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浅的老奶奶是没有的,热心肠的小妹妹倒是有一个。
庄歆今天一整天都没见到陈峙,只收到了那条出门遛狗的指示。
正愁家里的东西可能会不够用,到了晚上,再次开门迎接哈罗时,却见到门口旁放着满满一|大袋的狗狗用品。
这下正好!说曹操曹操到!
庄歆弯着腰把纸袋拖进了屋,拉链刚拉开,埋在沙发底下的哈罗瞬间钻了出来。
它不停地跟在脚边转来转去,还不忘“werwer”几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有了昨天的教训,庄歆决定先礼后兵。
她蹲下身,手里拿着最结实的那根牵引绳,试图再次与它约法三章。
“哈罗,出去之后,一定一定要听话!第一,不准大喊大叫!第二,不准追小猫小鸟!第三,尤其不准扑人!能做到吗?”
被点到名的小哈同志用一句“嘤嘤”的哼声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它歪着脑袋,尾巴在地板上砸得哐哐响,湿漉漉的棕色眼睛眨巴着,前爪时不时碰上那牵引绳。
这模样看着乖,眼里的兴奋劲却怎么也藏不住。
见庄歆起身向门走去,它也立马起身,一个箭步“嗖”地蹿到门边,两只爪子扒着门,兴奋地冲着她“嗷嗷”直叫。
庄歆笑骂道:“就知道你没听进去!”
牵引绳刚扣好,这子|弹也算是被上了膛,等到庄歆一开门,扳机扣下,一颗比格牌小炮|弹就这么直直地冲了出去。
下一秒,牵引绳瞬间绷紧,她也被横拉倒拽到了楼下。
凌晨的街道确实静,白日里叫卖的小摊收了摊,只剩路灯在地面铺着昏黄的光,一人一狗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偶尔有汽车从路口驶过,引擎声从远到近,又很快消失在巷尾。
小公园内空无一人,是个不错的静谧之地。
但这一夜的清净,很快被哈罗所打破。
它先是往后退了两步,仰着头用“嗷呜”的长啸,来宣示自己重获自由的兴奋。
可惜还没嗷完一个音,就被庄歆强制闭了麦。
“好啦好啦,知道你很兴奋,小点声,别吓着别人。”
庄歆边说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它最爱的毛绒小羊,在它的身边用力一捏。
“吱呀”的声音很快吸引了哈罗的注意,吠叫也戛然而止。
现在的它正努力直起上半身,前爪上下不停地在空中划动,尝试着去够对方手中的玩具。
趁这时机,庄歆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往跑道一丢,小羊在空中划出道弧线,稳稳地落在了草坪上。
几乎是玩具落地的一瞬间,一道黄白色的身影如同闪电般疾驰而过,精准地一口衔住了玩具。
到嘴后,对方也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
原先朝向庄歆的尾巴猛地调转了个边,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甩尾漂移,向着下一个目标前进。
哈罗跑得又快又得意,动作快到在路灯下晃出残影。
模糊的光线中,唯有那对标志性的大耳朵最为清晰,如今它们被风吹得向后飞扬,像两面迎风招展的棕色小旗子。
跑回到庄歆面前时,这小家伙也没急着邀功。
它叼着东西围在脚边转了一圈又一圈,不时踩出“吧嗒吧嗒”的声响,好一个耀武扬威。
庄歆笑着蹲下身,伸出双手,一把捧住那颗奔跑后带着热气的脑袋,感受毛茸茸在手心里拱来拱去。
“我们哈罗怎么这么厉害呀,跑得这么快呀,是最快最棒的小狗对不对!”
她用毫不吝啬的语气夸奖着,前尘恩怨也在这一刻被一笔勾销。
某只小狗左右摆动的尾巴摇得更甚了。
庄歆被这得意的模样逗笑,从它嘴里拿出那湿漉漉的小羊玩具后,又朝远处奋力扔去:“再去捡回来!”
这一次她刚喊完口令,便立马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录制键记录下了这一幕。
屏幕里,哈罗再次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出去,叼取、转身、奔跑、急停等一连串的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
庄歆看得不亦乐乎,哈罗玩得也乐不思蜀。
一次、两次、三次…
起初,她还能兴致勃勃地发出指令,可到了七次、八次,那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哼哧哼哧”的呼吸声所替代。
手机镜头也不再对准主角,最终的画面被停留在地面。
“好…好了哈罗,休…休息一下…”庄歆撑着膝盖,不停揉着酸痛的手臂,无助地先一步撤退。
可惜这份信号并没有被另一当事狗接收。
哈罗见她没有把东西捡起来,便叼起小羊玩具,拿鼻尖拱了拱对方。
一阵沉默后,它干脆直立起身,将两只前爪搭在对方膝盖上,用“呜呜”的不满声急切催促。
整个狗身的重量压了过来,庄歆一个不稳,直直向后倒去。
哈罗倒是不达目的不罢休,见她一屁|股墩摔在地上,更是乘胜追击,压得庄歆动弹不得。
她算是看明白了,她不是来遛狗的,是来给它做陪练的!
