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烨的房间，暖黄的小灯亮了一夜
孙烨没有睡。
他盘腿坐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上，周围散落着几个被捏得有点变形的黑色毛绒玩具，还有一个吃空了的彩色糖罐歪倒在一旁。
他白皙的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纯粹的困惑，琉璃色的竖瞳因为思考而显得有些失焦，微微眯着，不像捕猎时那般锐利，反而像是个遇到了难题解不开的小孩子。
一整晚，他都在反复思考一个对他而言极其复杂的问题：戚玺好像不喜欢自己。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非常、非常的不开心，还有一种被拒绝的委屈。
他回想着每一次见面：
- 他明明那么努力地从垃圾袋里伸出手抓住他了！这是标记！是认定
- 他在派出所醒来第一眼就对他笑了，还跟他道谢了！超友好的！
- 他还发了那么多关心的信息，用了最可爱的颜文字！
- 他甚至都原谅他逃跑和叫来那只臭狗的事情了！
为什么换来的却是躲避、已读不回、甚至……恐惧？
孙烨苦恼地用手指卷着自己墨黑的发梢，怎么也想不通。
“为什么不喜欢我呢？”他对着怀里一个长得有点歪歪扭扭的黑色兔子玩偶小声嘟囔，语气里满是疑惑，“我找到他了呀。我都没有怪他把我砸疼了。”
他完全忽略了是自己先以一团“不明物体”的形态出现在别人下班路上的事实。
“是我不够好看吗？”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我的信息素让他不舒服了？”他回想了一下，可能是有点冷，但那是很高贵的蓝血珊瑚蛇的味道啊！
“还是……他更喜欢那只毛茸茸、傻乎乎、只会汪汪叫的大狗？”想到汪期伟，孙烨的嘴角立刻瘪了下去，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高兴和一点点幼稚的嫉妒。
“不行。” 他忽然抱紧了兔子玩偶，眼神变得执拗起来，那是一种小孩子认定“我的玩具就必须是我的”般的蛮横专注。
“他是我的。”他小声地、坚定地对自己说。
既然现在的相处方式戚玺不喜欢，那他就换一种。
戚玺怕他？那就……那就让他不怕好了。虽然他对“如何让人不怕自己”这件事毫无概念，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戚玺躲他？那就……那就去他躲不了的地方找他。比如他家？他公司？
戚玺不理他？那就……一直发信息，发到他理为止。或者，直接出现在他面前，让他必须看着自己。
孙烨的思维直接又扭曲，充满了天真又可怕的逻辑。
他拿起手机，又开始编辑信息。这次他努力回想了一下黄笑二哥平时哄人的语气（虽然学得四不像）：
【孙烨：早上好。今天天气好像不错。(*￣▽￣*)】
【孙烨：你不要怕我嘛。】
【孙烨：我真的不会伤害你的。（认真保证.jpg）】
【孙烨：我们重新认识一下好不好？】
发送。
他看着屏幕，期待了一会儿，但预料之中地，没有立刻得到回复。
但他这次没有像昨晚那样生气或委屈，而是歪着头，继续思考。
如果发信息没用……那他就只能采用更直接的方法了。
他得去“见”他。
这一次，要更“友好”一点，不能吓到他。
孙烨的眼中闪烁起一种跃跃欲试的光芒，混合着孩童般的期待和偏执者的决心。他开始认真规划（用他那种危险的方式）第二次“正式”见面应该怎么做。
他甚至考虑要不要带个礼物。
比如……一条漂亮的、无毒的小蛇玩具？或者……一把能锁住人的、但造型很可爱的锁？
在他的认知里，这可能是“表达喜爱”和“不想你再跑掉”的象征
清晨，戚玺公司附近的街角，人流逐渐增多
孙烨早早地就等在那里了。他今天特意换了一身看起来更柔和些的浅色衣服，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包装好的礼盒，盒子里躺着他精挑细选了半天的礼物——一只做得极其逼真的黑曼巴蛇玩偶，鳞片质感冰凉滑腻，竖瞳甚至用了特殊的玻璃珠，在光线下几乎能以假乱真。
在他那套独特的审美和逻辑里，这简直是最完美的礼物：既代表了自己（蛇），又足够酷（像真的一样），戚玺一定会眼前一亮，明白他的用心，然后喜欢上！
他想象着戚玺收到礼物时，或许会露出惊讶又喜欢的表情，说不定还会对他笑一下。光是想到这个可能性，孙烨就忍不住微微晃了晃身子，琉璃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和一点点紧张，像个等待表扬的小孩。
他等了很久，终于，在匆匆忙忙上班的人潮中，他捕捉到了那个让他惦记了一晚上的身影——
戚玺出现了。他看起来睡眠不足，脸色苍白，眼神里带着惊弓之鸟般的警惕，下意识地环视着周围。
下一秒，戚玺的目光猛地撞上了街角那个娇小、苍白、正眼巴巴看着他的身影！
是孙烨！
戚玺的血液瞬间仿佛冻结了！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昨晚那些恐怖信息和那双冰冷竖瞳带来的极致恐惧！
他几乎是想都没想，身体先于大脑做出了反应——猛地转身，拔腿就往反方向跑！
孙烨脸上的期待和一点点羞涩瞬间凝固了。
又跑？！
为什么又跑？！
他明明都准备好礼物了！他今天这么友好！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不解猛地涌上心头，还夹杂着一种所有物再次试图脱离掌控的焦躁。
“戚玺！”他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和受伤。他立刻追了上去，他的速度极快，身形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几步就拉近了距离。
