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德加德穿过城中心的广场，来到了城市唯一的辉光教堂。
辉光教会作为这片大陆的唯一正统信仰，教会也自然地承担了这次瘟疫的救助。
希尔德加德到达时，教堂的礼拜堂已经被改造成了临时的医疗点，数十张临时搭建的病床整齐排列，呻吟声此起彼伏。
“**师阁下，”一个苍老但温和的声音传来，走来的是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胸前的金色太阳徽记表明了他辉光教会神职人员的身份。他的脸色苍白，眼眶深陷，显然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感谢您能来，我是这里的主教戴维德。”
希尔德加德点点头，目光扫过那些病床上的病人：“情况如何？”
他的表情更加凝重了：“很糟糕，我从未见过如此邪恶的疾病。”
他领着希尔德加德走向最近的一张病床。
希尔德加德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男人的模样已经很难称之为活人了。皮肤呈现出病态的灰白色，上面布满了紫黑色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活物一般在皮下缓缓蠕动。他的眼睛睁如铜铃，瞳孔紧缩，眼白泛着青紫色。男人的嘴里不断流出唾液，发出某种介于哭泣和嘶吼之间的声音。
“这是三天前开始的，”戴维德主教声音颤抖，“最开始只是普通的发烧和咳嗽，但很快就变成了这样。那些紫黑色的纹路会从心脏开始蔓延，最后覆盖全身。”
希尔德加德走近一个病人，小心地伸出手。
她的指尖刚碰到病人的皮肤，一股熟悉的邪恶气息就顺着她的手指蔓延上来，那是莉莉安的力量，那种她刚刚在战斗中感受过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能量。
她的心沉了下去。
希尔德加德跪到病床前，她的双手悬浮在病人的胸口上方。水蓝色的魔力如涓涓细流般从她的掌心流出，试图冲刷那些缠绕在病人体内的紫黑色污秽。
可恶，她的魔力尽管起效，但病人体内的污秽却像是有意识地在抵抗。
病床另一侧，一位中年牧师正全力施展着神术。金色的光芒从他手中迸发，与希尔德加德的魔力交织在一起。两种不同属性的力量相互配合，勉强压制着那股能量的蔓延。
神术区别于一般的法术，尽管其本身也是法术的一种，但这种力量只有教会的神职人员能够使用。
教会视神术为辉光的恩赐，而神术在克制这种污秽上，效率显然比她的法力要高。
终于，病人终于安静了下来。
“**师阁下，”那位牧师气喘吁吁地说，显然消耗也不轻，“这力量太诡异了，就像有生命一样，在不断吞噬我们注入的法力。”
希尔德加德点了点头，她能感觉到自己的魔力正在侵蚀。那种感觉太熟悉了就像方才与莉莉安交手时，那些紫黑色能量给她带来的不适感。
“有多少人被感染了？”她问道。
“目前有两百人，而且数量还在增加，”年迈的主教叹息着说，“不过，教会已经派出了援军。审判长拉斐尔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
“审判长？”希尔德加德微微一愣。
审判长是辉光教会中地位极高的存在，通常只有在面对最严重的邪恶时才会出动。
“是的，拉斐尔大人是教会最年轻的审判长，但他的能力已经超越了许多老一辈的主教。”主教的眼中闪烁着崇敬的光芒，“据说他能够净化最深重的邪恶，驱散最黑暗的诅咒。如果连他都无法解决这场瘟疫的话……”
他没有说完，但希尔德加德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连审判长都无能为力，那么这座城市，乃至更多的地方，都将被这场邪恶的瘟疫吞噬。
一阵寒风吹过。
希尔德加德透过窗棱看到外面的雪地上，几个裹着厚重斗篷的身影正在挖掘着什么——那是墓坑，为那些没能撑过去的人准备的最后安息之地。
“审判长什么时候能到？”她问道。
“如果一切顺利，今天就能抵达。”主教回答，“在那之前，我们只能尽力维持现状，不让瘟疫进一步扩散。”
希尔德加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希尔德加德再次看向那些痛苦的病人。紫黑色的纹路在他们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如同某种邪恶的符文。
莉莉安为什么要这样做？仅仅是为了制造死亡吗？
这种由特殊能量导致病症，或许这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瘟疫。
这更像是某种仪式，或者说，某种献祭。
