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通神之境,怀罪的心情无比怡然——这是仙界中地势最高的地方,离天那样近,彩云金日竞相追逐,光艳的颜色仿佛直接涂抹在了心里。
“怎么样,是不是很好看?”怀罪满脸骄傲,像是在炫耀自家大好山河。
比祁却拍拍她的肩膀,指出了完美画卷上一点不完美的墨渍:“那是……右弼星官吗?”
这四个字令怀罪心头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忙定睛一看——还真是!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凭借着右弼星官坚持不懈的努力,怀罪现在已经能通过后脑勺精准地分辨出他了。
他就在青云台下,来回踱着步,不知道在等什么。怀罪顾不得领略美景了,忙拽上比祁匆匆赶去青云台。
青云台巍峨,一圈一圈的石阶盘旋而上,宛如神龙抱柱。传闻中天雷劫多降临于此,引渡仙人登九天清境,此刻,右弼星官正蹲守在长阶之底,那是登上青云台的必由之路。
因为曾有龃龉,狭路相逢肯定会不愉快。怀罪很贴心,为了给他人一点体面,也给自己一点空间,她打算目不斜视,假装没有看到他,直接上青云台。
右弼星官应该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吧?
谁知右弼星官头大脑仁却小,不但不感激,还径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语气锐利:“你们来这儿干嘛!”
怀罪不明白:“不能来吗?”
这……确实没有明文条例,右弼星官一时语塞,很快又斗志昂扬,没好气地驱逐道:“仙家修炼何等大事,岂容你们随意叨扰?去去去,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既然如此,你在这儿又是为了什么?”比祁问。
若是贪狼星君在此,倒也说得过去。偏偏,贪狼星君不是个随波逐流的性子,也没有在青云台修炼的癖好,如此,右弼星官的出现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右弼星官再次语塞,本就不好看的面色更急赤白脸了,憋了半天说了句:“你们凭什么来?”
“你都能来,为什么我们不能来?”
“我哥哥是仙界鼎鼎有名的贪狼星君!四位仙人中最有望登神的存在!仙界什么地方我不能去!”
怀罪轻轻扎他一刀:“那也是贪狼星君能去,你又不是他。”
“你……”右弼星官气结,直接以身挡在石阶前,“这是我们仙界的事,与你们有什么相干!”
“本来是不相干的,”怀罪叛逆了,“但既然你这么盛情邀请,我还真想进去看一看了!”
说着,她就要绕过他,从另一侧过去。谁知右弼星官看着修为不高,身手却还算灵活,移步再次拦住了她的去路。
怀罪扭头看他,觉得那双固执的眼睛里满是正义,大有一种“如果你要过去,就先蹚过我的尸体”的凛然。
“我找仙君们是有好事要商量!”她急了。
“好事坏事都是事,扰乱仙心,你还是留给你自己吧!”
怎么软硬都不吃呢?怀罪觉得他一定是散养的。
“算了,”比祁忽然拉住她的手腕,“今日见不到,日后总有机会,有本事就让他在这里一直守着!”说罢,他佯装败下阵,拉着怀罪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其实右弼星官修为并不高深,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还在星官的位置上待得这么老实。怀罪都想好了,要是他坚持不从,就关门放比祁,把他牵制住,她再瞅准时机偷偷溜上去。
但比祁把她拉走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怀罪觉得,他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果不其然,等到走远了,比祁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一个山人自有妙计的笑容——
“通往青云台的路不止一条……”
以常人的眼光来看,上青云台的第一步,是先踏上石阶。但有的时候,并不需要这么讲究——可以绕到青云台的背后,在右弼星官看不到的地方偷偷飞上去。
方法是可行的,只不过怀罪有些担忧:“右弼星官会有这么傻吗?”
——彼时,轻风拂面过,右弼星官站得笔直,正目光如炬地坚守在第一级石阶上。
“放心吧!”比祁的笑容里全是自信,“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没学会分身术,也绝对想不到我们杀个回马枪。”
于是,在两人轻轻松松地登上青云台的时候,怀罪彻底相信了,同时对右弼星官的才智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但真正出乎意料的是,青云台上光秃秃的,一个人也没有——
人呢?
怀罪和比祁相视一眼,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不对劲。
好不容易有了进京赶考的机会,且马上就要殿试了,这俩仙人总不至于修炼着修炼着,肚子饿了嘴巴馋了,手牵手下凡撮一顿去了吧?
考虑到仙界挤破头的刻苦风气,怀罪觉得他们应该没有这种闲情雅致。
或许今日有事,譬如……仙界誓师大会?
