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放式办公区，气氛压抑，只有键盘敲击和电话铃声
戚玺蔫头耷脑地坐在自己的工位上，对着电脑屏幕，眼神发直。手里的鼠标无意识地点着，文档里的字一个都看不进去。早上那惊魂一幕和手机里石沉大海的求助信息，像两座大山压在他心头，让他坐立难安，后背一阵阵发凉。
就在这时，一片阴影笼罩了他的隔间。
一股熟悉的、带着古龙水和焦虑汗味的味道传来。戚玺一个激灵，猛地抬头，就看见王总那张平时总是颐指气使、此刻却绷得异常严肃甚至有点紧张的脸。
王总刻意地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不少，带着一种不自然的郑重：
“咳，咳。戚玺啊，”他目光有点飘忽，不太敢直视戚玺的眼睛，“有个紧急任务。明天晚上有个非常重要的商务宴会，有一位……呃……极其尊贵的大客户需要一名随行助理。”
他顿了顿，几乎是强行把目光聚焦在戚玺那张写满茫然和疲惫的脸上，语气不容置疑：“公司决定，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啊？”戚玺彻底懵了，嘴巴微张，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焦虑出现了幻听，“我？王总……我、我没干过随行助理的活啊？这种重要的场合，不是应该让行政部或者……”
“让你去你就去！”王总不耐烦地打断他，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点，但又立刻压了下去，仿佛怕被谁听见似的，“这是……这是上面点名指定的！看好你才给你的机会！别不知好歹！”
他眼神闪烁了一下，快速补充道：“明天上午你不用来上班了，放你半天假，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买身体面的衣服，公司报销！下午准时到公司，会有车来接你过去。”
办公桌前，戚玺持续懵圈中
王总来去如风，留下的话信息量巨大，但戚玺的大脑似乎因为过度惊吓和睡眠不足，处理速度明显下降，甚至自动屏蔽了某些最可怕的可能性。
他愣愣地看着王总几乎算得上“落荒而逃”的背影，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大客户……随行助理……宴会……”**
这几个词在他空荡荡的脑子里撞来撞去，组合不出什么阴谋论，反而勾起了最实际、最迫在眉睫的焦虑：
“啊……宴会？那种要穿西装打领带、喝酒寒暄的地方？”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皱巴巴的、洗得有点发白的衬衫，表情更蔫了。
“我……我没参加过啊……怎么办？”他小声嘀咕，眉头紧紧皱起，完全陷入了对未知场合的社交恐惧和对自我形象的担忧中。
“随行助理要干嘛？端茶倒水？介绍产品？我连我们公司最新方案是啥都快忘了……”职业性的焦虑开始冒头。
“明天上午放假……收拾自己……买衣服……” 他挠了挠头，一脸苦恼，“去哪买？买什么样的？公司报销……额度是多少啊？太贵的会不会不给报？”
他完全忽略了“上面点名指定”这个最诡异的点，也暂时把早上孙烨带来的恐惧压到了脑后
此刻充斥他内心的，是一个社恐打工人突然被扔进高端社交场合前的手足无措和实用性烦恼。
他甚至下意识地拿起手机，想搜一下“男士参加商务宴会穿搭”或者“随行助理注意事项”，指尖划过屏幕时，才又一次看到那条发给汪期伟的、依旧没有回复的求助信息。
心情瞬间又低落下去。
汪先生没回他……明天还要去面对一个完全搞不定的场面……
他叹了口气，把手机扔回桌上，整个人瘫进椅子里，望着天花板，发出了打工人才懂的无助哀叹：
“唉……好麻烦啊……能不能不去啊……”
但想到王总那“别不知好歹”的眼神和扣绩效的威胁，他又怂怂地把话咽了回去。
（总经理办公室内）
王总几乎是踮着脚尖、弓着腰倒退着回到办公室内的，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仿佛地上铺满了地雷。他轻轻带上门，转过身，脸上瞬间堆满了近乎谄媚的、挤得皱纹都深了几分的笑容，看向沙发上那位依旧在蹂躏蛇玩偶的小祖宗。
“三、三少，”他声音放得极轻极柔，生怕惊扰了什么，“已经按您的吩咐，通知到戚玺了。都交代清楚了，明天晚上，随行助理，车接……”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偷偷观察着孙烨的反应，手心因为紧张而不断冒汗。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汇报工作，更像是在给一头喜怒无常的幼年凶兽顺毛。
孙烨终于停下了拍打玩偶的动作，抬起那双琉璃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瞥了王总一眼。他对“通知到了”这个结果似乎还算满意，轻轻点了点头，鼻子里发出一个几不可闻的“嗯”声。
得到这声回应，王总如蒙大赦，腰弯得更低了，脸上笑容越发殷勤，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问道：“那……三少，您还有什么别的指示吗？要是没有……我、我是不是可以……先出去了？不打扰您休息？”
