儿你用我这匹马。”宥连珏说着,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身边黑马的脖颈。
“为何?”柳言初不解。国子监的马匹都是统一豢养,宥连珏手中这匹,除了毛色油亮些,看着也并无甚特别之处。
宥连珏的看了一眼马,又把目光落回他身上,唇角微勾:“因为它是这儿最好看的马。”
柳言初:“……”
宥连珏也不急,牵着马站在他旁边等他上场。
苏谦益侧首悄悄道:“言初,一会儿你要用这匹马吗?”他总觉得这传闻中的青玉公子,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试试也无妨。”说罢,轮到了柳言初上场,他从宥连珏手中接过了缰绳。
宥连珏又凑近马耳边,压低声音道:“好好表现,不然以后怕是言初弟弟再也不信我了。”
柳言初听到了,觉得这话多少有点多余了,本来他没信任过的。不过也没再说什么,牵马走了。
柳言瑾也从文墨院那边走了过来,站到宥连珏身边,看向上场的弟弟。
柳言初翻身上马,起初并未觉得有何不同。可当马小跑起来时,他立刻察觉到了差异。这马的步伐异常平稳,背脊几乎不见起伏,他试着松开一只手,身体依然稳稳当当。
他便放心搭箭拉弓,在马背微微起伏的节奏中寻到那个瞬间松手。射完三箭,他下马看向这次的成绩。三箭都在靶,意外的其中两箭都比平日里射的准。
“如何?”看到他走过来,宥连珏问道。
他伸手摸了摸马的鬃毛,轻声道:“确实不一样。”
宥连珏笑了,站在旁边的柳言瑾开口道:“今日射的有进步。”
柳言初甚少能得他哥夸奖,抿住唇,将扬起的嘴角压了回去,可眼底那抹亮色,却怎么也藏不住。他把马还给宥连珏,这次略带真心的说:“谢谢宥哥哥。“
宥连珏伸手抚了抚汗湿的马颈道:“谢谢它就好。”
柳言初也学他的样子,摸着另一侧马颈,“多谢。”顿了顿,他接着道:“果然是国子监里最漂亮的马。”
那马打了个响鼻后,低头蹭了蹭柳言初的肩膀。
醉仙楼临窗的雅间里,柳言初几人正围坐一桌。雕花木窗外,几株垂柳在微风中轻摇,细长的柳丝拂过窗棂。
“宥连珏今日在骑射场上的风采,当真令人印象深刻。”陈景著执起白瓷酒壶,为众人斟上清酒。
几人点头赞同,任谁看到过今天的宥连珏,都不会再怀疑他射术第一的事实。
等陈景著斟到柳言初的面前时,又道:“今日你发挥的倒是好。”
柳言初抿了口酒,矜持地压下唇角:“我今日不过是借了马的光。”
陈景著端酒的手一顿,他们几人都听到当时宥连珏所说的话,但都以为是他是为了让言初放松心情,没人把他说的话当真。
“马?”苏谦益疑惑,“不都是国子监马厩里那些吗?我看着并无不同。”
宋言忽然笑了,他消息一向是最灵通的:“你们真当监里三十八匹马都一样?“他指尖一点,”宥连珏驯马的本事,可不比骑射差。马监那些人见了他,比见了祭酒大人还恭敬三分。哪匹马好,他看一眼便知晓。今日他挑给言初的,定是自己平日惯用的,也是这群马里最出众的一匹。”
柳言初也是第一次知道宥连珏还有这本事,不过今日的经历也证实了宋岩所言非虚。
苏谦益感慨道:“我今日才理解青玉公子为何如此受京城的小姐们喜欢了。”看来不光是长得好,还是有些真本事在身上。
柳言初虽认同他射术和驯马的本事,但他没见过谁骑马时那样爱出风头,恐怕那些女子也只看到了宥连珏潇洒的一面,被他的外表唬住了。
“只可惜她们喜欢也没用了,青玉公子啊,已名花,啊,不是......,是名草有主了。”宋岩说着看向柳言初,得意道:“我说的是吧,言初?”
“这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只相信以我哥的性子,自是认真的。”柳言初到不觉得这是件多值得得意的事情。他相信再过几年,以他兄长的文采,定能在朝堂有一席之地。倒时,就无人会说他哥攀附宥连珏了。
陈景著道:“言瑾哥的人品,大家有目共睹,不必理会赵霖这类人。“
平日他们与赵霖的冲突,其实多是赵霖那波人起的头。只是国子监内规矩严,大家多是言语上摩擦罢了。
但是这次,柳言初不想轻易揭过这件事情,“这赵霖就爱结□□党,不跟他们同流合污的人,便被屡次三番的找麻烦,像一只苍蝇一样,嗡嗡的让人心烦。”
他摩挲着酒杯道:“早该给他一个教训,今日他就不敢在我们面前如此嚣张。”
“我早有此意!”苏谦益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赵霖此人,好色狂悖。我听我二哥说,他近日迷上了凝香馆一位新来的清倌人,名唤雪衣,几乎日日流连。”
宋岩道:“难道我们去那等地方揍他一顿?”
陈景著忍不住白他一眼:“安静听着!”
柳言初也无语的看着他。
宋岩双手环臂,在接下来的谈话中他决定不再轻易开口。
等几人计划完后,柳言初端起面前的茶,放到嘴边才发现茶早已凉了。索性放下茶,换成酒杯,一饮而尽。再抬眼,他的眸光清亮而冷冽,“便如此计划。”
几人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跃跃欲试的兴奋。四只酒杯碰在一处,发出清脆的响声。
穿堂风拂过,吹动竹帘,送来河上湿润的水汽。跑堂的伙计鱼贯而入,端上各色佳肴。
柳言初刚了吃口菜,才觉得腹中饥饿,再抬眼看向其他三人,也都吃的专心。毕竟都还是半大小子,今日考了一天的试,这会都顾不上说话了。
今日他已喝了两杯,之后几人再举杯时,他便以茶代酒。
酒过三巡,大家都稍显兴奋,宋岩缠着陈景著,想把玉佩提前拿回来,陈景著只笑着抿酒说:“不急,等成绩出了再说。”
苏谦益在一旁说他是不是玩不起了,怕自己拿不了优等。宋岩听到后不愿意了,便又缠着苏谦益,非让他收回刚刚的话。
吵闹了几句,两人又让柳言初评理,柳言初只得两边都好言相劝,不然一时半会儿,这两人定是不肯罢休。
眼看着天色渐晚,文辰忍不住上前一步,弯下腰,在自家少爷耳边轻声提醒:“少爷,时辰不早了,再晚回去,只怕夫人要问起,老爷那边也不好交代。”
柳言初闻言点了点头,他母亲虽不拘着他去哪儿,但是晚回家是会担心的。他开口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别再喝了,咱们早些回去。”
几人闻言清醒了几分,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是不早了,便让书童吩咐备车。
柳言初与他们在醉仙楼大门前道别,又嘱咐他们的书童路上看好自家少爷,这才踏上马车往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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