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的希尔德加德一头栽倒在床上，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
“老板，你还好吗？”阿尔菲涅关切地问。
“我没事。”希尔德加德的声音闷闷的，“只是很困扰。”
“因为那个王女？”阿尔菲涅歪着头，“她对你做了什么吗？我看你回来的时候衣服都是整齐的”
“阿尔菲涅”希尔德加德猛地抬起头，脸红得像煮熟的虾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只是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希尔德加德坐起身，抱着枕头，眉头紧锁：“她说要用三天时间证明活人比死人更值得在意。”
“哇哦。”阿尔菲涅发出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这是要跟你的心理阴影抢人啊。有魄力。”
“这不是魄力，”希尔德加德找不到合适的词，“这是蛮横？自大？不可理喻？”
“或者是真心喜欢你？”阿尔菲涅提出另一种可能。
希尔德加德摇头：“她才见过我两次。哪有人会这么快就会喜欢上另一个人。”
“老板，”阿尔菲涅认真地说，“有时候，一眼就够了。”
希尔德加德正要反驳，敲门声响起。
“希尔德加德小姐，”门外传来侍从的声音，“欧特琳德殿下派人送来了东西。”
希尔德加德打开门，看到侍从手中捧着一个精美的紫色天鹅绒盒子。
“殿下说，希望您能收下。”侍从恭敬地将盒子递过来。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美的项链。链子是白金的，坠子是一颗罕见的紫水晶，切割成泪滴形状，在晨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泽。
还有一张便条，上面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
“亲爱的希尔德加德，
今日早晨，可否赏脸陪我逛逛圣城的市集？
听说那里有许多有趣的东西。
——欧特琳德”
希尔德加德看着那条项链，心情更加复杂了。
第二日清晨，希尔德加德还是出现在了约定的地点。
她说服自己这只是为了不得罪索伦丁王女，但阿尔菲涅早上贼兮兮的笑声让她很想把这只乌鸦的嘴巴缝起来。
“你来了。”
“欧特琳德”靠在喷泉边，阳光洒在她金色的头发上，整个人都在发光。
希尔德加德注意到她看到自己时，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你戴了我的礼物。很适合你。”
希尔德加德下意识地摸了摸项链：“谢谢殿下的礼物，但这太贵重了。”
“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欧特琳德——或者说——莉莉安随意地说。
“走吧，市集在那边。”她很自然地挽起希尔德加德的手臂。
希尔德加德僵了一下，但最终没有挣脱。
圣城的市集汇聚了来自大陆各地的珍奇物品——东方的丝绸、北境的皮草、南海的珍珠，还有各种魔法物品。
“看那个。”莉莉安指着一个摊位，那里摆着各种精美的魔法水晶球，“据说能看到过去和未来。要不要试试？”
“那都是骗人的。”希尔德加德摇头，“真正的预言系魔法极其稀有，不可能在市集上贩卖。”
“你真无趣。”莉莉安故作失望，“就不能配合一下气氛吗？”
她拉着希尔德加德走到摊位前：“老板，给我们看看未来。”
摊主是个神秘兮兮的老妇人，她接过莉莉安递过去的金币，开始对着水晶球念念有词。
“有趣。”老妇人的声音变得古怪起来，“两位的命运纠缠得如此之深，过去、现在、未来都分不开。”
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真相与假象交织，当面纱揭开时，是毁灭还是新生，全看你们的选择。”
莉莉安的手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镇定：“听起来很玄乎。值这个价。”
“欧特琳德？”希尔德加德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什么。”莉莉安很快调整好情绪，指着另一个方向，“看，那边在卖北境的蜜酒。要尝尝吗？”
接下来的时间里，莉莉安使出浑身解数。
她带希尔德加德品尝各地美食，每一样都能说出其中的典故；她在首饰摊前为希尔德加德挑选发饰，眼光精准得让店主赞叹；她甚至在一个街头艺人面前停下，随手拿起鲁特琴弹奏了一曲。
日上中天时，她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小广场。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喷泉，周围种满了白色的铃兰花。
“累了吧？”莉莉安示意希尔德加德坐下，“休息一会儿。”
她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两个精致的点心盒：“圣城最有名的玫瑰塔，尝尝？”
希尔德加德接过点心，轻轻咬了一口。香甜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她不由露出一个满足的表情。
莉莉安看着她，心都要化了。
“好吃吗？”她问，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
“很好吃。”希尔德加德点头，“谢谢你，欧特琳德。今天其实还挺开心的。”
“只是挺开心？”莉莉安挑眉，“看来我的魅力还不够。”
希尔德加德被她逗笑了：“你已经很有魅力了，殿下。只是……”
“只是你心里还装着那个故人。”莉莉安替她说完，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
希尔德加德看着她，这个索伦丁王女，此刻眼中却有着一种说不出的脆弱。
“你还好吗？”
“很好。”莉莉安平复了一下心情说，“我请你吃午餐吧。”
“不必了。”
“我知道一家很棒的餐厅。”莉莉安打断她，“不是那种贵族常去的地方，很平民化。我想你会喜欢的。”
希尔德加德继续跟着她。她提到的那家小餐馆藏在圣城一条不起眼的巷子里，木制的招牌已经有些褪色，上面用通用语写着“玛莎婶婶的厨房”。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是熟悉的香味。
烤面包混合着炖菜的味道，让希尔德加德瞬间想起了什么。
莉莉安领着希尔德加德走向角落的座位。
希尔德加德环顾四周，“这里和想象中不太一样。”
“失望了？”莉莉安问道，紫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紧张。
“不。”希尔德加德坐下，“只是觉得很舒适。有点像家乡的小餐馆。”
