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碰撞声为夕阳平添几分紧张神情,草披着金黄的外衣在刀风中瑟瑟发抖。
谷雨似是一片坠落人间的云雾,其中藏着口吐闪电的怪物,怀云甚至看不清他手中刀刃,几招败下阵来,手中铁剑竟然生生折断,而他自己也被逼摔在草地上,身上之人举剑点在他胸口上,俯视着,嘴角微微勾起。
“又输喽——现在,我要刺穿你。”
怀云无奈地将双手摊在草地上,问:“我会死吗?”
谷雨轻挑眉毛露出一副可惜了的表情。
“会哦。”
怀云微微闭上眼睛,“好吧。”
话音刚落,那柄长剑猛得捅了下去,直接短了半截进去,吓得风声一颤。
“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怀云盯着那剑,显出痛苦之色。
“是的。”他眼角弯起,“告诉我,你是我的什么?”
怀云微眯着眼,“可能,是猎物?”
谷雨笑了笑,直接把剩的那半截也送了进去,只剩一个剑柄顶在他胸口,怀云叹口气:
“您这是将大地都捅了个窟窿?”
谷雨笑而不答,拿开伸缩剑,又在他胸腹部随意地戳了一会儿,最后直起身来,把这柄剑悬在怀云头顶。即便知道即使是伸缩剑要是真扎在自己脑瓜上也能有个洞,怀云也并不太在意,眼神一直凝在谷雨身上。
“我松手了哦。”
“好。”
长剑脱手掉落,怀云没眨一下眼睛。那把剑落入泥土,化作一朵金色的小花,刚好开在怀云头顶一寸处。
“过来,帮我把耳铛戴上,那个深红色的。”
“好。”
谷雨头也不回地转身回到宅子当中,怀云没有立即起来,指尖轻轻碰到头顶的小花,虽然看不太到它具体什么样子,但总感觉它开得灿烂。
不过浑身都好痛。虽然很开心清风客大人特意拜托神使们教导自己,但是这些日常生活极其无聊的大龄神使们你真是一点不留情面,过招经常将他打得浑身淤青,还要忍着疼痛在药圃中自行找出草药疗愈。
苏方毕竟刚刚上山,他们还算像个人,可一到怀云这边,他们就笑眯眯说为你好,却不干人事,问则曰:
“咱俩差不多大,都是两百多岁嘛,无论谁让谁都很不尊重对方,不是吗?”
妖的两百岁和人的两百岁还能这么比……
好在今天得到慰藉的是,他终于搬进清风小院来住了。
搬进来睡的第一晚,怀云趁着谷雨背过身的刹那,在地铺上开始打滚,不过室内熏香似乎有安眠效果,没折腾几下,就感到困倦而沉睡了。
夜色明净,山色空蒙,似虚似幻的烟影拥入虫鸣。
谷雨站在画前,余光瞥一眼酣睡的怀云,低声问:“还好吗?”
画中女子皱皱眉,林中便飘出几个字:
负伤,不致命。
谷雨呼出一口气,走向床,脚步却顿了顿,借月色看清怀云蹬开的被子下,藏着几处淤青,看来他嘱咐各位的不必手下留情真的有被好好遵循。
怀云睡得很熟,丝毫没有感觉到谷雨坐在自己身旁。
胸膛起伏中裹着炽热,鲜活的,年轻的,又似乎是破碎的。谷雨手贴近他的胸口,即使没有肌肤相贴,也感到温暖而安全,原来蛋在鸟妈妈屁股底下是这种感觉吗?他笑了笑。
可接着他的笑淡去,手指不自觉贴上这只妖的脖颈,感受到脉搏的跳动。
“你怎么总是不按我的计划来……”
他苦笑一声,站起身简单披层外衣推开夜色。
漫无目的地在山顶走来走去,不知不觉来到了大火宅,松树常青,菊花未开。
“希言,我知道你没睡。”他在门前说。
庭院内没有回应,但有些许衣物摩擦声,接着,一个半大的酒壶从墙那边扔了过来。
他接住酒壶,一晃,还有一半多,索性笑纳了,“多谢,不过我来此不是找酒喝。”
“是来问所谓的教导,是吧?”她懒洋洋的声音传出来,“我不想教,我也不在乎什么想回的地方,况且尘埃不会有落地的那天。”
“你是善良的女孩儿,”谷雨温柔道,“你不是不想教,是怕连累到他们。”
对方冷笑一声,“你也知道我会给他们带来厄运,咱们就不要为难彼此了。”
“他们不会被影响的,他们是灯火山赐福的孩子。”
“赐福?”希言笑了,“说得好听,宋若宁不也是你口中被赐福的孩子吗?他昨儿送我回来,被门夹断了两根手指。”
谷雨无奈歪头,“那是他本身倒霉,不是你的错。”
“滚啊,拿了酒就别再烦我了。”她声音渐远,大概回屋了。
“希言,”谷雨自语般,“你会回到想回的地方的。”
希言——这个与灯火山格格不入的存在,永远烂醉如泥。
看来今晚不止他一人无眠。谷雨走走停停绕回清风小院,抚摸着庭前杏树,杏枝睡醒般伸展,深处枝条缓缓解开,将一支埙递进他手中。
“这么多年还能保存这么好,辛苦你了。”
他跳上这歪脖子杏树的枝干,倚靠着吹响陶埙,鲸鸣一般生成空灵的音调悠悠传扬,在风中愈飘愈远。
第二日清晨,怀云正因鼻尖似乎总萦绕一股茉莉花香而好奇。
而谷雨已早早不知去向。
训练进行到第四天,神使们与二人渐渐熟络起来,尤其是白欢,总能和他们聊很久天上地下的奇谈和人间八卦,怀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人间已经打了好多天了。
“哎,你就不好奇我们这几个老不死的身世吗?”白欢凑近问他们,“神使的故事向来独一无二而精彩非凡,你们不去打探打探?”