但如果这真的是一场献祭，那就一定会有仪式和对应的仪式核心。
想到这里希尔德加德快步走到一个病人身边，病人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病得最重，呼吸急促而微弱，原本红润的嘴唇变成了紫色。希尔德加德轻轻抬起少女的手腕。
少女的手腕冰凉，几乎感受不到脉搏。
希尔德加德举起魔杖，她闭上眼睛，将魔力化作最细微的水流，渗入少女的体内。水系魔法的特性让她能够感知生命的流动，就像感知河流的走向。
果然。
正常情况下，生命力应该在体内循环流转，但这个少女体内的生命力却在缓慢而持续地流失。更诡异的是，这些流失的生命力并非消散在空气中，而是被牵引着流向某个特定的方向。
希尔德加德查看了其余的患者，无一例外，所有人的生命力都在以相同的方式流失，并正汇聚成细小的紫色光流，穿过墙壁和屋顶，向着同一个方向流淌。
那是城市西北方。
“主教大人，”希尔德加德转向戴维德，声音沉重，“这不是瘟疫，是献祭仪式。有人在用整座城市的生命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
老主教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献祭？这怎么可能？谁敢亵渎生命到如此地步？”
希尔德加德没有回答。
教堂的彩色玻璃窗将阳光分解成斑斓的光束，希尔德加德走到窗前，顺着生命力流向的方向眺望。
那个方向的尽头，是这座城市的墓园。
就在这时，教堂的门被推开，一个年轻的见习牧师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主教！审判长大人到了！”
戴维德如释重负地长出一口气：“感谢辉光！快，快去迎接！”
希尔德加德看着牧师们匆忙离去的背影，心情却愈发沉重。
她又一眼那些痛苦呻吟的病人，他们的生命力还在源源不断地流失，如同沙漏中的细沙，一点一点地流向那个未知的深渊。
希尔德加德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随后继续蹲到少女跟前。
“再坚持一下。”，她将手轻轻覆在少女发烫的额头上，蓝宝石戒指绽放出柔和的水蓝色光芒，“很快就不疼了，我保证。”
水系魔法的涟漪在再度她指尖流转，良久，少女的身上的生命力终于暂时停止了流失。
“**师阁下，您该休息了。”一位年轻修女担忧地说道，“您的魔力消耗太大，这样下去会撑不住的。”
希尔德加德摇了摇头，额前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不尽快毁灭献祭的核心，她的魔力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但现在她至少能够多争取一些时间。
“请允许我协助您，**师阁下。”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她的背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希尔德加德抬起头。
“您是？”她微微一怔，随即认出了他胸前的圣徽，“辉光教会的审判长？”
“拉斐尔·圣·奥古斯丁。”他单膝跪地，与她平视，“我奉命前来调查此次事件。戴维德主教已经告知了我基本情况。您说，这是一场献祭？”
希尔德加德快速解释了自己的猜想，语气中带着法师特有的严谨，“生命力的流向都指向城市西北方，那里的可能……”
她说到一半突然摇晃了一下，显然是魔力透支的征兆。
“您需要休息。”他的语气依旧严肃，但眼神却不自觉地柔和下来，“过度透支魔力对任何施术者来说都是危险的。”
“请容许我协助您。”
“交给我。”拉斐尔打断了她的话，语气不容置疑，“您先恢复魔力，之后我们再详细讨论您的发现。”
他站起身，金色的圣光开始在他周身流转。与希尔德加德温柔如水的治疗方式不同，拉斐尔的神术如同正午的阳光般炽热而纯粹。圣光所到之处，那些缠绕在病患身上的能量开始退却。
治疗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当最后一位病患的症状得到缓解，拉斐尔才发现希尔德加德一直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圣坛的台阶上，认真地观察着他的施术手法。夕阳的余晖将她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色，像是教会圣人画像上的光环。
拉斐尔收回目光，“现在，我们可以详细谈谈您提到的献祭了。”
希尔德加德站起身，或许是坐得太久，她踉跄了一下。