可是没什么风声啊!若真有大事,仙君们怎么舍憋得住?一早就在天梁宫里吐露干净了,不说完绝对不舍得走的。
如此,只能是私事了。
可什么私事能让两个天南海北第一次聚头的仙人同时离开?还是封神在即的节骨眼上?凡间举子这时候可都在拼命诵经背史、头悬梁锥刺股地写考题啊!
以防万一,怀罪和比祁决定探探其他仙人的口风,怀罪主攻女仙,比祁主攻男仙,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紫虚元君和二徐真君的动向。
然而,几乎所有仙人都认为,此刻紫虚元君和二徐真君就在通神之境潜心修炼,而且是废寝忘食的程度,一整天屁股窝都不带挪动一下。
夜深,怀罪和比祁凑在一盏烛火下对口供,火光颤动的那一刻,两人不安的目光彻底变为忧虑——
仙君们不是有事,而且出事了!
第一个被怀疑的,自然是右弼星官。今日青云台下,他行为鬼鬼祟祟,怎么说都不肯放行,这一点很奇怪。
怀罪提起笔,在纸上郑重地落下“右弼星官”四个大字。
但她思忖了一会,又觉得说不过去。纠结之下,转头看向比祁,比祁知道她在想什么,更拥护她的信念,他握住她的手,把右弼星官的名号从纸上划掉了。
“以右弼星官的修为,武力上应该奈何不了这两位大仙。”比祁说。
“人都不在青云台了,他还在下面蹲守,智取应该也够呛。”怀罪附和。
因此,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右弼星官都完成不了这么艰巨的任务。但是,从右弼星官身后延伸出的那个男人,却恰好拥有这种不凡的能力——
贪狼星君。
墨色洇透纸背,贪狼星君的名号一点点铺陈开来。
葛仙翁无意神位不必挂心,若是紫虚元君和二徐真君也无缘神位,封神的荣耀自然落在了他的头上。可以说,整件事中贪狼星君获益最多,他有能力,有动机,也有理由去冒这个险。
可他真的会做这种事吗?如果做了,又为什么要派右弼星官去青云台?是嫌事情暴露得不够快吗?
前面都解释得通,唯有这一点,比祁和怀罪迟迟没有头绪。贪狼星君不是他那个莽撞蛮横的弟弟,他是个聪明人,怀罪想,他如果真是幕后黑手,决不会留下这种明晃晃的把柄。
可迄今为止,除了贪狼星君,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可疑之人。有线索总比毫无头绪好,怀罪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纸上,决定先从贪狼星君查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首先,两人打算深入打听一下这位天之骄子,不局限于南斗,而是四海八荒。
仙人甲:“贪狼星君?那可是我们北斗斋的扛鼎之人啊!这次封神我看好他!”
仙人乙:“比我聪明还比我努力,还让不让人家活了啦……嘤嘤嘤……”
仙人丙:“嗯……感觉他性格有些孤傲,每次看他都觉得自己是个蝼蚁……不过蝼蚁就蝼蚁吧,谁让他之前是人皇而我是个九品芝麻官呢……无碍,真的无碍……”
仙人丁:“其实吧,贪狼星君除了有些严肃,人品好像还行。不过有那么一个弟弟,应该也很难开朗起来吧?”
仙人戊:“同样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兄弟俩怎么相差这么大?听闻在凡间时贪狼星君是长子,幼年兵荒马乱,他这弟弟出生时倒是太平许多,衣食无忧的。果然,男儿当穷养……”
仙人己:“哎?是老朽上年纪了吗?好像……好像很早之前听说过贪狼星君有胞弟,却一直没见过,后来突然冒出了个四处惹祸的霸王……嘶,老朽这脑袋啊,不行了不行了……老朽快要坐化了,这几年愈发糊涂,常常找了半晌拂尘,急得满头大汗才发现在手里,你们就当老朽一通胡扯,莫要放在心上,哈哈哈哈哈——”
……
悠悠众口之中的贪狼星君,是个沉默寡言、孤傲务实的人。他是家中长子,父亲是一位权势滔天的诸侯,父亲有很多儿子,其中,只有右弼星官是与他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后来,贪狼星君荣登大宝,勤勉贤德,可惜慧极必伤,年纪轻轻就病逝了。死后有幸得以飞升,入北斗星阵,号北斗第一阳明贪狼星君。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因逝世时双亲早已亡故,他感念兄弟情义,便将胞弟点将升仙,号九紫右弼星官,也由此开始了仙界的头痛人生。
以上,大致是贪狼星君的前尘影事。乍一听,平平淡淡毫无波澜,听过也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了——
可是怀罪觉得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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