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周遭蔓延着硝烟混合着血腥的气味。
我挣扎的爬起,身上的重物压的人喘不过气,回首才发现那是一具具惨死的尸身,他们穿着战甲面目扭曲布满了血污,仿佛是地狱爬出来的恶鬼,死的不甘找人索命。
我面不改色的爬出来,才知被萧为策扔在了西峻的前线战场,尸林血海硝烟缭绕,看样子刚结束一场鏖战。
好似光景又回到了四年前的无峰城,我是躲在父兄姐妹尸首下侥幸偷生的叛徒,渐渐成了幽魂,屠城后,敌军的战戟一次次刺穿他们的肉身,我从那肉孔缝隙中飘出,直至变成厉鬼。
小荷为我送的氅衣被扔在了一旁,我拾起准备披上。
倏然,明晃晃两只雪白的残肢落在了地上,那是一双手,纤长娇嫩的手,是小荷的手。
不久,太子军清扫战场的队伍发现了我,被送到了营帐。
意外的,萧凭玉见到我,有片刻讶然也是转瞬即逝。
军医为我检查了身子,没有大碍,我哭的梨花带雨缩在萧凭玉怀中,他为我拭泪,叮嘱:“日后,皇后召见能不去便不去,好好待在东宫,明日我会遣人护送你回皇城。”
旋即我便了然。
“殿下的意思......”
他蓦地捂住我的嘴,示意我噤声。
我低声啜泣:“天子脚下,皇城街头,皇后娘娘的所作所为,这实在是太荒唐了!”
萧凭玉沉默良久,脸上挂着自嘲的笑容道:“这几日,京城是不是都在传本宫消极避战,制千万将士于不义之地的消息。”
我颔首,“妾自然是不信的。”
“今日,她能将你扔到战场,明日就能夺去本宫的太子之位,甚至是性命。”萧凭玉道:“从头至尾本宫都是她的棋子,杀人维权的刽子手。”
我轻抚他的脸庞,安抚道:“怎会如此。您在她膝下长大,纵然不是亲生,但还有养育的情分在,皇后娘娘怎会如此寡情心狠。”
“生在皇家,这有何稀奇,只要是我珍视的东西,都会被她拿来作为胁迫警示的工具,这么多年来,你如此,晚儿亦是如此。”
晚儿,原来张若琬与太子口中的晚儿是两个人。
那位东宫人人闭口不谈的太子妃想来就是这位晚儿姑娘。
“殿下如此珍视妾,妾定然不会辜负。”我望着他展颜,娇媚动人,“妾自知能为殿下做的不多,若是殿下遇上烦心事不如一股脑倾诉给妾,能为殿下排解一二也是极好的。待来日大权将定,殿下便不再被动,自然心想事成了。”
“但愿如此。”
我们四目相视,他为我拢紧被褥,眸中满是迫切的关心怜爱。
今日难道传来捷报,太子领兵拼死守住了西峻城的紧要关隘,不仅如此还照拂了附近的百姓,送水送粮,派军医诊治伤民,天下人得知无不夸赞殿下英明,好善乐施,是当之无愧的储君。
不日,军中举行了欢庆仪式,巨大的篝火堆在营地中央熊熊燃烧,火星噼啪爆响,直冲夜空,将士们饮酒作乐好不快活,太子的部下们连着打趣我俩,我听着面红耳赤,萧凭玉却一直笑着不说话,似是羞赧的少年郎,不多久他寻了个机会将我拉出了人群。
我与他来到一处河畔,天空作美,万里无云的夜空点点星光作伴。
彼时的太子没有下人的前呼后拥,穿着常服,我与他相对而立,仿若是一对民间夫妇。
“还记得,你在东宫告诉过我,你所向往的婚仪,夜里湖边繁星作伴,有一里红妆,三两浊酒,良人在侧足矣。”
我心里一顿:“殿下竟还记得。”
“只不过今日仓促了,没有红妆,但有湖有繁星,还有两杯浊酒。”他犹豫了会,“不知琬儿是否愿意再嫁于我,全心全意的将余生托付给我,相扶相持,永不相离。”
他说的恳切,我竟恍惚。
不由得害羞点点头:“殿下所愿亦是妾所愿。”
萧凭玉从袖中拿出一支合欢花样式的簪子,依旧是碧绿色的。
他从未问过我的喜恶,我也从不问他往事,彼此心照不宣的相爱着。
“出京时路过坊市,见这簪子衬你,权当是今日的定情之物了,日后回宫我再补你更多更好的。”
我含笑点头。
相拥,热吻,缱绻,如梦似幻。
酒过三巡后,我们对坐赏月,
今晚的明月太亮了,险些让我沉沦在此,忽略了不远处山顶的寒光。
萧为策一身玄衣手握银弓,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兵马立于山头。
我受过训,眼力过人。
他是来杀我的。
“殿下别动。”我突然拦住萧凭玉举杯的手。
“琬儿,怎么了?”
“夜里风大,落叶飘到您发顶了。”说罢我起手为他拂去。
萧为策手中箭的准心在我身上,倘若我稍稍偏移,背对着的萧凭玉就能替我去死。
可眼下太子还不能死,储君骤然薨逝,大皇子二皇子早逝,三皇子又是痴儿,四殿下必然是东宫的不二之主,到那时我的筹谋将会功亏一篑。
我收起眼底的柔情,道:“西峻接连大捷,想来要不了多久殿下便能凯旋。”余光游移在山顶之间,萧为策的箭迟迟不放,似乎在等我的抉择。
“太子骁勇善战,妾身当真想问问您,若回到四年前的无峰城,您还会弃城逃走,置万千子民于不顾吗?”
不等他答,我将簪子狠狠插进了萧凭玉的胸膛。
大戏落幕,明月被薄云半遮,散发着惨淡清辉。
不远处的萧为策侧目拉弓又缓缓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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