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完全降临了。
希尔德加德站在房门前，手放在门把手上，犹豫了整整一分钟。
“算了。”她突然转身，“我不去了。这太荒谬了。”
可是刚走两步，她又停下了。
如果不去欧特琳德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埃拉西亚的法师看不起索伦丁的王女？明天会不会刁难她？会不会……
“够了”她用力摇了摇头，试图甩掉这些混乱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老板，”阿尔菲涅突然说道，“有时候，不做选择本身就是一种选择。”
希尔德加德看着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哲理了？”
“我活了三百年，总要学到点什么吧。”乌鸦扑腾着翅膀，“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是吗？
希尔德加德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月下花园。隐约能看到一个人影站在花园中央，红色的披风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欧特琳德在等她。
“去吧去吧。”阿尔菲涅挥着翅膀，“记得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哦~不然明天整个圣城都会知道埃拉西亚的**师夜会索伦丁的王女咯~”
希尔德加德瞪了它一眼，推开门走了出去。
月光如水，洒在通往花园的小径上。
“欧特琳德”独自站在喷泉旁，紫色的眼眸倒映着满池的月光。夜风吹动她的金发，红色披风在身后飘扬。
“她来了吗？”趴在一旁的“狮子”懒洋洋地问道，声音只有她能听见。
“快了。”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犹豫、纠结、却还是忍不住要来。真是可爱。”
莱安德——现在是一头威风凛凛的狮子——打了个哈欠：“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扮成索伦丁的王女？直接以莉莉安的身份不是更有趣吗？”
“你不懂。”莉莉安伸手摸了摸他的鬃毛，“希尔德加德现在对'莉莉安'充满了愧疚和恐惧。如果我以本来面目出现，她只会逃跑。”
她顿了顿，紫眸中闪过一丝恶意的愉悦：“但如果是高贵、强势、充满魅力的索伦丁王女呢？她会放下戒备，甚至可能会动心。”
“然后呢？”莱安德饶有兴趣地问。
“然后？”莉莉安轻笑出声，“等她真的爱上‘欧特琳德'的时候，我再揭开这个真相。你能想象她脸上的表情吗？当她发现自己爱上的人，其实就是她最愧疚、最想逃避的莉莉安。”
“你真恶毒。”莱安德评价道，但语气里没有半点谴责，反而带着欣赏。
“谢谢夸奖。不过今晚只是开始。我要慢慢地、一点一点地俘获她的心。就像她当年一样。”
她的声音在最后变得有些低沉，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戏谑的语调：“而且，我们在圣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啊，那个。”莱安德伸了个懒腰，“说实话，我对毁灭什么的已经没什么兴趣了。”
“不是毁灭。”莉莉安神秘地说，“是让沉睡的东西苏醒。”
“听起来还是会天下大乱。”
“那又如何？”莉莉安耸耸肩，“不过那是几天后的事了。今晚我只想好好‘招待’我亲爱的希尔德。”
“话说回来，你确定我们不会被发现？”
“不会。”莉莉安自信地说，“不要小看帷幕的力量，莱安德。即使是教皇来了也无法察觉我们的伪装。”
脚步声传来。
莉莉安立刻恢复了“欧特琳德”的姿态——下巴微抬，眼神倨傲，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地诠释着索伦丁王女的威严。
月白色的身影出现在花园入口。
希尔德加德站在那里，黑色的斗篷半遮着身形，露出的部分能看到内里那件优雅的月白色长裙。月光洒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中。
美极了。
莉莉安在心中评价着，同时感到一阵熟悉的刺痛。多少个夜晚，她梦见的就是这样的希尔德加德，优雅、美丽、遥不可及。
而现在，这个人就站在她面前，却不知道她是谁。
“你终于来了。”她用欧特琳德的声音说道，“我还以为堂堂的**师会失约呢。”
希尔德加德走近几步，“抱歉，殿下。”
“不必解释。”莉莉安打断她，“你来了，这就够了。”
她伸出手：“陪我走走？”
希尔德加德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手放在了她的手心。
“花园很美。”希尔德加德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
“是吗？”莉莉安带着她走向花园深处，“我倒觉得，花园中的人更美。”
希尔德加德的脸更红了：“殿下……”
“我说过，叫我欧特琳德。”莉莉安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或者你还是习惯保持距离？”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气。希尔德加德是清淡的铃兰花香，而“欧特琳德”身上则是玫瑰混合着某种辛香料的味道。
希尔德加德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退到了花丛边。
莉莉安步步逼近，一手撑在她身侧的树干上，将她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告诉我，你现在是害怕？还是期待？”
莱安德变化的狮子适时地走过来，巨大的身躯堵住了希尔德加德另一边的退路。
希尔德加德紧张地快要无法呼吸了。
“它叫列奥。”莉莉安再度开口，伸手抚摸着狮子的鬃毛，“你知道吗？它平时连我碰它都要看心情。”
莱安德配合地蹭了蹭希尔德加德的手。
“看来它很喜欢你。”
希尔德加德被依旧手足无措。
“你很特别，希尔德加德。”莉莉安的声音变得低沉，“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了。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她抬手想要触碰希尔德加德的脸颊，但在最后一刻停住了：“告诉我，你心里有人吗？”
