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祝时愿的第一感觉是刺骨的冰冷。
不是来自外界空气。是来自脑子里。来自那个悬浮的、散发着幽蓝光芒的屏幕。
它就在那里。违背了一切物理常识。
真实得可怕。
她猛地闭上眼睛。用力甩头。
幻觉。一定是太累太绝望，出现幻觉了。
深呼吸。一次。两次。
再睁开。
屏幕还在。
纹丝不动。上面的幽蓝流光，无声地旋转。
【情绪银行：账户绑定成功】
那行字，像刻在视网膜上。
祝时愿的腿一软，顺着粗糙的桥墩滑坐到地上。水泥地的凉意透过薄薄的裤子渗进来。
她抱住头，手指插进头发里，用力拉扯。
疼。
不是梦。
那个冰冷的机械音，没有再响起。
但屏幕上的字变了。
【新手引导开始。】
【请集中意念，默念“打开主菜单”。】
祝时愿僵着不动。
抗拒。恐惧。
但那屏幕就悬在那儿，沉默地施加着压力。
她喉咙滚动了一下。干得发疼。
试试？
她集中精神，脑子里微弱地想：打开……主菜单？
嗡。
界面瞬间切换。
一个更复杂的屏幕出现。
左边是几个图标：【我的账户】、【任务中心】、【情绪商城】、【借贷中心】。
右边是一个简化的人形轮廓，旁边有不断跳动的细微数据流，看不清内容。
最下方，那个猩红的倒计时还在跳动：【00:09:32】
十分钟不到。
祝时愿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被一种不祥的预感攥住。
她尝试着用意念点开【我的账户】。
页面展开。
【账户持有人：祝时愿】 【当前情绪币：0】 【当前情绪状态：绝望（峰值87%），恐惧（72%），混乱（65%）…点击展开】 【已抵押物：无】 【已借贷：无】
情绪状态……竟然能数据化？
她手指微微发抖。继续点开【情绪商城】。
界面唰地展开，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看得她眼花缭乱，呼吸急促。
【健康胶囊（小）：100情绪币】（缓解轻微不适） 【幸运buff（1小时）：500情绪币】（小幅提升幸运值） 【技能体验卡（初级）：1000情绪币】（随机获得一项初级技能1小时体验权） 【清洁小精灵（周卡）：1500情绪币】（自动清洁指定居住空间） ……
这些东西……
她的心跳越来越快，手指滑动屏幕，越往后看，眼睛睁得越大。
【器官修复因子（定向：肾脏）：1，000，000情绪币】 【生命延续疗程（1年）：5，000，000情绪币】
祝时愿的呼吸猛地停住！
肾脏修复！
生命延续！
妈妈……
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希望，像一道刺目的闪电，劈开她心中的黑暗和绝望。
但下一秒，那希望就被后面跟着的一长串零，砸得粉碎。
一百万？五百万情绪币？
她连一个情绪币都没有！
这东西怎么赚？
那个冰冷的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还在跳动：【00:07:15】
她颤抖着，点开最后的【借贷中心】。
界面暗红色，透着不祥。
【可借贷情绪类型：喜、怒、哀、惧、爱、恶、欲、惊…】 【借贷额度：根据宿主信用评级及抵押物价值核定】 【警告：借贷情绪需支付高昂利息。到期未能偿还，将强制扣押抵押物。抵押物包括但不限于：情感记忆、身体机能、感官知觉、寿命等。】
祝时愿看得浑身发冷。
强制扣押抵押物……情感记忆……身体机能……
这根本不是银行。这是魔鬼的契约！
就在这时！
【叮！新手生存任务已发布！】
屏幕强制跳转！回到最初界面！
一个巨大的、血红色的感叹号占据了中央！
下面任务描述浮现：
【任务名称】：惊喜送达 【任务目标】：使指定目标人物【靳渊】产生【强烈惊喜】情绪（强度需≥80/100） 【任务时限】：24小时 【成功奖励】：医疗点x100（可有效延缓目标人物病情恶化一周，并为后续治疗提供基础支持） 【失败惩罚】：随机抵押一项“快乐”相关情感记忆（永久缺失）
祝时愿盯着屏幕。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看了三遍。
血液好像一瞬间冻住了。从头顶凉到脚心。
靳渊？
那个靳渊？
电视财经新闻里的人物。杂志封面的常客。传说中冷漠无情，手腕狠厉的商界巨鳄。
让他感到……强烈的惊喜？
强度还要80以上？
她连他一根头发丝都碰不到！
就算见到了，她拿什么惊喜他？给他表演一个当场昏倒吗？
