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会弹钢琴？！”
乔恬全然忘记还在上课，声音大到足以引发楼道全班同学行注目礼，好在这节是音乐鉴赏课，老师同学们都闭上眼睛，沉浸在贝多芬的交响曲之中。
唐曦后知后觉捂住她的嘴：“你怎么比我还惊讶？”
乔恬拨开她的手，压低声音道：“所有人都说唐光耀的妻子对音乐一窍不通，就连你这个亲生女儿都这么告诉我，现在，你和我说她竟然会弹钢琴，我很难不惊讶吧？”
乔恬的话半点不夸张。
《question》这首歌对于唐光耀是有特殊意义的，那是他的成名曲，唐光耀的成名曲叫做，每一个音符都是他亲手写下，又由他在第一届钢琴大赛之中，第一回亲手向世人展示。
乐曲将少年对世界的疑问由展示地淋漓尽致，全世界的媒体都疯了一样报道他，且一致得到好评。
世人都觉得，他的音乐细胞是上帝亲手创造的独特产物，双手更是被上帝亲吻过。
天才音乐少年。
天才音乐青年。
天才音乐大师。
至于她的母亲.........
唐曦双手抓着自己大腿，现在的表情活像一朵年啦吧唧的苦菜花：“她不仅会弹，我觉得........她比爸爸弹得更好。”
唐曦从未告诉过好友，父亲和母亲的婚姻早就陷入巨大的危机。
她的母亲根本不可能同她聊过去，父亲听到关于母亲的问题，向来只会摇头，
“Alice，大人的事情小孩就别插手了。”
所以关于母亲的过去，她都是从别人口中听到寥寥数语拼凑而成的。
父亲会和母亲结婚，完全是因为被她的外貌神魂颠倒。
只是任谁都没想到，母亲空有一张漂亮脸蛋，不但脾气差到极点，甚至灵魂更是空洞无趣。
唐曦自然对此深信不疑，因为她也深有体会，母亲根本没有别的爱好，与她说过最多的话，就是强迫她好好弹琴。
但，所有人都说母亲对音乐一窍不通。
唐曦也没什么不好相信的。
如果她真会弹钢琴，为什么不亲自上台表演，而是只在电视前头反反复复听别人弹奏，甚至，还强迫她成为‘音乐大家’。
她为什么不自己去？
乔恬以为自己不会更加震惊，依旧没能控制好情绪，差点没掀桌起身，好在唐曦动作极快地捂住她的嘴，并按着她的大腿。
唐曦连连冲她摇头：“恬恬，你是想把徐老师引过来吗？”
乔恬自知理亏，再次掰开她的手，吐吐舌头可怜巴巴道：“好嘛我知道错啦，不过这次我能保证，今天绝不会有什么事，能让我比刚才更加震惊。”
唐曦倒也真没更大的秘密，双手重新按回膝盖上，呼出一口气：“我昨天一开始还以为是我的幻觉。”
乔恬双手环胸：“你别不信，我现在还以为听到这个，是因为我不小心在课上睡着了呢。”
她说完抬手掐了一把脸颊，龇牙道：“疼死了。”
她鼓起半边腮帮子，没等唐曦继续说话，按捺不住好奇再次开口：“你发现你妈在弹琴，你妈也明显看见了你，后来呢，你有没有问？”
唐曦发出小声嘀咕：“我不敢.........”
乔恬早清楚好友闷葫芦的性子，即便嘴角抽搐得再厉害，也只是拍拍她的肩膀：“你母亲是教训你不该没敲门进屋，还是难得露出慌乱表情？”
唐曦嘴唇动了两下：“都没有。”
乔恬眯起眼睛：“都没有？”
“是的，都没有。”
*
唐曦回想起昨夜，母亲弹奏钢琴的背影半点也不卖力，显得那么轻快，修长的手指像是微风一样，轻盈拂过每一个黑白长条，总能如愿得到意料之中的响动。
甚至，轻易将她也拉入其中，当乐曲结束的瞬间，察觉到意犹未尽的居然是她这个听众。
她合上琴盖起身走到她的身边，动作如行云流水，视线不仅不慢与她相对，开口的说出的话，在唐曦看来如此无关紧要：“明天还要上学，早点睡。”
她不想听这个。
她想要知道更多.........