他此刻最大的愿望就是立刻离开这间办公室，离这位心思难测的小祖宗越远越好。每多待一秒，他都感觉自己的血压在飙升。
孙烨的注意力似乎又回到了怀里的玩偶上，他伸出纤细的手指，若有所思地梳理着玩偶身上逼真的鳞片。
听到王总的话，他连头都没抬，只是随意地、像打发一只无关紧要的苍蝇一样，轻轻挥了挥手。
王总的心脏终于落回肚子里一半，连忙点头哈腰：“哎！好！好！三少您歇着，有事随时叫我！我就在外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几乎是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一步步退到门边，手忙脚乱地摸到门把手，拧开，侧身挤了出去，又轻手轻脚地、近乎虔诚地把门带上。
直到那扇厚重的实木门彻底隔绝了办公室内的景象，王总才猛地靠在一旁的墙壁上，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气，额头上全是冷汗。
吓死他了……
他抹了把汗，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紧闭的办公室门，决定今天剩下的时间都尽量远离这个区域。
至于戚玺那小子……自求多福吧。
总经理办公室内，时间在王总去通知戚玺之前
孙烨独自坐在宽大的沙发里，周遭是与他体型不符的空旷和寂静。他怀里抱着那只逼真的黑曼巴蛇玩偶，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玩偶冰冷的身躯，琉璃色的竖瞳失焦地望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整个人笼罩在一种沉闷的、孩子气的低气压里。
戚玺逃跑时那惊恐万分的眼神和尖叫声，还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
为什么又跑了？
为什么不喜欢他的礼物？
他明明……已经很努力地表达友好了。
这种被拒绝、被躲避的滋味，让他心里又酸又胀，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焦躁。他急需做点什么来打破这种让他极其不舒服的局面。
就在这时，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兄长孙悟道发来的那条冷硬信息，关于明晚麦克斯集团的宴会和对头的试探。
若在平日，这种挑衅足以让他阴郁地勾起嘴角，盘算着如何去给对方一个“难忘”的夜晚。
但此刻，这条信息只是让他更加烦躁。
这些人真会添乱！他现在根本没心情去管什么对头什么集团！
他几乎是迁怒般地、看都没仔细看就回复了【不去】，然后把手机像丢垃圾一样扔开。
然而，“宴会”这个词，却像一颗小石子，在他被“戚玺”塞满的脑海里，激起了一点点微小的涟漪。
宴会……
**很多人……很正式……要带伴……**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滑行的蛇，悄无声息地钻了出来，带着一种天真又偏执的光彩。
如果……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去，如果他带着“伴”去呢？
如果他不是以那种“突然出现吓唬他”的方式，而是以一个……一个更“正常”、更“正式”的理由，出现在戚玺面前呢？
比如……上司指派的工作任务？比如……随行助理？
这个想法让孙烨那双空洞的竖瞳瞬间亮了起来，一种混合着“我终于想到办法了”的兴奋和“这样他总不能再跑了吧”的蛮横情绪迅速取代了之前的郁闷。
对！就这样！
他立刻按响了呼叫铃。
当王总几乎是滚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孙烨抱着蛇玩偶，脸上带着一种异常明亮、甚至有点诡异的“期待”表情。
孙烨根本没给王总喘气的机会，直接用他那特有的、带着点孩童式命令口吻的语气，清晰地说道：
“明天晚上，有个宴会。”
“你，”他指着王总，“让戚玺给我当随行助理。”
“告诉他，是公司的重要任务。”
“明天下午，公司派车接他。”
他说这话时，眼神亮晶晶的，仿佛在分享一个绝妙的主意，完全没觉得这命令有任何不合理或可怕之处。
在他简单的逻辑里：我找到了一个“正当”理由和你见面，你还得到了和我一起参加宴会（在他看来是好事）的机会，你应该高兴才对。
至此，所有前置条件凑齐。
孙烨完美地（自认为）解决了“如何再次接近戚玺而不吓跑他”的难题，心满意足。
而倒霉的王总，则领到了这个让他冷汗直下的任务，苦着脸去找对此一无所知、即将大祸临头的戚玺。
（巡逻间隙，警车旁）
汪期伟刚结束一轮巡逻，额角还带着点薄汗。他靠在车边，拧开矿泉水瓶盖，仰头灌了几口，喉结滚动。蜂蜜色的眼眸习惯性地扫视着周围，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捕捉着街面的动静。
他这才得空掏出手机，屏幕解锁，几条未读信息跳了出来。最上面那条，来自戚玺。
发送时间是……一个多小时前..