失败惩罚……随机抵押一项“快乐”相关情感记忆？
快乐……
这两个字，此刻像刀一样割着她。
她会忘记什么？
是小时候骑在爸爸脖子上看烟花，那震耳欲聋的响声和漫天绚烂下的安心？
是第一次考上大学，拿到录取通知书时，妈妈脸上那比阳光还灿烂的笑容？
还是去年生日，妈妈病情还没那么重时，偷偷给她买的那块小小的奶油蛋糕的甜味？
这些记忆。这些她藏在心底最深处，快要被绝望磨灭了的，微弱却温暖的光。
失去任何一段。
都是在活生生剜她的肉。放她的血。
【倒计时：23:59:59】
巨大的血色数字开始跳动。
一秒。一秒。无情地递减。
“不……”祝时愿喉咙里挤出一声破碎的气音，“我做不到……这不可能……”
她猛地抬手，疯狂地想去挥散那屏幕。
手掌穿透了光影。屏幕纹丝不动。
幽蓝的光冷冷地照着她惨白失措的脸。
“解除绑定！我不需要！听见没有！滚出去！”她对着空气低吼，声音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嘶哑。
没有回应。
只有倒计时的滴答声，清晰地响在她的脑髓里。
咔。咔。咔。
像铡刀在一点点落下。
她崩溃地捂住耳朵。没用。声音来自内部。
绝望再次涌上来，比之前更凶猛，更冰冷。
给了你希望，又立刻让你看清这希望有多遥不可及。
这系统，是个玩弄人心的魔鬼。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上，靠着脏兮兮的桥墩，一动不动。
眼泪终于后知后觉地涌出来。不是嚎啕大哭。是无声的，麻木的流淌。
冷风吹过，带走脸上的湿意，留下更冷的紧绷感。
怎么办？
放弃吗？
接受惩罚。忘记一段快乐的记忆。
然后呢？看着妈妈因为断药，病情恶化？
她做不到。
真的做不到。
倒计时还在走。【23:52:18】
时间不等人。
祝时愿用力抹掉脸上的泪。抹得皮肤生疼。
她抬起头，死死盯着屏幕。
眼神变了。
那点残存的、几乎被碾碎的光，又艰难地凝聚起来。
混合着绝望，生出一种近乎偏执的疯狂。
赌一把。
还能比现在更糟吗？
她集中意念，点开任务详情。
下面有一行小字：【点击查看目标人物基本信息及近期行程提示（新手福利）】
她立刻点开。
靳渊的证件照弹出来。五官深刻，眉眼锐利，薄唇紧抿。隔着屏幕都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冷峻气场。
资料极少：靳氏集团总裁。常驻本市。
行程提示：明天上午10:00-10:15，将于市中心“云顶”咖啡馆（会员制）有短暂停留。
只有十五分钟！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祝时愿的心脏砰砰狂跳。血液重新涌动起来，带着一种灼热的焦虑。
惊喜。惊喜。
怎么才能让那种人感到惊喜？
送他一份商业机密？她去哪弄？
送他天价礼物？她没钱。
那就只剩下……
不走寻常路。
用最离谱、最意想不到的方式，撞上去！
赌一个万一！
赌他靳渊这辈子，没见过这样的“惊喜”！
一个疯狂的、羞耻的、但可能是唯一可行的计划，在她脑子里迅速成型。
粗糙。漏洞百出。极其尴尬。
但……或许能行？
她猛地站起来。因为起得太猛，眼前黑了一下，扶住桥墩才站稳。
顾不上那么多。
她看了一眼那冰冷的倒计时。【23:48:01】
然后转身，快步走出桥洞。
脚步不再虚浮。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劲和决绝。
脸皮算什么？
尊严算什么？
在妈妈活下去的机会面前，一文不值！
她需要一点道具。一点启动资金。
她摸遍全身口袋。只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
加起来不到五十块。
她需要一杯最便宜的咖啡钱。还需要一点别的东西。
祝时愿深吸一口气，朝着最近的便利店走去。
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明天的每一个步骤。每一句台词。
脸颊因为那计划的羞耻度而发烫。
但眼神冰冷。
像个走向刑场的战士。
只不过，她的武器，是豁出去的自己。
幽蓝色的系统屏幕，无声地跟随着她。
倒计时。
一秒一秒。
无情地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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