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鲤,是好名字吗?
余鲤和我说,这是他给自己取的名字。
这个江湖剑客无父无母,被师傅捡回去教导武艺,虽吃穿不愁,但总不及亲生来得好,只给他取了一个叫“余一”的名字,意思就是余下来一个他。
他不喜欢这个。
出来闯荡江湖第一夜被黑店骗光了钱,他杀了老板和伙计之后,就这客栈后院的小池塘洗涤长剑,清澈水面荡开脏污的血液。
本有两条鲤鱼,吓走了一个,剩下的那个便一直在原地等。余鲤也跟着等了一会儿,那条逃走的鱼迟迟不归,于是他将两条鱼也一剑杀了。
“鲤鱼,从来都该是成双成对的,不是吗?如果只剩下一条,不如叫它死了的好。”这个侠客看着我,问我是否知道。
那时候我们还是好友关系,大概在这个世界上,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同龄的好友,我花了太多太多时间在文两意身上,以至于完全忽视了自己的社交——所以我乐意夹着嗓子对待余鲤。
“我觉得余一挺好的,”我沉默了一会儿,很认真地看着他乌黑的眼,“我就叫一一,我俩的名字很像。”
“不过余鲤也很好。”
我低头,旁边的篝火闪着暖光,照在我脸上,有股温和的惬意。我们刚劫掠了一家富人,现在正在分赃。
他并不在乎我拿了什么,甚至即使我全部拿走他也不会说什么。我挑挑拣拣,事实上我并没有想要的,首饰珠宝戴出去,岂不是叫人发现我是大盗?
可我享受当坏人的感觉。
于是这些东西变成了证明。
我挑着挑着,听到酒壶晃动的声音,望过去,火光中,余鲤仰头饮酒,江湖人似乎风餐露宿得多,他皮肤不像世家子那般白皙,眉眼舒朗,行事动作自有潇洒之气。等他放下酒壶,我才发现他在看我。
这人边喝酒边盯着我。
其实我有点不高兴,觉得这很轻慢,可当时我又太过于年轻,文两意夺走了太多目光,鲜少有人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我,因而心里头又有些傲气和不屑。
我觉得这江湖人果真是江湖人,粗俗下流。
临走的时候,我往他手里塞了一只双鱼玉佩,那是赃物,借花献佛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况且,我本就是起了戏弄引诱的意思,出于对自己魅力的确认。
我盯着余鲤的眼睛,看到的却是文两意众星捧月的样子,最后又变成我在月光下的脸,白得像鬼。
文两意是主角,我是炮灰,我什么都没有,还得向路人甲确认自己的容貌。我看到余鲤眼睛里的我,大概,愤愤的,更像鬼了。
一时间也没有心思,闷闷说:“给你的,鲤鱼,两个。”
余鲤愣了一下,我走到房门口,已经是很远的路了,回头望了一下,发现余鲤还站在屋顶,似乎在看我。
我想,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有一半的原因在于余鲤。
他什么话都不会说。一切都要我自己去想,去探查,可自己看到的东西往往是最恶心的。
他吞吃我舌头的时候,独属于江湖人的下流意味更明显了。即使我使劲地推他掐他,他也不松手,像是抱着自己的剑一样抱着我。我每次都有点后悔,不该招惹他。
终于有一天我发现了他的作用,我问他:“你能带我走吗?”
他那时候点头,很可靠的样子,说过一段时日就可以。
可惜,他遇到了文两意。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愈来愈魂不守舍。
好恶心。
他想抱着我想亲我,我别过脸,想吐。他很迷茫,掐住我的脸颊,问我怎么了。
我踹他。他怎么敢?他一个路人甲他怎么敢?!而且他肯定不会带我走了,我离不开这里了,他是个骗子,他不配叫一一!我简直像是鱼贩子拎起来的鱼,扑腾得厉害,慌乱中我也不知道打到什么地方。
只听到余鲤低声喘了一下。
他平静地问我:“你喜欢上别人了么?”我不敢动,他拿剑指着我。
我的眼睛总是不听使唤,所以在我咬牙,想表现出狠厉的模样时,我的眼泪总是自己流出来。
余鲤盯了我一会儿,凑过来舔我的眼泪。我不喜欢别人的口水!伸手捂住他的嘴,他面无表情地舔我的手心。
我说:“我本来就是耍你玩的!你以为谁会真心喜欢你啊,你这种没钱没势的人——啊!”我的后背被猛然推到墙壁上。
他很肯定我喜欢上世家子了。这人真自卑。
我看不到裙下他的表情,只能被他呼吸的热气激得发抖。我想那是我最讨厌他的时候了。
余鲤的唇瓣很红,我更不想让他这么脏地来亲我。我问他还能带我走吗。
我希望这个人信守承诺。
可是他却问我会不会嫁给他。
竟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想着妹妹还要姐姐!我扇了他两巴掌,扇得我手都痛了,我边笑边自己系好腰带:“你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他问我:“还想被吃吗?”
