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服装店的门口，纪笑温还是懵懵的。她站在马路旁，回想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思来想去，纪笑温一拍大腿，得出一个结论：我没有做错什么！
纪笑温气呼呼，心中愤愤不平。
她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应该冲到店里，与店长理论一番，让她给出一个让自己心悦诚服离开的理由？还是应该算了？即便店长给出个100分拒掉她的理由，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别人揭露弱点，让她更心塞。无论怎么样，录用是没戏了。
纪笑温抬头望望天空，阳光格外刺眼，刺得她低下头。一侧脸，刚好瞥见店门口的招聘启事。
“18元/小时。”纪笑温念道。
我是不是应该进去要时薪？蚊子肉也是肉，毕竟这一个小时里我兢兢业业，没有一刻偷懒，那是我应得的劳动报酬。
人来人往，纪笑温一只脚踏在店铺外的台阶上，欲走未走。
太阳火辣辣地晒着，纪笑温口干舌燥。她从帆布包中摸出一个小小的保温杯，轻飘飘的，打开瓶盖一看，才想起从宿舍里带出来的凉白开早就喝光了。
“哼，今天是倒了什么霉！”纪笑温气呼呼地拧紧瓶盖，将水杯塞回了包里，抬脚往店里走去。
径直走到休息室，纪笑温敲了敲门。
店长看到来人，有些意外：“怎么？落下东西了？”
“没有。我回来是想说，刚刚我在这里干了一个多小时，你忘记给我工资了。”纪笑温边说边深呼吸。讨薪这种事她不是没有做过，只是这次单枪匹马。
她继续道：“多出的那点时间我就不要了，麻烦你给我结算一个小时的工资。按店铺外边的招聘启事上写的，你应该付我18块薪水。”
听到这话，店长“噗嗤”笑出声来。
她当了店长几年，第一次遇到兼职的学生找她结算一个小时的工资，还是个试用期的。
瞥了她一眼，店长慢悠悠道：“噢？我欠你工资？你有什么凭证吗？有没有合同？拿出来看看。”
纪笑温气得红温。这不是妥妥的欺负人？要是有合同，早拍桌了。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纪笑温懊恼了一下，心想试工前就应该问清楚的，没问清楚就有被人当傻子白用的风险。
“有没有合同你不清楚吗？要证明还不容易，你店里到处都有监控，将上午九点多到十点多这段时间的监控调出来，就能证明我在店里干活。”
店长身体后仰，双手交叉在胸前：“你说调监控就调？我不调你能把我怎么着？要不你报警？到劳动监察部门告我？”
“你！别以为我不敢！”纪笑温梗着脖子，使劲瞪圆了双眼，让自己看起来凶狠丑恶。
纪笑温心里苦。其实，还真不敢。
她就是为了18块钱争取一下，得了就得了，没得也不会要死要活。真让人大费周章闹到局里去，没必要。
末了，纪笑温一口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口气不自觉软了软：“大家都是出来混口饭吃，何必欺负人？”
店长笑了笑。“果然还是年轻人。”
来她店里面试的学生，几乎只有两种人，有钱的和缺钱的。有钱人来这里，无非是体验生活，感受一下人间疾苦，甚至让这份经历成为宣扬自己深入过基层的资本。缺钱的，就是纪笑温所说的，混口饭吃。
有钱人和穷人很好区分，凭借气质，店长一眼便能区分纪笑温是后头那种穷学生。
穷学生有个好处——容易受人欺负。被欺负了十有**选择忍气吞声，因为他们没有反抗的资本。就像纪笑温现在这样，除了逞口舌之勇，根本生不了事。让她为了18块钱去告，她没有那样的成本。
虽不必将这个狠得装腔作势的学生放在眼里，但“混口饭吃”这四个字还是稍稍触动了店长，隐隐勾起她当年初入社会时遭人白嫖的经历。
店长神色缓和下来，从口袋里翻出一张10块人民币，递给纪笑温：“拿着吧。”
纪笑温接过来，瞅了瞅：“工资不带打折的。”
店长：“不要就还回来。”
纪笑温赶紧揣兜里。
“行了，我也不和你兜圈子。实话告诉你，在我们这里，试工就是没有钱的。不过，要是你被录用，试用的工时可以算工资。全国有那么多分店，不管你去哪一家，都一样。这是总部的规定，不是我一个分店长特意出这个规定为难你。”
“那你应该提前跟我们这些应聘的人说一声这个规定。”纪笑温说。
这句话真心实意，不是为自己辩驳什么，也不是要指责店长什么，只是希望店长以后能这样做，让以后来这里应聘的人能够选择要不要试工。
虽然对于纪笑温而言，不论试工有没有钱，她都一定会做。
“是我的问题。放心吧，我平时都有说，只是这两天有些忙，一时忘了而已。”店长笑了笑，对着转身出门的纪笑温说，“其实你面试表现不错，我本来想留下你，但通过试工看得出来，你实在没有在服装店干过的经验，对服装不了解。这两天来面试的学生很多，许多像你一样军训结束出来找兼职，我还有很多人员可选择，不会选择一个纯生手。”
“嗯，明白。”
纪笑温出了店门，将兜里那张钱币拿出来折好，放进包里的钱夹子，对刚才的面试进行了一番总结。
