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楼下，傍晚）
戚玺站在路边，看着眼前那辆线条流畅、漆面光可鉴人、甚至带着点无声压迫感的黑色豪华轿车，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茫然又忐忑的沉思。
他下意识地低头，扯了扯自己身上这套崭新、笔挺、但显然让他浑身不自在的深灰色西装。这是他昨天上午跑了三家商场，在导购小姐“真诚”的赞美和“绝对符合商务场合”的保证下，肉痛地刷了卡（心里默默计算着报销流程）才买下的战袍。
领带系得一丝不苟，甚至有点勒脖子。皮鞋擦得锃亮，踩在地上感觉都不是自己的脚了。
应该……符合规矩吧？
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导购的话和网上搜来的那些模糊的“商务礼仪”指南。这已经是他能想到的、关于“重要宴会”最正式、最不会出错的打扮了。
可是，眼前这辆夸张的豪车，还是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一点可怜信心瞬间动摇了起来。
**这车……是不是太好了点？**
**只是一个随行助理而已……需要派这种车来接吗？**
**王总说的“大客户”……到底有多大？**
一种“事情好像比想象中更离谱”的不安感再次悄悄爬上心头。他原本稍微平复下去的、关于孙烨的恐怖记忆，又有些蠢蠢欲动地试图冒出来，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别自己吓自己……可能就是公司充场面呢…… 他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
司机已经下车，礼貌地为他拉开了后座车门，动作标准得像酒店门童。
戚玺僵硬地点点头，道了声谢，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小心翼翼地弯下腰，钻进了那宽敞得过分、内饰奢华、弥漫着淡淡皮革和香氛气息的车厢。
车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发出一声沉闷而精准的响声，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
他拘谨地坐在柔软的真皮座椅上，双手放在膝盖上，背挺得笔直，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碰坏了什么。
车子平稳地滑入车流。
戚玺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心里那点关于“衣服合不合规矩”的焦虑，迅速被一种更深沉、更庞大的、对未知夜晚的恐惧所取代。
这阵仗……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普通小助理该有的待遇。
（车辆缓缓停稳）
车子行驶了半个多小时，窗外的街景从熟悉的公司周边逐渐变得陌生而繁华，最终驶入一个看起来就极其高档的酒店区域，最终平稳地停了下来。
这半个多小时对戚玺来说，简直是漫长的煎熬。他像个被上了发条的木偶，僵直地坐在柔软过分的座椅上，连换个姿势都不敢。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一层薄汗，被他偷偷在昂贵的西裤面料上蹭掉。
戚玺的心情别提多忐忑了。
他的脑子里仿佛开了弹幕，无数念头疯狂滚动：
* “这到底是去哪啊？怎么还没到？”
* “这车坐得我浑身难受……这皮子是不是很贵？被我坐皱了要不要赔？”
* “王总说的‘大客户’到底是谁？我待会儿该说什么？怎么做？万一搞砸了是不是工作就没了？”
* “这宴会到底是什么级别的？我穿这身真的够看吗？会不会给公司丢人？”
* 最深处，一个被死死压制的恐惧念头时不时试图冒头：“……不会那么倒霉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甚至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点，让他能多做点心理准备，哪怕只是徒劳的。
然而，车还是无情地停了下来。
司机迅速下车，为他拉开车门。外面略显喧闹的人声和悠扬的音乐声瞬间涌了进来，混合着晚风里清冷的空气，让戚玺激灵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一样，动作有些僵硬地挪下车。脚踩在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上，他下意识地又低头整理了一下其实已经很笔挺的西装下摆，试图抓住最后一点虚假的镇定。
“戚先生，请这边走，孙先生已经在等您了。”司机的声音礼貌却不容置疑地在他身旁响起。
“孙……孙先生？”戚玺下意识地重复了一句，心脏猛地一跳。
哪个孙先生？
一个冰冷又娇小的身影不受控制地闯入脑海。
不会……吧？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灯火通明、衣香鬓影的酒店宴会厅入口，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酒店套房内，灯光柔和）
孙烨坐在套房客厅宽敞丝绒沙发上。他怀里抱着的已经不是昨天那条吓人的黑曼巴蛇，而是换成了一个毛茸茸的、看起来甚至有点憨憨的黑色兔子玩偶——这是他今天“精心”挑选的、自认为绝对“友好无害”的新礼物。
他白皙的手指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兔子玩偶的长耳朵，琉璃色的竖瞳却时不时地、带着难以掩饰的期待和雀跃，瞟向紧闭的套房房门。
