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恬眼中的唐曦说完‘没关系’就陷入沉默,她以为好友只是表面原谅,心里其实介意的要命。
好吧,她就算在此刻破口大骂,也不失为正常反应。
她抓着她的手,对上她的视线小心翼翼开口:“曦曦,我知道我刚才说的话完全没脑子,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完全可以骂我。”
“什么?”
唐曦从回忆中抽离,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她指什么。
她抿抿唇,笑道:“我真的没有生气,我一直觉得她挺好的,不像是个精神病。”
乔恬哦了一声,问道:“既然她不像是个精神病,为什么还被关,咳咳,为什么还住在疯人院里?”
为什么?
唐曦不知道,从她有记忆开始外婆便一直被高高围栏关住,她出不来,她也进不去。
她不是没有试图偷溜进疯人院,可每次都被拦在外头,站在红墙外头再怎么费力踮脚,都无法望见密密麻麻的窗户之中,哪一扇是属于外婆的。
自从上初中之后,她更是不得空,也不得允许去见外婆。
现在,她甚至不知道外婆身体状况到底如何。
她手掌搓了两下裤腿,张张嘴不知道开口说点什么。
宋星垂的眼珠子咕噜噜转了个圈,突然拿起乔恬没喝完可乐,趁着两人猝不及防,倒了半杯在唐曦杯子里。
乔恬头顶冒出两个问号:“星垂姐,你不会倒一倒又想收两个三十八吧?”
宋星垂拍拍一旁瓶装可乐:“你当它是进口的不就好了?”
乔恬怒道:“你觉得我不认识中文吗?!”
宋星垂理直气壮:“我当你在支持我的音乐事业,哎呀好啦,不给你们喝,我就是手犯贱。”
乔恬懒得吐槽,手指扒拉下眼皮朝她做了个鬼脸。
酒吧翻了个白眼:“手再犯贱可以剁掉。”
宋星垂不理会酒保,推开乔恬的脸看向唐曦,
“决定了,试图理解喻女士的第一步——去找她的妈妈。”
*
唐曦对如何走进精神病院没有任何头绪,父亲绝对不会同意,至于母亲,她是绝对不敢开口问的。
但她还是选择赴约。
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来过这里,原本的砖红被粉刷上粉白油漆,爬山虎顺着地面泥土蔓延而上,过长的路上还夹杂着几朵凋谢的蔷薇。
她分明已经长高不少,可再次仰头依旧没能找到属于外婆的窗户,目光向前倒是看见疯狂挥手的乔恬。
宋星垂原本站在一旁左顾右盼,见她出现在视线之中,半拉下墨镜也朝她挥挥手。
唐曦小跑到两人面前:“你们好早。”
宋星垂耸耸肩膀:“我得先来探探路。”
乔恬朝唐曦竖起大拇指:“星垂姐说她已经安排好一切,只要跟在她屁股后头,保准能见到你外婆。”
两人挪动位置之前,稍稍弯腰提起地上的礼盒,唐曦这才发现两人都准备了探望礼。
她刚想说她们没必要破费,宋星垂先一步察觉到她的想法,伸出手指按在她的嘴唇上严肃摇头:“别问,问就是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唐曦听话闭嘴,依旧没报太大希望,只是现在多少有些好奇,宋星垂到底是找到溜进去的狗洞,还是让她们谁装成神经病。
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她罕见露出大人的从容,带领着两个像是做贼的女孩,大摇大摆走进大门正对的电梯之中,飞快按下楼层。
电梯叮得一声抵达楼层,她甚至省略左顾右盼的功夫,直接来到护士台前,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护士,低头和她不知道说了点什么,护士不仅没有拦下她们,还主动指出方向。
唐曦脸上明晃晃写着震惊。
乔恬半点不憋着:“星垂姐,你塞给护士的是银行卡吗?”
宋星垂啊了一声:“我为什么要给护士银行卡?”
乔恬清清嗓子,双指并拢做出捏卡片的姿势,朝着宋星垂扬扬下巴,冷冷道:“女人,收下我的钱,至于我做什么,别问。”
宋星垂嘴角抽搐得厉害,按着她的肩膀摇了两下,压低声音怒道:“你少看点电视吧,我们不过是探望一个病人,只要做过身份登记,她还有什么理由拦着我们?”
乔恬难以置信道:“她不怕我们做坏事?”
宋星垂翻了个白眼:“我们来精神病院做什么坏事?”
唐曦呼出一口气,她的确是想太多了,以前会被拦下纯粹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又说不出外婆的全名。
她眉头舒展:“我们只是探望,并不是要把人带走,没道理手续困难。”
宋星垂啪啪鼓掌道:“恬啊,你看看曦多么聪明,你的脑子呢?”