“啊?不好吧……”苏方缩着脖子。
“没什么不好,反正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总有憋不住故事的一天,你们总会知道的。”
怀云插入话题:“其实,我比较好奇……清风客大人的过往。”
“哦~”白欢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加油哇孩子,据我所知大人对女人不感兴趣……嗯……对男生好像也不感兴趣?”
“啊不是的……”怀云慌了一下,“我只是好奇他的故事……”
“只是故事吗?”白欢逼问道,“听说你俩住一起?睡一张床吗?”
“不睡的不睡的。”
“那没意思。”白欢一摊手,“实话说他的故事我也不清楚,花岳应该了解多一点吧,他比我早来这里。”
“为什么住一起啊?”苏方探出头来。
苏方头又被怀云按下去。
“哎呀!怎么又聊了半个时辰?”白欢一拍手,“乖乖嘞,先练正事儿吧,要不被抓到偷懒该被训了。”
两人站起,苏方小心翼翼问:“白姐姐……”
“噫嘴甜的小宝贝,你说你说,白姐姐在这儿呢。”她乐开了花。
“呃姐姐,我不适合用剑,给我把匕首吧。”苏方试图解释,“我力气不大,木剑用起来都吃力,更何况铁质的真剑,我长得小,比较适合偷袭刺杀,不擅长光明正大打架……”
“没问题没问题,一会儿去我那儿挑。”白欢转向怀云,“你嘞?觉得剑顺手吗?顺手一会儿也去我那挑。”
怀云摸摸木剑刀刃,其实也不知道这算不算顺手,毕竟没拿过别的武器,只好点点头。
苏方大概是好奇神使们的故事的,在后来的苍无物课堂上试探问了,对方却笑眯眯的要求他们背熟十种药材的功效才能解锁一个人的故事线索,怀云并不感兴趣,但背这种东西易如反掌。
“季笑川肉大无脑,是双生子,有个哥哥,但早早死掉了。”
苏方睁着大眼睛等待后文,苍无物却眯着眼拿扇子挡住嘴,不再说了。
“略有耳闻,”怀云接上说,“他的兄长是传闻中季鸢寨中大当家季笑屿,江湖上名声不好,兄弟二人合称季氏双煞,直到弟弟成神使,哥哥意外身亡,季鸢寨从此没落。”
“知道的还挺多。”苍无物收起扇子,咳了几下,“但其后细节与真相并非如此。”
苏方微微举手,“真相是什么?”
苍无物用扇子将手压下,一拍他脑壳,“上课不许闲聊,小朋友,已经很纵容你的哟。”
“抱歉……”他低下头。
怀云思索,的确也有传闻说,成为神使的是季笑屿,而不是季笑川,可都是两百年前的人了,无从考证。
“怀云,”苍无物唤回他的注意,“还记得我上次讲第二次三界混战,妖族是如何没落的吗?”
“嗯,”他点头回应,“一代山神斩掉相柳的八个头颅,再以戏风谷山神——天下第一血修的肉身镇住,用独头相柳的无限贪婪蚕食天下凶妖。”
“很好,那镇在哪里呢?”
“不知。”
“那大战中被誉为天下凶妖之首的是什么?”
“……不知。”
苍无物无奈扶额,“你这妖,知道人事不少,关于妖却一问三不知。记住了,他们被镇在西北戏风谷,所谓的天下第一凶妖,是浪鸟。”
他默默观察对方神情,但怀云似乎没什么反应,反而是一边的苏方感到很吃惊。
“怀云哥哥原来是这么厉害的妖啊。”
“谢谢,但请换个称呼。”
“哦……”
苍无物又咳了咳,眼角弯弯,颇有兴趣地打量面前这只似乎已自认为是人类的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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