然而现在的母亲就像是她亲自弹出的音符一般，如同一阵不知来路，莫问去处的微风一般，在走廊深处消失匿迹，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
*
乔恬思来想去，最后从较为客观的角度分析后得出结论：“我一直觉得网上的话不能全信，且不说你父母结婚前需要一些共同话题，光是她这些年对你明显多于你父亲的栽培，以及做出的详尽计划，我早觉得她对音乐不可能一窍不通，你以前就半点没有发现吗？”
没有，一点都没有！
唐曦忍住想要尖叫的冲动，轻抿嘴唇平淡道：“如果她不想告诉我，隐瞒起来应当很容易吧。”
乔恬盯着她低垂的脑袋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把不大好听的咽回腹中。
她轻咳两声换了个问题：“总之，她会弹钢琴并不奇怪，而且琴技这东西非常主观，曦啊，你觉得她比你父亲厉害，可能只是你的错觉。”
是她的错觉吗？
唐曦也很想自欺欺人，骗过乔恬非常简单，她只要如同那些告诉她故事的叔叔阿姨一样，隐瞒部分真相即可。
她甚至不需要说谎，只要在此时露出苦恼表情说一句‘可能吧’。
但她清楚知道事情不是那样的。
她不知道是母亲弹奏之前，就笃定是技艺精进版本的父亲，在知道是母亲之后，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找茬’。
父亲的《question》激烈地向世界问出‘为什么’。
母亲的《question》却告诉平静世人，一切问题都会在时间中得到答案。
她沉默得太久，可也清楚现实绝对无法逃避，她无论问多少遍为什么，都终究要给出答案，
“不是我的错觉。”
她手指无意识蜷起头发，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我的错觉，单论《question》而言，母亲的技巧比父亲高上更多，甚至.........”
“甚至什么？”乔恬凑过脑袋，疑惑问道。
“甚至。”唐曦停顿片刻，干涩的喉咙方才发出声音，“我觉得母亲比父亲更懂这首歌。”
乔恬再次发出一声惊呼：“天哪，还有人能比创作者更懂一首歌，曦曦，我感觉这真是你的错觉。”
“哦，你觉得非创作者对音乐的评判，都来源于他们的错觉。”
乔恬盯着唐曦一动不动的嘴，额头上啪嗒落下一滴冷汗，她僵硬扭头转向声源位置，扯起嘴角露出一个分外难看笑容：“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教室里的同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三人。
徐老师酷爱穿非常权威的碎花裙，戴着一副黑框眼睛，双手撑着桌面凑到乔恬跟前的模样，简直权威的像是全国专家总和。
“那你是哪个意思？”徐老师揪着她的耳朵怒道，“好啊，觉得上我的音乐鉴赏课没必要，更想上体育课是吧。”
乔恬眼神闪躲：“老师你的想法都是你的错觉，我可没有这么说。”
徐老师挑挑眉毛：“我到底有没有会错你的意思，你到时候完全可以和你爸妈说，至于如果你觉得我在生气——”
徐老师笑容突然变得灿烂无比：“我保证那绝对不是你的错觉。”
乔恬深知徐老师刀子嘴豆腐心，双手合十连忙道歉，保证自己不会再犯，方才成功躲过一劫。
徐老师看着两人直直摇头，伸手点点她的额头，无奈道：“你啊，要是是真不喜欢音乐，还是趁早和你爸妈说说，以你的文化课考个好大学并不难，再有钱也别老让你父亲捐楼，结果还是为了你根本不喜欢的事情呀。”
徐老师说完乔恬，又看向一旁唐曦，她表情不比方才严肃，担忧倒是多上不少：“曦曦，我知晓课上的很多内容你早就耳熟能详，而且我也未必讲得比喻老师好，所以——”
唐曦方才一直乖巧听着，头一回打断老师，惊讶道：“徐老师，你刚才喊我妈妈什么？”
“喻老师啊，我现在有不懂的问题还会打电话问她呢。”徐老师眨巴两下眼睛。
乔恬面色古怪：“根据我的刻板印象，曦曦母亲非常讨厌和人类说话呢。”
徐老师无奈道：“你们两个哪来的刻板印象。”
乔恬也觉得这形容太过夸张，虽然她每每去好友家里，女主人都没给出任何热情反应，但要说不礼貌，那是绝对没有的。
她摸摸鼻子点头认错：“是我用词不妥当。”
“知错能改就是老师的好孩子。”徐老师拍拍她的脑袋，笑道。
乔恬吐吐舌头露出一个俏皮笑容，扭头看了一眼明显好奇无比，但又碍于面子稀薄，所以总不敢发问的好友。
她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开口问道：“徐老师，曦曦母亲性格的事情先放一边，你给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你身为国内首屈一指艺术类高中，音乐鉴赏课的老师，竟然会有问题问同学家长，还是两个之中更没名气的一个。”
“首先名气不代表一切。”
徐老师的话，让乔恬和唐曦愈发面面相觑。
老师这话的意思难道是..........母亲的确比父亲厉害？
“其次。”徐老师手指在课桌上轻点两下，“唐曦我很惊讶你竟然不知道，你母亲就是从所学校毕业的，她就读的时候成绩一直是全校第一，只是遗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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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张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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