这个问题来得太突然，希尔德加德愣了一下。
“看来是有了。”莉莉安读懂了她的沉默，心中涌起一阵苦涩。
“能告诉我，是什么人吗？”她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醋意。
希尔德加德摇了摇头：“一个故人。”
“故人。”莉莉安咀嚼着这个词，“已经不在了？”
“算是吧。”
“那就忘了她。”莉莉安突然说道，语气强势而不容拒绝，“死人没有未来，活着的人才值得你珍惜。”
希尔德加德猛地抬头，青晶石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愤怒：“殿下，请不要这样说。您不了解。”
“我了解。”莉莉安打断她，紫眸直视着她的眼睛，“我了解那种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但是希尔德加德，沉湎于过去只会让你错过现在。”
她深吸一口气，恢复了欧特琳德式的骄傲：“比如现在，你面前站着整个大陆最优秀的女人之一，你却在想着一个死人。不觉得这是对我的侮辱吗？”
希尔德加德被这种直白的话语震住了。
“三天。”莉莉安突然说道。
“什么？”
“给我三天时间。”莉莉安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内，我会证明活人比死人更值得你在意。如果做不到，我就放弃。”
“殿下，这不是交易。”
“怎么不是？”莉莉安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切都是交易，希尔德加德。感情也是。你付出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她后退一步，给了希尔德加德喘息的空间：“今晚就到这里。明天见。”
说完，她转身离去，红色的披风在夜风中猎猎作响。莱安德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临走前还回头看了希尔德加德一眼。
直到她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希尔德加德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
她靠在树干上，心跳如擂鼓。
这个女人太危险了。
莉莉安离开花园后，径直走向了分配给“欧特琳德”的豪华套房。
门刚关上，莱安德就从狮子形态中解放出来，红色的长发散乱地披在肩上，金色的眼睛里满是戏谑。
“演得不错。”他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那个小法师都快被你玩坏了。不过，你确定要这样折磨她？看起来她是真的很在意你。”
“闭嘴。”莉莉安狠狠地将手中的酒杯砸在墙上，紫色的眼眸恢复成了原本翠绿色，其中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恨意，“在意我？哈如果她真的在意我，为什么每一次都要抛下我？”
她开始在房间里踱步，每一步都像要把地板踩碎。
“在墓穴里，你没看到吗？”她的声音在颤抖，“当那个该死的指环出现时，她毫不犹豫就戴上了。为了力量，为了打败我，她又一次选择了别的东西而不是我。”
“可是当时的情况……”莱安德试图插话。
“什么情况？”莉莉安猛地转身，翠绿色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愤怒，“她口口声声说愧疚，说对不起，说想要补偿我。结果呢？当那个审判长受伤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出手伤了我！当我倒在地上的时候，她选择戴上指环获得力量，而不是……而不是……”
她的声音哽咽了。
“而不是选择和我站在一起，哪怕一次……就一次……”
莱安德沉默地看着她。
“她现在再在另一个面前假惺惺地说心里有我，真恶心！”
她突然笑了，那笑容扭曲而疯狂，她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张属于欧特琳德的脸：“三天时间，足够了。希尔德加德，你不是心里有我吗？让我看看，当你爱上别人的时候，你还能不能保持这种虚伪。”
“你这是在惩罚她还是在惩罚自己？”莱安德忍不住问道，“看你这样子，倒像是你更痛苦。”
莉莉安的手紧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痛苦？我早就习惯了。从她离开永望镇的那天起，我就一直在痛苦中活着。现在，轮到她了。”
“而且，”她转过身，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她不是最重视责任吗？当她发现自己爱上的人就是她一直想要阻止的异端时……”
莉莉安没有说完，但莱安德已经理解了。
“你真是个疯子。”他叹了口气，“不过，这样也挺有趣的，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纯粹的恨了。”
“这不是恨。”莉莉安摇头，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如果只是恨就好了。”
她重新变回欧特琳德的样子，紫色的眼眸中恢复了那种傲慢：“这是爱，莱安德。最深的爱，才会化成最深的恨。”
莱安德重新变回狮子的形态，打了个哈欠：“随你便吧。反正我只要等到庆典前一天晚上的舞会就行。不过提醒你一句——”他味深长地看着她：“你这样折磨她，最后受伤最深的，可能是你自己。”
莉莉安冷笑：“那又如何？反正我早就一无所有了。”
“不，”莱安德慢条斯理地说，“你还有恨。但如果连恨都失去了，你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有马甲真好啊（叹息）[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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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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