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恩。这个名字,在塞利纳斯的葡萄酒庄园里,是继承权的象征;在这座城市的顶级商圈里,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190cm的身高和健硕的体格,是我行走的标签,它让无数女人在投来目光时,自动叠加了敬畏、谄媚或**的滤镜。通俗点讲,就是人帅钱多,身高腿长,传说中那种能气死奋斗逼的终极人生赢家——富二代。
但此刻,在“巅峰”健身房能俯瞰全城夜景的落地窗前,我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乏味。回国,进入家族企业,一切都像这间用金钱堆砌出的、器械闪着冷光的场馆——完美,却毫无灵魂。
私人教练部的张经理,不停的介绍着各种先进的设备,还有琳琅满目的私教课程,他的声音就像背景音乐一样,在我耳边嗡嗡作响,让人烦躁。直到,我的视线被一个彻底悖逆我认知的存在牢牢锁住。
在动感单车区与力量区交界的僻静角落,一个穿着“私人健身教练”工作服的女生,正在指导一位中年阿姨训练,真正刺痛我视觉神经的,是她那颗毫无遮掩、光洁得像个异类的头颅。
灯光下,她的头皮泛着一种冷淡的光泽,像被打磨过的玉石。一枚极小的银色耳钉是唯一的点缀,配上那副黑框眼镜,让她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割裂的气场——瘦削得像一阵风就能吹走,安静得像图书馆的尘埃,怎么看,都更像一个误入凡间的修行者,而非一个应该充满力量与汗水的健身教练。
“那是你们请来的行为艺术家,还是还俗的尼姑?” 我朝那个方向扬了扬下巴,语气里的讥诮毫不掩饰。这不能怪我刻薄,我的世界教会我,对超出掌控的事物,第一时间表达质疑是本能。
张经理的笑容瞬间冻结,像一张突然卡顿的面具。“李总您说笑了,”他干巴巴地解释,“那是我们的金牌??普拉提教练,许安。她可是我们内部评级最高的教练兼内训师呢……”
“金牌?” 我轻笑出声,打断他,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刮过许安瘦削的背影,“用一个光头来做你们俱乐部的‘金牌’招牌?张经理,你们的审美取向,还真是……别具一格啊,哈哈哈哈。”
我的声音清晰地荡开,我相信她一定听到,我也故意让大家都听到。但她连一丝回应的意向都没有,依旧用极致的专注指导着会员:“感受您的呼吸,带动身体的无限延展,对的,做的非常好……”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反驳都更让我恼怒。它像一种无声的宣战,坐实了我的判断——用特立独行来伪装,用故作清高来抬价,不过是更高明的营销手段。
一种混合着轻蔑与被冒犯的情绪,在我心里拧成一个结。
“不必介绍了,”我收回目光,用坚定和命令的语气对张经理说,“我只需要增肌和拉伸的课程,其他的不必多说,另外,我不需要所谓的金牌教练,给我安排最高最帅气身材最好的教练就行,今天我就自己先练练,下次课再正式安排上课。” 我刻意加重教练的形象,像在划分一条清晰的界限。迅速签了单,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光头带来的不适感从我的世界里清除出去。然而,在我转身往往训练区走去时,刚好看到她在前台签字下课,精致立体的五官尤为清晰,她的右耳后是一道深深的、延伸向虚无发际线的疤痕,而那道疤,像一句无声的谶语,让我心里莫名地咯噔了一下。
1个半小时后,我将为自己刚才的傲慢与恶毒,付出了近乎生命的代价。
我仰卧在斜板上,准备最后一组卧推的力竭训练,刻意加大了重量,试图用肌肉的极致充血与疲惫,来冲散心头莫名的烦躁。最后一组,最后一次推起,手臂肌肉在嘶吼后骤然罢工!
“哐——!”杠铃杆脱手的巨响在我耳膜炸开。
那冰冷的、代表着绝对重量的钢铁,正朝着我的胸腔,以不可逆转的速度猛砸下来!时间被无限拉长,我能看到金属表面上扭曲倒映出的、我自己惊恐变形的脸。恐惧和周围的惊叫声,让我的灵魂瞬间出离。
死亡,原来带着一股铁锈味。
就在我万念俱灰,准备肋骨断裂、刺入内脏的剧痛时——
一道黑色的影子,如同撕裂空气的闪电,以一种超越我理解的速度和精准,悍然切入我与死亡之间!
是许安!
她的动作是纯粹力学的杰作,是千锤百炼后的本能!身体前倾,双腿瞬间形成稳定的弓步支架,双手不是抓,而是用一种近乎刁钻的角度“托”和“引”,同时用她那单薄得可笑的肩膀,死死顶住了下坠的势能!
“嘎吱——” 我清晰地听到了,来自她脊柱骨格内部的、令人牙酸的承重声。
我惊呆在那,仰视着这个我刚才极尽嘲讽的“光头”,此刻正用她看似脆弱的身体,为我筑起最后一道生命防线。
她的手臂因承受远超极限的重量而剧烈颤抖,白皙的皮肤下,青筋如虬龙般狰狞暴起。她的脸颊因瞬间极度充血涨得发紫,太阳穴旁的血管在突突狂跳,细密的汗珠从每一个毛孔中疯狂渗出。可她那双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却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没有恐惧,没有痛苦,只有一种绝对的、近乎冷酷的专注。
“憋气!核心收紧!” 她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每一个字都带着肌肉撕裂般的颤抖,却像烙印一样烫进我的灵魂深处!
这不是关心,这是命令!是在自身濒临崩溃时,依旧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
这漫长的、或许只有三秒的角力,终于被狂奔而来的其他教练打破。重压解除的瞬间,许安猛地向后踉跄,扶住深蹲架才勉强没有倒下。她背对着我,单手撑膝,整个背脊因剧烈的喘息而急促起伏,那光洁的头颅无力地低垂着,汗珠顺着脖颈滑入衣领。
健身房内死寂一片,只有我劫后余生、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
我坐起身,劫后余生的庆幸感还未涌起,就被一股更凶猛的情绪海啸彻底淹没——是足以将我碾碎的羞愧!是恨不得时间倒流的悔恨!我刚才所有的傲慢、轻蔑和恶语,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耳光,狠狠地、反复地抽打在我自己的脸上!
张经理面无血色地冲过来,语无伦次:“许教练!天啊!李总!您没事吧!李总啊,我看看伤着哪里了没有?”
我推开他,目光死死锁在许安身上。她缓缓直起身,转过来,脸色苍白如纸,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她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责备,甚至没有一丝情绪波动,只有一种巨大的、仿佛能将一切都吞噬的疲惫。
淡淡地说了句,“您没事就好”,然后轻轻弯腰,捡起地上那个写满训练笔记的本子,拍了拍上面的灰,然后,用一种异常稳定、却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我心尖上的步伐,默默地、径直走向了员工休息区。
她那瘦削而笔直的背影,在此刻的我看来,像一座我永远无法逾越的山峰。
张经理还在我耳边喋喋不休的唠唠叨叨什么,但我已经听不见了。
我所有的傲慢与偏见,都在那冰冷的杠铃和许安颤抖却坚毅的臂膀前,被彻底碾磨成了齑粉。火辣辣的耻辱感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
而与此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疯狂的好奇与探究欲,像藤蔓般从废墟中疯狂滋生,紧紧缠绕住我的心脏,让我几乎窒息。
那道疤,那决绝的光头,那深不见底的沉默,那在生死一线间爆发出的、碾压我所有认知的专业与意志……
这个叫许安的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她的身上,到底藏着怎样的过去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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