【汪先生！对不起打扰了！他、他又来了！就在我公司楼下！他拿着一条蛇！真的蛇！要咬我！我好害怕……他是不是疯了！】
汪期伟漫不经心的表情瞬间消失，眉头猛地拧紧，站直了身体。他几乎能透过屏幕感受到对方打字时手指的颤抖。
他手指飞快地往下滑——
下面紧跟着几条，间隔时间不长，语气似乎稍微平复了一点，但依旧能看出惊魂未定：
【……好像跑了。我没看清。】
【我、我没事了。对不起汪先生，刚才太害怕了。】
【好像只是个……特别真的玩具？】
【他没追我。我已经到公司了。】
看到最后几条，汪期伟绷紧的肩膀才微微放松了一些，但眉头依旧没有舒展。他粗重地吐出一口气，捏了捏眉心。
“这小子……”他低声自语，语气里带着点后怕，又有点无奈，“吓死老子了。”
他能想象出戚玺当时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也能想象他后来强作镇定、自己给自己安抚、然后还觉得打扰了别人而不好意思道歉的模样。
汪期伟想了想，直接一个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几声才被接起，那头传来戚玺的声音，确实比信息里听起来平稳了些，但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张：“……喂？汪、汪先生？”
“嗯，是我。”汪期伟的声音不自觉放低了些，不像平时那么粗声粗气，“信息我刚看到。你真没事？确定那只是个玩具？他没对你怎么样？”
“应、应该没事了……”戚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就……就是吓了一跳。他好像就是……拿出来了一下……然后就……我也没看清，我就跑了……现在在公司了。”
“在公司待着别乱跑，下班等我电话。”汪期伟语气不容置疑地吩咐道，“那玩意儿就是个疯子，离他远点！下次再看见他，别愣着，直接跑，然后立刻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哦，好，好的。谢谢汪先生。”
挂了电话，汪期伟依旧有些不放心。他那双锐利的眼睛眯了眯，手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
玩具蛇？那蛇精病大早上堵人公司门口就为了展示一下玩具？
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他拿起对讲机，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果断：“指挥中心，巡警汪期伟。帮我留意一下XX公司附近区域，重点关注一个黑发、身材娇小、疑似携带危险物品的男性Alpha，有骚扰前科。加强那片区域的巡逻频次。完毕。”
虽然戚玺说没事了，但他直觉这事儿没完。
那条毒蛇，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公司工位上，戚玺看着手机屏幕，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了一口气）
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微松弛了一丝。虽然恐惧的余波仍在体内窜动，但至少最 immediate 的危机似乎暂时过去了。他把手机扣在桌上，仿佛这样就能把刚才那惊魂一刻也暂时封存。
“没事了……暂时没事了……” 他对自己说，试图安抚那颗还在狂跳的心。
然而，这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另一个现实而紧迫的烦恼就立刻挤占了刚刚腾出一点空间的大脑——
*明天上午……放假……买衣服……*
王总那不容置疑的命令言犹在耳。“好好收拾收拾自己”、“买身体面的衣服”、“公司报销”、“下午有车接”……
戚玺的眉头又习惯性地皱了起来，脸上写满了社畜特有的、对于“额外任务”的愁苦和茫然。
宴会……那种地方要穿什么啊？
他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这件穿了快三年、领口都有些松懈的旧衬衫，完全无法想象它出现在那种“重要客户”也在的场合。
西装？太正式了吧？而且好贵……报销额度到底是多少？超了怎么办？
休闲西装？那又该配什么裤子什么鞋？
他脑子里对这些的概念几乎是一片空白。让他改十八版方案他都能熬下来，但让他自己去置办一身“得体”的行头，简直比面对孙烨还让他头皮发麻。
他甚至开始认真思考，现在上网搜“男生宴会穿搭攻略”还来不来得及，或者明天上午要不要干脆去商场找个导购，直接把王总的命令复述一遍让人家帮忙搭配……
总之，关于孙烨的恐惧，暂时被一种更日常、更具体、但也同样让他焦虑的“衣服难题”给覆盖了过去。
他叹了口气，认命般地拿起手机，这次不是求助，而是默默地打开了购物APP和搜索引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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