没有一举应聘成功，还被白嫖劳动价值，有些可惜可气。但没关系，就当做早起去服装店锻炼身体了。我爱锻炼，身体好好！
况且，积累了一丢丢面试经验，10块钱分成几瓣花又得一天饭钱。仔细想想，都是收获，仍旧值得高兴啊。
纪笑温乐呵呵，打开手机，点开备忘录，打算前往下一个地点。
屏幕上一条来自宿舍群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余绵绵：笑温，你去哪里了呀？
纪笑温慢吞吞打拼音，回复：我在商业街，等会儿要去美滋滋奶茶店，要帮你们带什么东西不？
余绵绵：是之前经过的，武大郎烧饼对面那家美滋滋奶茶店？
美食一条街多的是奶茶店，纪笑温记不清确切位置：应该是的。
余绵绵：哎呀，我还说打算下午出去探一探这家店呢。昨天听班长说了一嘴，那家奶茶店的奶茶很好喝[流口水]。笑温，你去那里的话，帮我拍一下菜单吧，我看看有没有想喝的，麻烦你回来的时候帮我买一下带回来哟！[比心]
纪笑温：ok
从服装店出发，往美食街的方向大约走了5分钟，果然在武大郎烧饼店对面找到了美滋滋奶茶店。
这家奶茶店生意很火爆，玻璃门开开合合，顾客进进出出，门口侧边撑起一把大遮阳伞，伞下摆了两张小圆桌，围坐满喝奶茶聊天的顾客。
纪笑温走近大门看了看，发现门口的招聘启事已经没有了。
招满人了么？
推门而入，发现这家门头简约的奶茶店里面别有洞天。
好好一家奶茶店，整得跟电视剧里的酒吧似的！
进门就是一块长长的水吧区，里头摆了各式各样的机器，制冰机、奶茶机、咖啡机……还有好几样纪笑温叫不出名字的工具。几个年轻人挂着同一款式的围裙，忙得热火朝天，有人见她进来，抽空对她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往里，大概是供人吃甜品的区域，圆桌方桌小沙发高脚凳，处处坐有人，两边墙上挂了一串没亮的小花灯，简约又精致。
再往里，是另一片区域。相比于外边的热闹活泼，这里素雅得多。分区外围用两道矮矮的竹篱围起，中间只留一个出入口，竹篱与白墙相接处，用两株假翠竹做装饰。桌子摆了两张，木制而成，似乎为了相映成趣，凳子似乎也是竹编的。
凳子……等会儿。
凳子上面坐着的人，有点眼熟。
不是古人响还是谁！
那熟悉的栗子头，引得店里男男女女忍不住偷看，有几个女生借着奶茶的遮挡，悄悄用手机给他拍照。
嗐，怪不得今天出门的时候右眼皮跳！
纪笑温定睛望了一眼，就看见古人响朝这边找了招手。她微微转身，侧着眼珠子，使劲往后看，确定身后没有其他人。
她四处乱瞟，装作没有看到他的样子，走向水吧，问服务生要了一份菜单，拍了几张照传到宿舍群。
纪笑温：我到店里了，这是他们家的菜单。
余绵绵：好家伙！这店业务也太广了吧！
那可不！翻开菜单，纪笑温吃了一惊。这店虽名为奶茶店，但吃喝一应俱全，奶茶、咖啡、甜品，款式多种多样。
重点是，都很贵！
这家店里最普通的珍珠奶茶，小杯的要15块。
纪笑温喜欢喝珍珠奶茶，也只喝过珍珠奶茶。
逢年过节，二婶会带她和慕慕去镇上赶圩。热闹的圩集上有一档奶茶小摊，每次经过，小摊总围满了人，里层是眼巴巴等着接奶茶的小孩，外层是掏钱准备付钱的大人。纪笑温和慕慕嘴上不说要买，眼睛却粘着小摊不放。
“有什么好喝的呢？还贵。一小杯茶水，加点奶精，加几粒珍珠，再放几块冰，就这样，收5块钱，多不划算。”二婶说，“渴了的话咱回家喝水，想喝茶就放几片茶叶进开水里头泡。”
纪笑温和慕慕点点头，她们已经看着摊主很多遍，做奶茶的步骤是什么，早烂熟于心。二婶说得对，不划算，一杯奶茶5块钱，两杯就是10块钱，10块钱够二婶买一块瘦肉回家，打上鸡蛋瘦肉汤让全家吃一顿晚饭了。
可是，奶茶吸着喝很冰爽，黑珍珠很有嚼劲。普普通通一杯奶茶好像有魔力，叫人念念不忘。
两个小孩在小摊前迈不动脚，二婶叹了口气，对摊主说：“要两杯珍珠奶茶，小杯的。”
纪笑温和慕慕就笑了。二婶总是这样，嘴硬心软，每次都说不买，实际每次都会满足她俩。有时候她们考试考得好，二婶还会给她俩一人买一根烤肠。
想到这，纪笑温笑了。
贵点就贵点吧，贵肯定有贵的道理，图的不过是吃得开心罢了。
余绵绵：帮我买一杯杨枝甘露吧，中杯，少加冰，谢谢[比心]
下方是一个红包，纪笑温点开，是20块。
一杯要20块钱，难道真的在里头加了什么琼浆玉露？纪笑温不解。
柳轻青：还有我！帮我买一杯阳春白雪，小杯，正常冰，谢谢笑温[花]
接着一个20块的红包。
纪笑温：没问题。那如知呢？
管如知：不啦，我很少喝奶茶和咖啡，喝了晚上容易失眠。
纪笑温：甜品要不要帮你带？
管如知：不用啦，没有我想吃的，我等会儿点外卖。
纪笑温：ok
纪笑温点了两杯奶茶，扫码付了40块钱。不到5分钟，两杯奶茶都制作完成。纪笑温一手拎着一个打包好的奶茶，转身，撞上一个人。
“啪！”
杨枝甘露掉在地面，发出清脆响声，众人纷纷看过来。刚封装的杯面破裂，奶茶溅出，将那人的球鞋染上水渍。
纪笑温抬头，正对上古人响睁大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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