拉斐尔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谢谢。”她微微一笑。
“我们去议事厅吧。”他迅速收回手，"主教，请准备沙阿奥拉城的地图。”
当他们并肩走向议事厅时，拉斐尔用余光观察着身边的人。她的步态优雅而沉稳，即便经历了长时间的施法消耗，依然保持着**师的风度。
“专注任务。”拉斐尔在心中提醒自己。
“希尔德加德**师，”他轻声开口，“能告诉我您对这场……献祭看法吗？我想我们需要制定一个计划。”
希尔德加德转过头来，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当然。不过，叫我希尔德加德就好。”
金发的审判长点点头，“那么，也请叫我拉斐尔。”
来到议事厅，三人坐到桌前，主教摊开了地图。
“就是这里。”希尔德加德指向了地图西北角的一处地点，“如果我的推测没错，献祭的核心就在这片墓园中。”
“墓园。”拉斐尔的眉头微微皱起，“这种地方人烟稀少，的确最适合异端进行的仪式。”
希尔德加德点点头，“的确，现在情况紧急，我打算立刻前往。”
“等等。”拉斐尔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他抬起头，那双如天空般湛蓝的眼睛直视着她，“您打算一个人去？”
拉斐尔站直身体，他比希尔德加德高出半个头，此刻微微低头看着她的样子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恕我直言，**师阁下。让您独自前往一个充满未知危险的地方，这违背了我的职责。”
希尔德加德在心中一悬。
她当然知道独自前往的危险，因为前往墓园，大概率还会再次见到莉莉安。
但想起刚刚她的反应，如果拉斐尔和她一同前去的话，恐怕只会刺激莉莉安。而且倘若拉斐尔在场，很多话，她又怎么再向莉莉安说？
更何况，莉莉安现在尽管看似扭曲，但她还是愿意相信，莉莉安不愿意伤害她。
不行，她要想个办法支开拉斐尔。
“您的职责是保护无辜的民众。”希尔德加德说，“现在教堂里有两百多个病患，他们的生命正在流逝。您觉得是陪我去冒险重要，还是守护这些垂危的生命重要？”
议事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烛火噼啪作响，在两人之间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您很聪明。”拉斐尔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用道义来说服一个圣职者。”
希尔德加德微微一笑，在内心松了口气：“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况且，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弱者。作为法师公会的特派调查员，处理这种异常事件正是我的专长。”
她转身走向门口，就在她即将跨出门槛时，拉斐尔的声音再次响起：
“希尔德加德。”
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名字，没有敬语，没有头衔。
这让希尔德加德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回过头，看到拉斐尔正从怀中取出什么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的银色十字架，上面镶嵌着一颗纯白的宝石，在烛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圣光。
“这是辉光的祝福护符。”他走到她面前，将护符递给她，“它能在关键时刻为您提供一次神圣庇护。”
“这太贵重了。”
“请收下。”拉斐尔打断了她，将护符轻轻放在她的掌心。他的手指在接触的瞬间微微停顿，那种温暖的触感让两人都愣了一下。
“如果您执意要独自前往，”他收回手，重新恢复了审判长的严肃表情，“至少让我能够安心一些。这枚护符与我的圣徽相连，如果您遇到危险，我能够感知到。”
“谢谢。”她真诚地说，把护符带到了脖子上，“我会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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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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