乔恬理直气壮道:“曦曦成绩全班第一,我当然脑子不如她很正常啊。”
“摆烂是吧?”
“不可以吗?”
唐曦外婆的病房在走廊最深处,她们一路走去,左右房门把手与寻常医院无异,别说扒拉着窗户的病人了,整栋楼都给人静悄悄的感觉。
乔恬头一回来,抓着唐曦的手小声问道:“我怎么感觉精神病院和电视里完全不一样呢。”
宋星垂不轻不重拍在她的脊背上,解释道:“我都说了少看点电视,精神病的种类非常之多,常见的抑郁症也是其中一种,大多数人并不会展示高攻击性,至于外婆的病区,更不存在非常严重的病人。”
唐曦看着缓缓道来的宋星垂,心中惊讶更甚,她惊觉,自己压根不知道外婆得了什么病,在父亲的嘴里,她一直是一个,
“你外婆就是个脑子不清楚,随时都有可能杀人放火的精神病,所以我们才要把她关起来。”
如果宋星垂说的是真的.........
唐曦吞咽一口口水,心脏重重拍打在胸腔之上,廊间的微风更是像谁在拍她巴掌。
“到了。”
宋星垂在病房门口站定。
白色的大门边上,塑料面板下头放着打印好的A4纸。
病人:路遥
路遥,其实是个听起来有点奇怪的名字。
她记得妈妈和自己说过,外婆原本并不叫这个,是后来自己改的。
外婆原来叫什么?又为什么要改名。
唐曦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也没想过要去搞明白,她手指微微蜷曲,抢在宋星垂面前握住门把:“我来吧。”
嘎吱一声,没有上锁的门轻松被打开。
外婆双眼紧闭躺在床上,不知何时满头白发,褶皱几乎布满全脸,露在被子外头的手臂不比筷子粗多少。
她就是用这双手,将巧克力从盒子里取出来给她的吗?
她的心脏将酸涩血液运到全身,泪水顷刻间布满眼眶。
她攥紧胸口衣服,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护工正躺在一旁折叠床上打盹,听到声响嘟囔道:“这么快就到查房的点了?”
她慢慢吞吞起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清视线里出现的三个人并没穿着白大褂之后,她猛地起身,惊讶道,
“你们是?”
唐曦向前迈了一步,
“莫阿姨,我是唐曦。”
护工虽然看起来有些笨手笨脚,但是个非常憨厚的中年妇女,母亲就是看中她的善良,所以才选择由她照顾外婆。
妇女拧着眉头反映了几秒,随后用力点了两下脑袋:“哦哦哦唐小姐,你好久没来了,喻女士也没跟着一起,我一下没认出来。”
她说完又抬手在空中比划两下,露出颇为惊奇表情:“我印象里你还只有这么高呢。”
唐曦轻声道:“我上次来的时候是五年前了。”
护工抓抓后脑勺,尴尬道:“是啊。”
宋星垂在气氛陷入诡异沉默之前,迈开步子插到两人中间,她晃晃自己买的保健品,笑眯眯道:“莫阿姨好啊,我是路奶奶朋友的后辈,我家长辈不得空,本想派我去看看喻女士,再顺道一起来看看奶奶,没成想喻女士也不得空,就让曦曦这个高中生抽空陪我来啦!”
护工立马信了宋星垂的话,点头道:“喻女士是大钢琴家嘛,休息时间很不固定的,有时候一大早五六点来,有时候天黑才来一趟。”
“大钢琴家是这样的啦。”宋星垂尾音上扬,“莫阿姨你看过喻女士的表演吗?”
护工连连摇头:“我一个大字不识的粗人怎么可能去听钢琴表演啦。”
“莫阿姨你可别这么说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如果你要我来照顾人,我这么粗心肯定不行。”宋星垂眨巴两下眼睛,凑到护工面前,“所以阿姨,是喻女士告诉您她会弹钢琴的?”
护工摆摆手:“喻女士很少说自己的事情,都是路奶奶告诉我的,她抽屉里有一张碟片,里头拍的都是喻夫人小时候弹钢琴的模样,那弹的啊——哈哈,我没什么文化,只能说好听。”
护工说到这儿,小心打开抽屉拿出里头的碟片。
碟片卡在没有任何标签的塑料盒里面,大抵是持有者自己找人刻的盘。
唐曦压下跳到喉咙口的心跳,死死盯着眼前光盘,开口问道,
“阿姨.........可以把它借给我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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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张乐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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