庄歆在心底无奈地咆哮。
闹了半响,也只得再扔一次,庄歆作势把|玩具扔出去。
可这时,对方的动作却毫无征兆地停住了。
哈罗的耳朵一耸一耸,原本随意摇晃的尾巴也瞬间定格。
只见它抬起头,整个身体保持静止,脖子向前伸得直直的,耳廓转向某个方向,像是在捕捉分辨着什么。
下一秒,哈罗迅速调转方向,朝远处狂奔。
庄歆立刻摸出手机,起身跟了上去。
小狗的头不断晃动着,扑闪的大耳朵变成了一台噪音采集仪,在草丛和塑胶跑道间不断转动。
这一段好素材都被庄歆录了去,还附上了贴心的解说:“对于狗狗,尤其是像比格犬这样听觉敏锐的猎犬来说,耳朵的‘听’远不止是接收声波那么简单,这也是它们感知环境、判断方位、预警危险的核心方式。”
只是她也没搞懂,这潜在的危险是什么。
哈罗的速度越来越快,感受到手中的牵引绳绷紧,庄歆不由得抓牢了些。
就在这时,街边一辆蓝白色的共享单车忽然发出一阵清脆而响亮的提示音:“Hello!欢迎使用哈啰单车!”
这声标准化的机械女声,直直灌进哈罗的耳朵,瞬间集中它的反射中枢。
哈罗猛地刹住脚步,黄白色的脑袋“唰”地转向声音来源。
这声音…是在叫它吗?
“wer!”哈罗发出一声短促而又疑惑的哼唧,像是在作出回应。
而后反应过来的是小脑,控制着它毫不犹豫地抬腿冲了过去。
“wer!werwer!”
“没叫你!你给我回来!”
庄歆手中的牵引绳没脱手 ,却也难以拽住,绳套在她的手心里猛地摩|擦、勒紧,扯得人生疼。
这股蛮力来得太过突然,根本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她只觉天选地转,重心彻底不稳。
“砰”一声闷响,庄歆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塑胶跑道上。
即使有橡胶颗粒做缓冲,细碎石子带来的磨损也无法忽视,手肘和膝盖处传来一阵阵刺痛,不用看也知道肯定破了皮。
还没等庄歆从地上爬起来,牵引绳倒是先变松了。
她忍痛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那个黄白色的身影果然去而复返。
哈罗正歪着大脑袋,好奇地打量着龇牙咧嘴的庄歆,并尝试性地舔|舐以示关心。
好小子,姐姐没白疼你,关键时刻还不忘照顾我!
庄歆感激涕零,感叹自己教导有方。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头。
可惜这份安慰,仅仅维持了不到五秒的时间。
哈罗迈着小碎步,慢悠悠地在她身边转起了圈子。那条尾巴也不再低垂着,而是高高地翘起,循着节奏不住地摇晃。
庄歆的手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罪魁祸首也不再满足于围观,它后脚一蹬,前爪无情地踩在了受害人的背上。
随即,哈罗仰天长啸,喉咙里发出嗡嗡的“嗷呜~嗷!”,成功补回了那一声胜利的宣告。
庄歆几乎是拖着身子和狗回到家的。
把哈罗送回对门时,陈峙似乎不在家,没法,她只能按约定将牵引绳挂在门把上,并给对方发了条消息说明情况。
到家后匆匆洗漱后,她便快速进入了梦乡。
再醒来时已经是下午,窗外的太阳没打招呼就挪到了西边,已然一幅夕阳西下的景象。
庄歆窝在沙发上,小心翼翼地处理着昨晚的伤。
浑黄的碘伏沾上发红的创口,所到之处的凉意惹得她时不时倒吸一口冷气。
一口气还没咽下去,门铃却突然响了。
庄歆一瘸一拐地挪到门边,透过猫眼一瞧,外边站着的人差点没让她往前面一栽——居然是陈峙。
即使现在已是傍晚,外面的温度依旧不容小觑。
陈峙依旧穿着标志性的“防晒三件套”,看起来十分闷热。
不同的是,这一次鸭舌帽檐下不再是那副沉闷的口罩,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五官立体、富有棱角的脸。
庄歆猝不及防对上他的真容,呼吸下意识屏了一瞬,大脑空白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开门。
她手忙脚乱地压下门把,拉开门缝时还忘了自己膝盖处残留的伤,碰到后直接疼得龇牙咧嘴。
“呃…你,你怎么来了?”