“你等等！这个、这个给你！”孙烨一边追，一边有些手忙脚乱地想拆开礼盒，把里面那个他认为超级棒的玩偶拿出来直接递给戚玺。
戚玺仓惶回头，正好看见孙烨从盒子里猛地抽出一条黝黑发亮、鳞片狰狞、双眼冰冷的“蛇”！
那“蛇”在孙烨苍白的手中扭动，仿佛下一秒就要弹射而起！
戚玺的魂都快吓飞了！瞳孔骤然收缩！
他以为孙烨终于失去了耐心，要放出毒蛇来咬他！光天化日之下！就在公司门口！
“啊——！！滚开！别过来！”戚玺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音都变了调，逃跑的速度瞬间爆发，几乎是连滚带爬，“救命！有毒蛇！他要放蛇咬我！！”
周围的路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纷纷侧目，看到孙烨手里那条“栩栩如生”的蛇，也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和惊呼。
孙烨举着玩偶，愣在了原地，看着戚玺连滚带爬疯狂逃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明明很酷很漂亮的蛇玩偶。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委屈和伤心瞬间淹没了他。
他不是要咬他！他是要送礼物啊！
为什么戚玺总是误会他？为什么他明明在努力表达“友好”（自认为），换来的却是更深的恐惧和厌恶？
阳光照在他身上，他却觉得有点冷。他抱着那只被嫌弃的、可怕的蛇玩偶，站在原地，看着戚玺消失在街角，眼圈微微泛红，嘴角委屈地向下撇着，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孩子。
他只是想送个礼物而已……
他真的好难懂。
街道拐角，戚玺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不敢停下，一路狂奔，直到拐过好几个街角，彻底看不见公司大楼，也看不见那个恐怖的身影后，才双腿发软地慢了下来。他扶着一面墙，弯下腰，剧烈地喘息着，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
惊魂未定地，他一次又一次地回头张望，确认那个娇小却如同梦魇的身影没有追上来。每一次回头，心脏都像被冰冷的手攥紧。
刚才那一幕在他脑海里疯狂回放——孙烨从盒子里抽出那条黝黑狰狞的“毒蛇”，直直地向他递过来……那冰冷的竖瞳，那逼真的鳞片……
“他要放蛇咬我……他真的敢……光天化日之下……”戚玺的声音带着哭腔，颤抖地自言自语，巨大的后怕和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受到威胁。
他滑坐到路边的马路牙子上，也顾不上脏，手指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他哆哆嗦嗦地解锁屏幕，点开通讯录，迫切地需要找到一个能给他安全感的存在。
汪期伟。对，汪期伟！
他点开和汪期伟的短信界面（他甚至不敢直接打电话，怕自己的声音抖得太厉害），手指僵硬地敲击着屏幕，因为颤抖，打错了好几次字：
【汪先生！对不起打扰了！他、他又来了！就在我公司楼下！他拿着一条蛇！真的蛇！要咬我！我好害怕……他是不是疯了！】——发送。
信息发送成功的提示跳出来，戚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手机从汗湿的手中滑落，他抱住自己的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抑制不住地轻微颤抖。
他现在不敢回公司，也不敢回家，更不敢一个人待在街上。
他只能绝望地、徒劳地等待着，希望那只看起来就很能打的哈士奇能再次像昨天一样，及时地出现。
城市街道，阳光明媚，人流如织
汪期伟正迈着稳健的步伐执行着他的巡逻任务。他穿着笔挺的警服，蜂蜜色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街面，敏锐的耳朵捕捉着周围的声响，鼻翼偶尔微动，分析着空气中复杂的气味信息。他的对讲机里偶尔传来同事的通讯声，一切都井然有序。
他口袋里的手机屏幕悄然亮起过几次，又悄然暗下。但在户外光线和工作专注度的双重影响下，他完全没有察觉到那来自戚玺的、充满了惊恐的求助信息。他的注意力正放在指挥一位老人过马路上，神态是那种有点笨拙却真诚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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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街角）
戚玺抱着膝盖坐在马路牙子上，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对话框里只有他发出的那条绿色信息，孤零零地悬挂着，对面是一片令人心慌的空白。
没有回复。没有“已读”。什么都没有。
汪期伟先生……没看到吗？还是在忙？或者……他觉得我在胡说八道？
巨大的失望和更深一层的无助感漫了上来，冰凉地包裹住他。他不能一直坐在这里。班还是要上的，生活……仿佛被强行拖回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正常”轨道。
他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司门口那么多人……孙烨就算再疯，难道还敢当众行凶不成？
