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所以学姐可能不是在阳台掉下去的吗？”林晓琪问。
“不。”李老师却非常肯定地说，“调查队采集到的证据证明，就是从年久失修的阳台护栏前意外坠落 。”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说完这些，他看向这里唯一的“外人”苏倦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供一些线索，希望对接下来的行动有帮助。”
显然这才是有效对话，交换情报，推理结论，那么……江寻将目光落在林晓琪和胡明坤脸上，作为这个学校的学生，他们应该也能提供有用线索。
苏倦和他想的一样，也看了过去。
胡明坤茫然摇头：“我不太清楚，平时也没关注过这些事，但确实听身边的人提到过，学校里前几年死过人。”
林晓琪道：“我知道的都说了，和李老师提到的地点时间都一样，不同的是我听到的版本是学姐为情自杀，她爱的人背叛了她，她就跳楼了。
更可怕的是背叛她的渣男没过几天也死了，死在家门口的电梯井里，一脚踩空也是摔死的。”
一说到八卦怪谈，林晓琪的眼睛里发出光，语速极快：“都说学姐是复仇的厉鬼，杀死了自己的男友后怨恨未消，还在校园里继续寻找渣男复仇。”
苏倦轻笑：“你们高中生挺会玩啊。”
“咳！”李老师尴尬解释，“学校向来管的很严，尤其是高三的学生，再说他们法律上已经成年。”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李老师的“求生欲”。
众人议论纷纷时，江寻也在思考。
这种有背景故事支撑的诡异形象，让他有些意外。毕竟他十分清楚，这个世界的诡并不是大家认知里传统意义上的鬼，诡异只是规则世界的一种现象，甚至说是“处决的枪”也没错。
那么作为一把处决的枪，规则世界只要凝聚出一个诡异，无需背景，甚至无需形象，只要能杀人就够了。
所以它为什么还要去创造背景呢？
还是说，换个因果关系来看，与其说是规则世界制造了这个规则诡异来杀人，不如说是它必须找到某个“介入点”，才能去创造规则怪谈的世界呢？
进而，江寻得出一个有趣的结论。
就是规则世界，也受限于规则。
那四人的交谈还在继续，江寻的思考也没有停止。
这种看透表象，去摸索底层逻辑的感觉很有意思，再说找到本质才方便他在这个世界里活下来，并且继续完善《噬诡初解》。
另外还有一点，就是当他想明白，规则世界和诡异的因果关系后，怎么破解这个诡域，就变得很简单了。
诡异本身就是核心。
又或者说，那个最初的，没有被规则世界污染的“它”，是核心。
线索指向生物室，指向阳台护栏都没有错，那里就是它曾经存在的重要痕迹。
而这座校园，则是它游走的痕迹，所以才形成了这么大的诡域。
“……走吧，停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要进去看看。”那边的讨论在这个时候也有了结论。
虽然不愿意，但大家还是都颓然的点头，只是看着前方的黑暗，却怎么都迈不出腿。
这时，江寻独自上前，率先进入黑暗。
霎时间，三名师生就像负鼠宝宝一样，一拥而上，紧紧贴在江寻背后，就这样亦步亦趋地进入综合楼里，进入到黑暗当中。
其实双眼适应了黑暗后，并没有那么的黑，依稀的灯光从教学楼的方向照过来，已经见过三次诡异出现的“黑暗”后，大家都已经能够分辨出两种黑暗的不同。
至少走在这样的黑暗里，并不会触发诡异杀人的规则。
“要小心真正的黑暗。”李老师提醒大家，带着他们往阳台方向去，然后又问了一句，“江寻，你身上怎么这么冰？如果实在太害怕，你，你走老师后面吧。”
“没错，确实好凉，你是不是发烧了？”
在一只手试图摸上自己额头的时候，江寻的头微微一歪，避开了那探寻的手背。
不知道什么时候，校园里悉悉索索地下起了小雨，浓重的腥味飘荡遍布呼吸，就好像肺部正被尸水缓缓浸透。
这栋楼里的黑暗虽然不是“猎杀规则”的黑暗，但显然也与那厉鬼的诡气牵连，有着污染精神的力量。
随着深入，江寻感觉到自己的神识被压制的又紧了几分，对厉鬼的感知比在教学楼的时候还要模糊。
这是他们正在接近核心区的证明。
江寻运转《噬诡初解》，将刚刚获得的规则之力凝聚在手指尖，不断地蕴养，打磨。
这道攻击一旦落下，将和他之前击碎玻璃的那抹灵力天差地别，至少不会只是拨动一些小物品，应该可以在合适的时机，起到直接干涉规则杀的作用。
至于直接杀死诡异，江寻当然做不到。
“杀死诡异”，就相当于毁灭这个规则世界，别说他现在练气一层的实力，就是他达到筑基后期也做不到，或许元婴期以上，才能勉强和这个程度的诡域世界硬撼吧。
江寻从渡劫期回来，原本惯用的就是一力破万法，但现在显然做不到，不过他心态平和，极为冷静，认为这种从细节推敲、打磨功法也是一种修行。
再说他万年修行的主要功法，也是来自宗门，是拾人牙慧，更是为了收割道果而特意炼造。
如今可以从头再来，创造独属于自己的功法，也算好事。
无情道让他断情绝欲，但也让他哪怕面临巨变，山崩于面不改色，即便是从头再来，也能淡然承受。
“不用担心。”这边苏倦却在回答李老师刚刚的话，“它暂时不会过来，刚刚杀了人，没那么快出现。”
李老师惊讶：“它杀人还有其他规则吗？”
“有。”苏倦说，“它真正杀人有固定的时间，其他时间只是无意识的游荡，杀人时间内只杀一个人，杀人规律是违背了规则的第一个人。另外，在相近的时间里，它会选择违背规则更多的那个人猎杀。”
“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教室里测出来的。”
“教室？上上次？哦，对了，我听见你唱歌了，为什么要唱歌？”
李老师这样一问，大家也都好奇起来。
“对，我也听见了。”
“你不怕吗？”