莉莉安当然知道——这就是她特意找来的。老板娘就是永望镇人，二十年前来了圣城。
“推荐菜都在第一页。”莉莉安将菜单递过去，努力维持着平静的语气。
希尔德加德翻开菜单，第一道菜就让她愣住了。
黑面包配野蘑菇汤。
多少个下午，她和莉莉安坐在橡树下，分享着从面包店要来的黑面包，莉莉安总是会找到一些野蘑菇，她们会生火煮汤。
“怎么了？”莉莉安问道，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期待。
“没什么。”希尔德加德摇摇头，“就要这个吧。黑面包配蘑菇汤。”
“我也一样。”莉莉安合上菜单。
老板娘很快端上了食物。
希尔德加德舀起一勺汤，熟悉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好吃吗？”莉莉安看着她，眼神专注。
“很好吃。”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聊圣城的建筑，聊最近的天气，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但奇怪的是，这种平淡的对话反而让气氛变得轻松起来。
“你很少这样笑。”莉莉安突然说道。
“什么？”
“从见到你开始，你就总是很紧张。”莉莉安托着下巴看她，“皱着眉头，像是随时准备战斗。但现在你笑了。”
希尔德加德这才意识到，自己确实放松了下来。也许是这家餐馆的氛围，也许是熟悉的食物，也许是……
她看向对面的人。
“欧特琳德”正在专心地撕着黑面包，金色的阳光从窗户洒进来，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这一刻，她看起来不像那个骄傲的王女，反而像个普通的女孩。
“谢谢你。”希尔德加德真诚地说。
“谢什么？”
“谢谢你带我来这里。”
莉莉安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真心的笑容：“那就好。我还担心你会觉得太简陋。”
“怎么会。”希尔德加德摇头，“这里让我想起很多美好的回忆。”
美好的回忆。
莉莉安在心里重复着这个词。
“下次我再带你来。”
“下次？”
“当然。我们还有两天的约定，不是吗？”
希尔德加德无奈地笑了：“你还真是执着。”
“那当然。”莉莉安得意地扬起下巴，“我想要的东西，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吃完饭，两人并肩走在圣城的街道上。午后的阳光很温暖，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偶尔有人认出“欧特琳德”，投来好奇或敬畏的目光。
“其实你不用送我。”希尔德加德说。
“我想送。”莉莉安固执地说。
希尔德加德看了她一眼，没有再拒绝。
就这样，两人安静地走着，就像两个普通的朋友在散步。
莉莉安偷偷看着身边的人。
阳光下，希尔德加德的侧脸如此美丽。黑发被风吹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她的表情很放松，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
这样的希尔德加德，和记忆中的那个人慢慢重合。
回到住处，莉莉安立刻褪去伪装，整个人瘫倒在沙发上。
“累死了。”她闭着眼睛说道。
“演戏很辛苦？”莱安德从狮子形态变回人形，懒洋洋地靠在窗边。
“不是演戏辛苦。”莉莉安睁开眼，翠绿色的眸子里满是疲惫，“是克制很辛苦。”
“克制什么？”
“克制想要抱住她的冲动，克制想要吻她的冲动，克制想要告诉她'我是莉莉安'的冲动。”她苦笑，“你知道吗？今天在餐馆，她笑的时候，和十年前一模一样。那一瞬间，我差点就……”
“差点就暴露了？”
“差点就原谅她了。”莉莉安坐起身，双手抱着膝盖，“我甚至在想，如果就这样算了，如果就这样和她在一起，哪怕是以欧特琳德的身份。”
“那为什么不呢？”
“因为不甘心。”莉莉安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凭什么她可以心安理得地忘记‘莉莉安’，然后爱上一个更好的人？然后开启她的新生活？”
她的声音哽咽了。
莱安德沉默地看着她。这个女孩的心已经被仇恨和爱情撕扯得支离破碎，却还在固执地坚持着什么。
“明天你打算做什么？”他转移话题。
莉莉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让她说出真心话。”
“真心话？”
“我会用一点小手段。不是控制，只是降低她的心理防线。然后，我要听她亲口说出来——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我，是爱还是只是愧疚。”
“如果是爱呢？”
莉莉安愣了一下，然后自嘲地笑了：“怎么可能。”
“如果呢？”莱安德坚持问道。
房间陷入沉默。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一切都染成金红色。
“莱安德。”莉莉安突然开口。
“嗯？”
“你说如果我一开始就以莉莉安的身份出现，直接质问她为什么一次又一次抛弃我，会怎么样？”
莱安德想了想：“她大概会哭着道歉，然后想尽一切办法补偿你。”
“补偿。”莉莉安咀嚼着这个词。
我不要补偿，我要的是……
是什么呢？
是道歉？是复仇？是让她也尝尝被抛弃的滋味？
还是只是想要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在橡树下一起编花环的午后。
夜幕降临，圣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莉莉安站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浅金色的长发，翠绿色的眼眸，苍白的皮肤。
“如果你知道我就在你身边，”她对着镜子轻声说道，“你会是什么表情呢，希尔德？”
镜子里的人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满是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脆弱。
这把莉莉安狠狠酸涩了Hhhhhh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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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午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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