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他指尖摩擦绒毛的细微声响。
每过去一秒，他眼里那点雀跃的光就更亮一分，嘴角也抑制不住地微微上扬，形成一个近乎“甜美”的弧度，与他身上那套价格不菲的定制小西装奇异地混合出一种天真又诡异的气质。
他已经在脑子里排练了好多遍等一下要说的话和要露出的“友好”笑容了。
“戚玺……”他小声地、试验性地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古怪的温柔和占有欲。
敲门声终于响起。
“叩、叩、叩。”
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某个开关。
孙烨几乎是瞬间从沙发上弹了起来，眼睛唰地一下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某种孩童般的兴奋和势在必得的光芒。他甚至下意识地整理了一下并不可乱的小领结，抱着兔子玩偶，快步走向门口。
他拉开门——
门外，站着的正是那个让他惦记了一天一夜、此刻穿着崭新西装却显得无比拘谨惶恐的Beta。
戚玺看着门内那个娇小精致、抱着毛绒兔子、脸上带着某种异常“灿烂”笑容的孙烨，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瞳孔骤缩，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在了原地。
孙烨仿佛完全没看到对方那见了鬼似的表情，自顾自地仰起脸，将怀里的兔子玩偶往前一递，用他练习了好久的、自以为最友好无害的语气，清脆地开口：
“你来啦！”
“这个送你！”
“昨天那个吓到你了，对不起。”
“这个，”他晃了晃软乎乎的兔子耳朵，眼睛弯成了月牙，“这个不可怕了吧？”
他的笑容天真又期待，仿佛真的只是和一个朋友分享可爱的玩具。
然而，这场景落在戚玺眼里，却比任何直白的威胁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酒店套房门口，戚玺的视角）
戚玺站在奢华却冰冷的酒店套房门口，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到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了冰碴子。
门开了。
门后出现的，不是想象中任何一位大腹便便、面带威严的“重要客户”，而是那张他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的、精致却如同噩梦来源的脸——孙烨。
那个昨天早上还拿着一条逼真毒蛇追着他跑、之前还把他堵在派出所、用信息素压得他动弹不得、并且持续给他发送诡异信息的*疯子*！
此刻，这个疯子居然穿着一身价格肉眼可见不菲的小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怀里还抱着一个……毛绒兔子玩偶？
最恐怖的是，他脸上居然还挂着一个异常灿烂、甚至带着点羞涩和期待的笑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自己，仿佛等待夸奖的小孩子？
这巨大的、扭曲的反差，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戚玺的神经上，让他瞬间头皮发麻，后背的寒毛根根倒竖！
*诡异！太诡异了！*
这根本不是友好！这根本就是精神分裂！是更高级别的恐吓！
一个武力值爆表、背景深不可测、行为完全无法预测的偏执狂，突然对你摆出这副“人畜无害”的姿态，这比直接拿着刀威胁你还吓人好吗？！
谁知道他这副笑脸下面藏着什么变态念头？谁知道这毛绒兔子里面有没有藏着针孔摄像头或者炸弹？谁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突然变脸又掏出那条该死的蛇？
戚玺的呼吸骤然急促起来，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下意识地就想后退，想转身逃跑，但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钉在原地，动弹不得——一部分是因为极致的恐惧，另一部分是因为，他悲哀地意识到，他跑了，工作可能就真的没了。
他看着孙烨递过来的那只黑色兔子玩偶，那软乎乎的绒毛在他眼里仿佛毒蛇的信子。孙烨那“天真无邪”的道歉和问话，落在他耳中不啻于恶魔的低语。
信任？友好？
不，这只会让他觉得对方玩腻了猫捉老鼠，开始了更可怕、更折磨人的新游戏！
戚玺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个世界都变得极其不真实且危险重重。
（酒店套房门口，空气凝固）
孙烨歪着头，看着戚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白得像刚从面粉袋里捞出来，连嘴唇都没有一丝血色。那双总是带着点惊慌的眼睛此刻瞪得大大的，瞳孔缩成一点，里面全是纯粹的、不加掩饰的恐惧。
在孙烨那套完全异于常人的逻辑滤镜下，他自动屏蔽了所有“恐惧”的信号，并将这种僵直、沉默、颤抖完美解读为了另一种他更能理解的情绪——
**“啊……他是不是……害羞了？”**
孙烨的琉璃色竖瞳里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光芒，甚至觉得对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有点……可爱？
肯定是这样！收到礼物太开心了，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了！就像他有时候收到特别合心意的“收藏品”时也会有点激动一样！