苏倦笑了：“规则只能保护我们不死，就像江寻说的，但不解决根本问题，就是慢性自杀。
我只是在尝试了解这个全新的世界。”
“你好厉害啊。”林晓琪由衷开口，“我都吓傻了，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所以你不害怕吗？”
“还好，我只是觉得我没那么容易死。”
“啊？为什么？”
但苏倦却只是一味勾着嘴角笑，他的视线扫过江寻，眸光很深。
就在大家还想继续追问的时候，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楼下传来，在寂静的黑暗里，让人心里发紧，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但那呼哧呼哧的呼吸声，又证明了不是诡异，而是人。
这个认知，又让骤然绷紧的气氛，松缓了下来。
“是他们。”李老师想起去探寻出口的王恒四人，但这四个人的到来并没有让他安心，反倒因此蹙了眉。
“他们怎么过来了？”李老师喃喃自语，视线扫过一圈，欲言又止。
之前的经历，让他意识到这些人很不好相处，现在就很好，他们五人虽然依旧在危险里行走，但彼此信任，可以相互照应。
“他们好像要上楼来了。”李老师犹豫着，不知道怎么对自己的学生，传递出心里那种自私自利般的想法。
“我不想和他们走一起。”好在这个时候，林晓琪率先开口，“他们感觉上很危险。”
胡明坤的脑袋也点的如捣蒜：“对，我也这么感觉。”
这样一来可就好了，相同的想法带来一致的行动，即便在听见那些脚步声来到了四楼，他们依旧选择了沉默。
直到那脚步声踏上廊桥，往教学楼的方向去，几人才暗暗吐出一口气，放松下来。
但下一秒，那些已经跑远的脚步声，竟然又折返跑了回来，并且迅速地接近他们。
紧接着，三道人影，就慌乱的从身后冲了出来。
“吓！”
对方显然也没有想到黑暗里会有人，冷不丁看见五道黑影静默矗立，吓得也僵立当场，涨的满脸通红也不敢大口呼吸。
直到跑到最前面的王恒分辨出他们：“是你们！你们怎么在这里？看着我们逃命很有意思吗？为什么不喊一声？你们是哑巴？”
另外两人却大喜：“真是你们？太好了！遇见你们那鬼就不会只追着我们了！”
一开口，就是浓浓的恶意。
李老师面皮薄，干巴巴地开口：“你，你们怎么会过来？”
“不过来还能去哪里？那鬼在教学楼游荡，楼层一层层的黑，都看见了难不成还要撞回去？”王恒强硬地说完，眼神里再度闪过疑惑，“所以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没人想要回答他。
冒险搜寻来的线索，并非那么容易分享出去，更何况这三个人实在让人讨厌，大家都闭紧了嘴。
王恒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到来不受欢迎，但这并不重要，身边的人多，活下来的概率才更大，他是绝对不会走的。
但这种排斥感，让他十分的不喜，仗着自己拳头更硬，他往前迫近一步，直勾勾地瞪着李老师：“李老师，问你呢。”
李老师本来就没有的气场，在这样的压迫下，几乎快要成为负数。
黑框眼镜从汗津津的鼻子上滑落下来，透着几分可怜。
一声轻笑响起，一个声音踏上前去，是苏倦。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后落在秃顶男人的脸上，“这位大哥，你刚才叫得挺惨啊，我们都听见了。按理说，违反静默规则，不是应该嗯？”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桃花眼里满是探究，“你怎么活下来的？还有……一个人呢？”
秃顶男人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瞟向王恒和瘦高男人。
王恒的目标瞬间变了，他踏前一步，几乎要贴到苏倦脸上，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你他妈什么意思？怀疑我们？”
“哎呀，别激动。”苏倦举起双手，脸上却毫无惧色，“大家一起被拉进诡域，又被诡异追杀，这样的缘分我总是要关心消失的人，你们呢，在心虚什么？”
瘦高男人猛地尖叫起来：“是他自己没站稳，我又没推他！”
“闭嘴！”王恒厉声喝止，但已经晚了。
气氛骤然变化，所有人看过去的目光都不对了。
李老师做的更是明显，当即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将三个学生一把揽着，护在身后。
王恒脸黑的像碳。
他尝试解释：“他脚崴了，我们一直扶着他走，诡怪出现，他吓到崩溃，自己没有站稳，我们也没办法。”
“对对对。”秃顶男和瘦高男疯狂点头。
看似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并不能减少他们某种心照不宣下的心虚。
另外，江寻的感知里，可以感受到他们身上残留着诡异的气息，比李老师他们浓郁更多，像是一种被“标记”了的感觉。
只是这没有什么好追究的，并非宽容，而是因为毫无意义。
在这个规则至上的地狱里，道德是奢侈品，活下去才是唯一的准则。
况且这三个身上被“标记”的家伙，或许还能在关键时刻……废物利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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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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