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洒在课桌上，带着夏末最后的炽热和初秋隐约的凉意。林光坐在靠窗的位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本边缘，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那棵老槐树。
高二开学已经一周，教室里的喧嚣与他格格不入。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兴奋地分享着暑假见闻，只有他独自一人，仿佛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
他本该在天山之巅，守着千年不化的积雪，做一株不染尘埃的雪莲。而不是坐在这喧闹的人间教室，忍受着凡尘浊气的侵袭。
“听说今天有转学生要来。”前桌的女生转过头，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
林光没有回应，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人间的琐事与他何干？他来到这里只有一个目的——找到那个人，了结千年恩怨。
“叮铃铃——”上课铃声打断了教室里的喧闹。
班主任李老师踩着铃声走进教室，身后跟着一个身影。
“同学们，安静一下。”李老师敲了敲讲台，“今天咱们班来了位新同学，大家欢迎。”
林光本不想抬头，但一股莫名的心悸让他不由自主地抬眼望去。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站在讲台上的少年身姿挺拔，穿着熨烫得一丝不苟的白衬衫，纽扣严谨地系到最上一颗。他的面容精致得不像凡人，眉眼间凝着冰雪般的冷冽，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眼下方那颗淡淡的泪痣，以及左嘴角边若隐若现的一颗小痣，为那张冷峻的脸平添了几分说不清的韵味。
但林光在意的不是这些。
那张脸——那张他刻骨铭心恨了千年的脸！
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林光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刺痛感让他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陆离。天族的太子，害他修为尽失、被逐出蓬莱的罪魁祸首。
他竟然也来到了人间，还成了他的同班同学？
讲台上的少年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我叫陆离。”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有一丝表情的变化，就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班里的女生们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目光黏在那张过分好看的脸上移不开。男生们则大多带着审视和比较的意味。
只有林光，感受到的是彻骨的寒意和翻涌的恨意。
他终于出现了。
这一千年来的恨意有了宣泄的对象。那些被挖去仙丹的痛苦，那些修为尽失的绝望，那些被逐出蓬莱的羞辱...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几乎要将他吞噬。
“陆离同学，你就坐...”李老师环视教室，寻找空位。
“老师，我这里有空位。”林光突然举手，声音平静得让自己都惊讶。
全班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开学一周来，这个总是独来独往、神情冷漠的转学生第一次主动发声，竟然是为了让新来的转学生坐在自己旁边？
李老师也略显惊讶，但还是点点头：“那好，陆离你就坐在林光旁边吧。”
陆离的目光淡淡扫过教室，最终落在林光身上。那眼神没有任何情绪，就像在看一件家具、一块石头，没有任何温度。
但就在那目光相接的瞬间，林光感到心脏莫名一悸。
陆离迈步走来，步伐稳健而轻盈，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气质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在林光旁边的空位坐下，放下书包的动作一丝不苟。
“你好。”陆离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出于礼貌打了招呼。
林光没有回应，只是僵硬地点了点头。他怕一开口，就会控制不住涌上心头的恨意。
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林光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身旁那个人身上。
陆离坐得笔直，听课的神情专注而认真，偶尔低头记笔记的手指修长有力。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的好学生，除了过分出色的外貌和冷冽的气质。
但林光知道，这具皮囊下藏着怎样的灵魂。
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天族太子，一个假装善意实则包藏祸心的伪君子。
若不是他，自己不会失去修炼千年的仙丹；若不是他，自己不会被逐出蓬莱，失去唯一的家园；若不是他，自己敬若神明的蓬莱仙君不会受到牵连...
想到蓬莱仙君，林光的心刺痛了一下。那位如月光般清冷温柔的仙君，将他从雪莲幻化人形，抚养教导，给予他生命的意义。却因为陆离的阴谋，不得不与他分离...
“林光同学？”老师的点名将他从回忆中惊醒。
他猛地抬头，发现全班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
“请你回答一下这个问题。”老师指着黑板上的数学题。
林光愣在原地。他根本不知道老师问了什么。
就在这时，旁边推过来一本笔记。陆离的笔记本上，工整地写着一道题的解题过程，字迹挺拔有力，如刀刻斧凿。
林光瞥了一眼，机械地照着念了出来。
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请坐。上课要认真听讲。”
坐下时，林光感到一阵屈辱。他竟需要仇人的帮助来解围？
下课铃终于响起，林光几乎是立刻起身想要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位置。
“谢谢。”他生硬地对陆离说，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感激。
陆离抬头看他，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不客气。”
几个女生围了过来，显然是冲着陆离来的。
“陆离同学，你是从哪个学校转来的啊？”
“你家住在附近吗？”
“需要笔记的话可以找我...”
陆离的回答简短而疏离，有效地阻止了进一步的交流。女生们略显失望地散去。
林光冷眼看着这一切。虚伪的家伙，在天界时就惯会装模作样，到了人间依旧如此。
他走出教室，来到走廊尽头的窗前，深深吸了口气。需要冷静，需要计划。陆离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另有目的？他是否还记得前世之事？
一系列问题在脑海中盘旋。
最重要的是，他该如何实施复仇计划？
在人间杀死一个凡人无疑会引来麻烦，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千年的恨意需要宣泄，否则他的心永远不得安宁。
“你还好吗？”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光猛地回头，发现陆离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正看着他，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很好。”林光生硬地回答，转过身面对窗外，不希望对方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绪。
陆离没有离开，而是并肩站在窗边，也望向窗外：“这个角度看出去的风景不错。”
林光没有接话。他感到陆离的目光似乎在自己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种被审视的感觉让他极度不适。
“我们以前见过吗？”陆离突然问道。
林光的心跳漏了一拍，随即冷笑道：“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觉得有些眼熟。”陆离的声音依旧平静，“或许是我记错了。”
林光紧紧攥住窗框，指节发白。当然眼熟，我们之间的恩怨纠缠了千年之久。但你不会记得了，因为我会让你在遗忘中付出代价。
“第一次见。”林光最终说道，声音冷得像冰。
陆离轻轻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但林光能感觉到，那目光仍然停留在自己身上，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上课铃再次响起，解救了他。
一整天，林光都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每当陆离靠近，他都能感受到那股熟悉而又令人憎恶的气息。虽然微弱，但确确实实是那个人的气息。
放学铃终于响起，林光第一时间收拾好东西，快步离开教室。他需要时间独处，需要理清思绪，需要制定计划。
走出校门，秋风吹拂在脸上，带来一丝凉意。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躁动的心情。
“林光。”
听到那个声音叫自己的名字，他浑身一僵，缓缓转身。
陆离站在校门口，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他依然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校服，领口整齐，没有任何褶皱。
“有事？”林光警惕地问。
陆离走上前，从书包里取出一个笔记本：“你下午走得急，落下了这个。”
是数学笔记本。林光接过本子，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陆离的指尖，一阵冰冷的触感让他猛地缩回手。
“谢谢。”他低声说，避开对方的目光。
陆离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静静地看着他。夕阳在那张完美的侧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泪痣在光影间若隐若现。
“明天见。”最终，陆离淡淡地说，转身离去。
林光站在原地，望着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翻涌。
明天见，陆离。我们会有很多个“明天”，直到你为千年前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紧握着手中的笔记本，林光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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