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窥探她、靠近她
那根差点送我归西的杠铃，算是安稳归位了。可我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歪了，卡在那儿，上不来下不去。
我，大名鼎鼎含着金钥匙出生的的超级富二代——李恩，行走在人间的超级无敌大赢家，却在自家旗下的健身房里，差点成了“健身事故反面教材”。现在每次刷脸进门，都觉得前台小妹看我的眼神带着三分怜悯七分憋笑。真的，脸丢大了。
许安。
这个名字，连同她那颗在灯光下反着冷光的脑袋，现在成了我心里的一个“钉子户”。一闭眼，就是她单薄身体爆发出惊人力量的画面，还有她那眼神——冷静得像手术台上的无影灯，把我从里到外照得透亮，所有可笑的傲慢都无所遁形。
我整个人被几种情绪撕扯着，快精神分裂了。
羞耻感是主旋律，火辣辣地灼烧着我的脸皮。想起自己当初那副“尔等皆是凡人”的嘴脸，我都想给过去的自己一套组合拳。我那些用钱和身份堆砌起来的优越感，在她纯粹的专业力量面前，脆得像张废纸。
感激是沉甸甸的现实。救命之恩，不是一句“谢谢”就能带过的。我得表示，必须表示得隆重、诚恳，才能对得起我们李家的门风，也……才能在我自己这儿勉强过关。
但最让我抓心挠肝的，是那股压不住的好奇。她像个行走的谜团：光头，疤痕，瘦弱和力量的矛盾结合体，拒人千里的冷淡和偶尔流露的温柔……所有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拼不出全貌，却散发着一股该死的、让我忍不住想靠近的磁场。
于是，我开始了在“巅峰”健身房里的“秘密观察日记”。
我假装在器械区挥汗如雨，实际上所有感官都像雷达一样锁定了普拉提教室里的那个身影。我看她耐心纠正一位阿姨的动作，神情专注得像在修复一件古董；我看年轻女孩们笑着摸她的光头，她居然不恼，嘴角那抹极淡的笑意，像冰湖裂开的一道细缝；我看她用着磨边的旧水杯，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鞋，最后一个离开，把一切归置得井井有条。
她越是这样，我越想不通。
这种“偷窥”非但没让我满足，反而让“靠近她”这个念头像野草一样疯长。“正式道谢”就成了我手里唯一合理的号码牌。
我精心策划了一场“偶遇”，在她下课走向员工通道时，我“恰好”迎面走来。
“许教练。”我开口，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紧张。
她停步，转身，目光平静地落在我脸上，像等待一个普通的会员问询。
被她这么一看，我脑子里排练了八百遍的、那些故作轻松的台词瞬间蒸发。健身房里的嘈杂仿佛被无限放大，震得我心跳都乱了节拍。
“……上次的事，真的，非常感谢。”我最终还是选择了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甚至下意识地微微躬身。做完我就后悔了，这动作在我和她之间，显得多么滑稽和刻意。
“不客气，职责所在。”她的回答，和那天一样，标准、简短，像AI设定好的程序，不带任何私人感情，也干脆地堵死了我所有预备好的下文。
眼看对话要凉，我心头一急，那句盘桓已久的邀请脱口而出：“为表谢意，不知道能否请你吃餐饭？”
说完我真想把自己舌头咬下来。这听起来像什么？像极了那种用钱砸人、自以为是的蠢货，或者更糟，像那些绞尽脑汁想泡她的猥琐男。
果然，她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快得像错觉，但被我捕捉到了。
“谢谢李总的好意。”她用了更疏远的“李总”，划清界限，“公司规定，教练不能私下接受会员邀约。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清正，没有任何闪躲，“我习惯回家吃饭。”
规定。习惯。
这两个词，像两堵无形的墙，把我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我僵在原地，脸上努力维持的得体笑容估计已经裂开了。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我引以为傲的一切——家世、财富、外貌——在她这里，全部失效。她看待我的目光，和看待任何一个需要她服务的对象，没有任何不同。
“哦……明白，理解。”我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她点了点头，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背影清瘦，步伐稳定，没有一丝留恋。
那一刻，强烈的挫败感像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气吗？有点，但不是气她，是气我自己把事情搞砸的愚蠢模样。
她根本不需要我这种用金钱和社交礼仪包装的感谢。她守着她的清贫与原则，像守护着一座安静的堡垒，密不透风。
这个认知，像一根细针，扎破了我最后那点尴尬和恼怒，只剩下一种混合着无力感和……敬佩的复杂情绪，沉甸甸地压在心底。
之后几天，我没再试图靠近，但目光却像有自己的意志，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随她。看到她课间靠在墙边闭目眼神，浓密的睫毛下带着疲惫的阴影，我心里会莫名地揪一下。看到她休息时捧着厚重的专业书籍，指尖划过书页的专注侧脸，看着她给会员上课，极致专注的态度……
那股想要读懂她的好奇心，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羞愧和敬佩的灰烬里，燃成了更旺的火焰。
我不再只想着如何“回报”了。我更想理解，想弄明白，究竟是怎样的经历，锻造了这样一个她。
这个念头陌生而强烈，带着点我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悸动。
最终，我走向前台，对张经理说：
“帮我约许教练的课。”
张经理一脸错愕：“李总，您要上普拉提？”
“不，”我的目光越过他，落在那个安静的身影上，心里五味杂陈，语气却异常清晰，“就约她的私人拉伸课。”
也许，只有在我支付费用，而她提供专业服务的这一刻，我才能找到那个既不折损我可笑自尊，又能光明正大靠近她的、唯一合理的距离。
而这场拉伸，注定不会只是肌肉的放松，更是一场心灵的试探与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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