唐突的话一出口,庄歆才察觉自己脸上有些微微的发烫。
陈峙的目光快速扫过她的手肘和膝盖处,几处红褐色斑块突兀地入了眼,他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瞬。
“看到消息了。”陈峙回答,“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边说着,边把手中的袋子拿高了些,几副药在里面撞得“哗啦”响,都是些治疗跌倒损伤的。
庄歆这才彻底回过神来,侧身把人让进了屋,“没事没事,只是几个小擦伤,过两天就好了,你先坐,先坐。”
屋主人慢慢地在客厅里挪走,想给客人倒一杯水,没走几步就被对方搀回了沙发边。
“不用忙了,我就是想来了解一下情况。”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陈峙站在茶几边,话到末尾短暂停顿了一瞬,
“昨晚的事,对不起。”
原本垂着的手指跟着蜷缩了一瞬,泄露出主人的局促。
昨夜的碎片在脑海中重现,他的横冲直撞再一次给别人带来了困扰,还害得对方因此受伤。
愧疚的情绪在他的心底蔓延,纠结得很不是滋味。
庄歆摆了摆手,笑着说:“哎呀,没关系的,是我陪哈罗玩的时候没有站稳,这有啥呀。”
她绘声绘色的将昨晚发生的事同对方复述了一通,说到关键处还手舞足蹈,全程下来,语气里并无抱怨,只带点哭笑不得的自嘲。
陈峙没有作声,安静地站那里听着,薄薄的嘴唇被抿成一条直线。
待到庄歆说完他才开了口,“抱歉,给你添麻烦了。如果你觉得困扰,或者…讨厌它,之后我可以另做安排,不再让它打扰你。”
说话时,他的眼神始终落在桌上的小羊玩具上,迟迟不敢直视对方。
抱怨、推拒、厌恶,这些负面情绪,在作为哈罗时已感受过无数次。
他早已习惯为另一个自己造成的混乱道歉,然后收拾残局,最终离开。
原以为“判决”会再次如期而至,然而下一秒,甚至几乎是半刻的停歇都不到,他就得到了一份意料之外的回答。
“没有啊,我不讨厌它。”
庄歆郑重道。
闻言,陈峙倏地抬起了头,帽檐下的目光带着清晰的诧异。
“从和哈罗接触的第一天起,我就做好了接纳它的准备,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感到厌烦,这是主人养育宠物时应该尽到的,它既然无法选择自己的所在,那么我就要承担好这份责任。”
庄歆的语气很柔和,眼神里却满是坚定。
视线交汇的一瞬,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发生改变。
陈峙原本紧绷僵直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一丝不可察觉的惊喜流过他的脸庞。
这骤然变化的神情,虽然并未持续很久,但那原本冰封冷峻的外壳,已逐渐开始被这陌生而又细微的暖流融化。
他沉默地拿起桌上的药袋,从里面拆出了碘伏和棉签。
然后,出乎庄歆意料地,陈峙走到了沙发旁,在她的面前蹲下。
“手肘,方便吗?”
他的声音略显低哑,语气却不似之前那么平淡。
庄歆显然愣了一瞬,犹豫了小会儿才将其伸出去。
沾了碘伏的棉签有点重,到了陈峙的手里却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每寸伤口。
原先破损的那处不再暗红一片,周边都被染上了褐黄。
“谢谢。”
庄歆轻轻吐出这两个字,之后别无他话。
客厅内也安静异常,偶有窗外隐约的蝉鸣。再留下的,就只有这一隅中,两方交织的呼吸声响。
庄歆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和微动的睫羽,感受到心跳没由来地漏掉了一拍。
但她很快偏过头去,不再看他。
一撮柔软的小卷毛,随着庄歆的动作滑到陈峙的眼前。
棉签的行进轨迹被改动片刻,又很快回到正轨。
余下的残阳钻进屋内,爬上桌台,停留在小羊玩具的前方。
阳光点缀出它的白色毛毛卷,丝丝缕缕透出金色的光芒。
这份柔软和温暖,总会让人觉得无比的安心。
陈峙瞥见那圈小小的光晕,又看着眼前同样被夕阳勾勒出轮廓的发丝,心底某处像是被轻轻撞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别于碘伏挥发的清淡气息,像是发梢的香味,又像是绒毛玩具被烘烤而出的暖意。
此时正无声无息地,侵占了他的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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