我噎住,他又继续问:“你会嫁给我吗?”余鲤的表情很、很淡然,但我陡然升起一股凉意,仿佛我再拒绝他,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见我不说话,他过来环住我。
余鲤最奇怪的一点,我不知道江湖人是不是都这样,他会放着自己的**在那里不管。他又问了我一遍:“你会跟我在一起吗?”
得想办法杀了他。
他是个怪物。他舔舐人全身的皮肤,汗液或者泪液,连口水也吃,而且他力气很大。我只能看着我的脚趾蜷缩起来。
他是个贪婪下流的剑客。才不是我认为的侠士,他的真面目异常恶心。余鲤说:“我现在不能带你走。”
我很困倦,意料之中的事情不能引起我的兴趣。他横抱起我,这个伪君子的心跳声快得出奇,他一遍遍告诉我,现在不可以,他要离开一段时间,回来之后再来找我。
他甚至连“回来之后带你走”这样的谎言都不愿意撒。他说我们以后在一起,他会看好我,他蹭我的耳朵,咬我的耳垂,问我今天那个世家子哪里好。
卫道啊?
老熟人了。我闭目养神,不搭话,等他送我回去,结果良久等来了落在眼皮上的吻。
余鲤:“你这样不好,我会杀了你的。”
我想,那一刻我脑子里想了千八百种杀人的方法。最后我选择了下毒,我假装自己害怕了他,那段时间表现得异常温柔。
但是真正将糕点递给他的时候,我在后悔,后悔没在油皮纸上也下毒。万一他不吃这糕点怎么办?
保险起见,我没有下立即就让人死的药,那玩意儿贵。我只能买到在几个时辰内发作的,叫人死前很痛苦的毒药。
临行前,我忍不住,找遍了借口,喂他吃了一口糕点。看着他的喉结滚动,我的心慢慢放下。
说不上来的感觉,但我莫名地想哭。他走的时候我想喊住他,问他为什么,但想想也知道,所有人都喜欢文两意。可是为什么,他可以背着我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到房间,可以低头帮我数齐散落的珍珠,可以把所有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我,但,不可以让我走呢。
我真的很讨厌这里。
我讨厌这本书。
侠客的身影消失了。我知道此生再也不见。
但我猜错了。
他的确被我毒死,然而他又回来找我,并且一直待在我身边——包括我和姜符洞房的时候。
那位声名显赫的圣僧双手合十,问我近年可有不适,我咬了咬自己的指节,因为从杀死余鲤的那段时间起,每天都在做不同的有关余鲤的艳梦。
每次都是以,他掐住我的脖子,令我近乎窒息,这个结尾而醒来。
正是因为那段时间我的恨意和恐惧让我选择走上了和书里一样的路。我必须找个方式发泄。
或者说,其实我和书里的人,本来就是一个人嘛,做同样的事情,来毁灭自己,似乎很正常啊。
圣僧年轻,对我微微一笑,告诉我有一只鬼贴在我背后。他说是厉鬼,七窍流血,背着一把长剑,正在亲吻我的脖子。
皇帝崇尚佛理,圣僧穿的比贵族还要好,我看了眼他手里的佛珠,干巴巴地问他该怎么办。
我有点怵他。
他诧异:“檀娘子,难道害怕这鬼物?”这死秃驴挖苦我。
“阿弥陀佛,”他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问我,“檀娘子,可要炼鬼?这鬼物收了,倒是对你我有些作用。”
很不想承认这秃驴和我做了些交易。我利用原文的信息给自己发展些人脉罢了,结果这僧是我看走了眼才结交的。
我不想炼鬼。
死人该安息。
圣僧说:“了元不如檀娘子心善。”他眉眼间有讽刺,也不等我解释,轻嗤,拿出一条两头为针的金链,让我拿着。
说罢两指在我眼上一抹。
我看见了死去好几年的余鲤,做鬼的余鲤脸色苍白,仍旧是侠士做派,但目光透着股阴森冷意,见我能够看见他,慢慢地扬唇微笑。
“阿檀。”余鲤的声音低寒。
了元:“他被我控制着不能动,你趁机将刺穿入他体内,之后他便无法作祟了。”
我手有点抖,不知这两头针该戳到哪里,更何况眼前的人还是我害死的。我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吗?
难道我在害怕么?
我伸手扒开余鲤的衣襟,将针戳到他两边乳首。鬼的血是黑色、寒冷的,滴了两滴到我的指尖,一股寒意几乎将我冻住。
余鲤全程安静地看着我。似乎他等了这么多年,让我做了这么多年的噩梦,只是为了刚才让我听到他喊我的那一声。
我视线下移。
厉鬼,被这样对待,也会有**吗?
了元笑道:“看来还是个欲鬼。”他走过来,用帕子仔细、轻柔地擦了擦我指尖的鬼血。我余光看见余鲤变成了眼红流血的鬼模样,似乎在说些什么,但是发不出声音。
他在说什么。
好像是,会杀了我。
……
冷静点,你现在是没杀过人的文宝檀,我这样对自己说,然而余鲤跳下横梁,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
接着,伸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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