刚才也许……也许只是自己反应过度了？那可能……真的只是个做得过份逼真的玩偶？（虽然这个想法他自己都不太信）
一种近乎破罐破摔的勇气，混合着对失业的恐惧，支撑着他慢慢地站了起来。他警惕地、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公司的方向挪去。
每一步都心跳如鼓，每一次风吹草动都让他几乎惊跳起来。
然而，一路无事。
直到他胆战心惊地走近公司大楼，预想中会从某个角落再次出现的娇小身影并没有出现。门口只有匆匆赶着上班的同事和熟悉的保安。
他几乎是冲刺般地刷开门禁，挤进了拥挤的电梯，直到电梯门缓缓关上，开始上升，他背靠着冰冷的轿厢壁，才敢真正地、深深地喘出一口气。
他平安地、再次地，进入了公司大楼。
没有袭击，没有蛇，也没有孙烨。
仿佛早上的惊魂一刻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噩梦。
但手腕上那圈尚未消散的青紫，和手机里那条无人回复的求助信息，冰冷地提醒着他——那都是真的。
那个名叫孙烨的噩梦，只是暂时隐匿了獠牙，却从未离开。
分公司总经理办公室，装修奢华却难掩一种暴发户式的俗气
孙烨陷在柔软的真皮沙发里，两条腿甚至够不到地面，在空中有些孩子气地轻轻晃荡着。他怀里抱着那条栩栩如生、此刻显得有点可怜的黑曼巴蛇玩偶，白皙的手指正一下、一下、带着点委屈的怒气，用力拍打着蛇玩偶的脑袋。
“都怪你……长得这么吓人……”他低声嘟囔着，琉璃色的竖瞳里全是不高兴，“把他吓跑了……他肯定更不喜欢我了……”
他完全忽略了是自己选择这个礼物以及自己那令人惊悚的递出方式的问题，将过错完美地归咎于这个不会说话的玩偶。
就在这时，办公室厚重的实木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
一个腆着啤酒肚、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穿着昂贵但略显紧绷西装的中年男人赔着笑脸，几乎是弓着腰挤了进来。他手里捧着一套看起来就价值不菲的紫砂茶具，壶嘴里冒着袅袅热气。
如果戚玺此刻在这里，一定会惊得下巴掉下来——这个态度卑微、满脸谄媚笑容的男人，正是他那个平时在公司里说一不二、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扣绩效奖金的顶头大老板，王总。
王总快步走到沙发前，看都没看孙烨手里那诡异的蛇玩偶，仿佛那是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东西。他极其熟练且恭敬地拿起茶杯，将滚烫的茶水斟满，轻轻放到孙烨面前的茶几上。
“三少，您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你看我这……什么都没准备！”王总的声音带着夸张的热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腰弯得更低了，“咱这就是个小破分公司，哪值得您亲自跑一趟？是总部那边有什么指示吗？还是您有什么……私事要办？”
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孙烨的脸色，试图从那张没什么表情的精致正太脸上读出点信息。这位蛇族的三少爷，可是集团真正意义上的太子爷之一，虽然看起来人畜无害，但关于他的那些传闻……王总这种级别的中层，光是听着就觉得后背发凉。这位小祖宗突然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办公室，他心里的鼓打得比戚玺见到孙烨时还响。
孙烨终于停下了虐待玩偶的动作，抬起眼，没什么情绪地瞥了王总一眼，又看了看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没动。
他歪了歪头，似乎思考了一下王总的问题，然后用一种理所当然又有点抱怨的语气开口，声音清脆：
“我来找人。”
“找、找人？”王总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笑容有点僵，“您找哪位？我立刻让他来见您！”
“他跑了。”孙烨的语气更委屈了，带着点告状似的意味，“我本来想送他礼物的，他看见就跑了，还叫得很大声。”他举起手里的蛇玩偶，像是在展示罪证。
王总：“……”
他看着那逼真得让他都有点发毛的蛇玩偶，再结合“跑了”、“叫得很大声”这几个关键词，额头瞬间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这位小祖宗……到底是想送礼，还是想索命啊？
他不敢细想，只能干笑着附和：“是、是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这么不识抬举！三少您告诉我名字，我立刻把他叫上来，让他给您赔礼道歉！”
孙烨眨了眨眼睛，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他把玩偶抱回怀里，下巴搁在冰凉的蛇头上，报出了那个让他惦记了一晚上的名字：
“他叫**戚玺**。”
“好像是……你们这儿的员工。”
王总脸上的笑容瞬间彻底凝固了。
戚……戚玺？！那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甚至有点好拿捏的小Beta？！
他怎么惹上这位活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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