于是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几分，带着一种“我懂你”的体贴（自以为），不由分说地上前一步，一把将那个毛茸茸的黑色兔子玩偶强硬地塞进了戚玺僵硬的怀里！
玩偶柔软的绒毛蹭过戚玺冰冷的手指，却让他像被毒蛇舔舐般猛地一颤，几乎要脱手扔掉！
“唔！”戚玺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被掐住似的呜咽。
但孙烨仿佛没听见，或者听见了也觉得是“惊喜的感叹”。他甚至还伸出苍白的手指，安抚性地拍了拍玩偶的脑袋（连带拍到了戚玺死死攥着玩偶的手），用一副“快夸我贴心”的语气，清脆地叮嘱道：
“不要客气，这个给你！”
“你要好好保管啊。”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和期待，“要一直带着哦。”
这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瞬间缠绕上了戚玺的脖颈。
戚玺抱着那只仿佛有千斤重的兔子玩偶，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上天灵盖，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
保管？一直带着？
这根本不是礼物！这是标记！是追踪器！是无声的恐吓的宣告！
他看着孙烨那张近在咫尺的、带着“纯良”笑容的脸，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和恐惧。
酒店套房门口，戚玺抱着那只仿佛烫手山芋般的兔子玩偶，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
空气死寂了几秒，只有孙烨那“纯良”期待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身上，压得戚玺几乎喘不过气。
失业的恐惧最终压倒了即刻逃跑的本能。他狠狠地咽了口根本不存在的唾沫，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嘴角极其勉强地、抽搐般地向上扯动，试图拉出一个“笑容”的弧度，但效果却比哭还难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飘，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老……老板好。”——这个称呼烫嘴极了。
“我、我是您这次……的随行助理。”——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疯狂撞击肋骨的声音。
“请、请问……我需要做些什么吗？”
他说话时，眼神根本不敢与孙烨对视，视线飘忽地落在对方精致的西装扣子上，或者他身后房间里昂贵的地毯花纹上，就是不敢看那双仿佛能洞穿他所有恐惧的琉璃色竖瞳。
他怀里还紧紧抱着那只黑色的兔子玩偶，手指无意识地死死攥着玩偶的绒毛，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这玩偶此刻仿佛成了他唯一的浮木，或者说，是他被迫与眼前这个疯子连接在一起的可怖信物。
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快逃”，但理智和贫穷却将他死死钉在原地，强迫他扮演好这个“随行助理”的角色。
酒店套房内，气氛诡异
孙烨听到戚玺那磕磕绊绊、明显是强挤出来的问话，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或虚假，反而像是得到了某种期待的回应。
他那张精致的小脸上，笑容更加明亮真切了几分，琉璃色的竖瞳里闪烁着纯粹的愉悦光芒。他似乎完全沉浸在了“和戚玺正常对话了”的满足感里。
他心情相当不错地偏了偏头，用一种近乎轻快的语气，给出了一个让戚玺瞬间如坠冰窟的回答：
“你跟着我就行了呀！” 他的尾音甚至微微上扬，带着点天真的意味，仿佛这是世界上最理所当然、最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后，他像是思考了一下，又补充道，语气里甚至有点理直气壮的随意：
“要做什么……暂时还没想好呢。”
“……”
戚玺脸上那勉强维持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彻底僵住了，碎成了粉末。
**跟着他？**
**暂时还没想好？**
这算什么指示？！
这根本不是工作安排！这根本就是……就是宣告所有权！是把他当成了一个必须随身携带的、活的挂件！
巨大的荒谬感和更深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戚玺。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被临时推上舞台却不知道剧本的演员，而唯一的观众兼导演，是一个心思莫测、行为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疯子。
他仿佛已经能看到自己亦步亦趋地跟在孙烨身后，像个幽灵一样穿梭在所谓的宴会上，不知道下一步会被要求做什么，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怒对方……
这比直接告诉他去端茶倒水、去介绍产品要可怕一万倍！
怀里的兔子玩偶仿佛瞬间重若千斤，勒得他手臂发麻。
他完了。今晚注定是一场公开处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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