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驳回，而且咸鱼族也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耿宁直严谨地陈述事实，三十七度的嘴说出了冰凉的话。
姜言初被比不过咸鱼的结论暴击，整个人变成灰白的线条火柴人。她缓慢跪坐在地上，掩面抚泪，宛若柔柳，让人怜惜不已。
老同事们看不下去，纷纷用不赞赏的目光谴责耿宁直，你一句我一句地安慰少女，猫宁更是直接瞪他一眼。
耿宁直的笑脸有点绷不住，不是因为老同事们神奇的脑回路和胳膊肘向外拐，而是因为在一片混乱中，他瞧见姜言初偷偷往嘴里塞糖果，快而准地猛塞。
耿宁直：……
耿宁直的视线太直白，姜言初很难不注意，一抬头就他对视上。
她只是太久没进食有点累，所以坐着吃个糖，为什么对方的眼里出现了扇形统计图，竟让她看出七分无奈和三分等待。
姜言初犹豫，她朝耿宁直的方向伸出手摊开，糖果被体温融化，些许流到少女白净的掌心。她手心向上，毫不设防，一如她本人的坦诚。
耿宁直见状，忍俊不禁，相处不过半天，有时候竟能和对方的脑回路同频。
他笑着摇摇头，取下眼镜放入口袋，这时候他嫌眼前的框架太过碍事，总是望人望得不真切。
他没有拿姜言初的糖果，而是轻攥她的手腕，温柔地将她从地面上拉起来。
“凡事都有两面性，有坏就有好。【自由】让你无法专精一门职业深造，却也打破了禁锢，让你可以恣意去尝试更多的可能。这未尝不是一个好的机遇，姜小姐，您或许能开创先例。”
姜言初的心态挺好的，她很认可耿宁直的观点。只是没有金手指而已，这并不妨碍她找工作。她已经想好了，第一份工作只要管吃管住就行。思此，她将剩下的糖果分了点给猫宁。
耿宁直虽然笑容不变，但摘了眼镜后气场猛增，儒雅的面容也多几分侵略性，他毫不犹豫地对周围人进行清场，“还有其他同事们，休息够了的话就回去上班吧。”
大家很快就各回原位，姜言初并不意外，她可没忘了耿宁直的身份，这是她未来能抱的大腿。
折腾许久，姜言初着实有些累，她看着耿宁直将她的测试结果扫描上传，心想是不是快结束了。
兴许是上天听到她的祈祷，很快耿宁直就说出了最后一个项目。资料已建档，身份手续全部完成，她只需要去抽个房子就好。
没错，没听错，是物理意义上的抽个房子，还是不要钱的那种。
说是保证新生妖灵的权利和生命，联邦特修建大量公用房供妖灵短暂居住，直至他们找到工作能养活自己，以体现政府的人性化政策。
公用房并没有集中建造，反而散落在首星各地居民区，政府坚持人与妖生活在同一环境能够帮妖灵更快适应社会。但因地方的环境有好有坏，容易引起争夺和不满。
为了公平起见，所有妖都通过抽签获取房子，抽到哪算哪。抽到的房子位置好与不好取决于妖灵自己的运气，无权责怪政府。
姜言初听到时极为震撼，她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星际好有实力。
能有免费的房间住她就已经感恩戴德了，怎么还有妖不知足！
她就在耿宁直和猫宁的陪同下，站在了摇号机的面前。
“不要紧张，姜姜，抽到不喜欢的可以来姐姐家住。”猫宁依旧溺爱。
姜言初谢过猫宁的好意，眼神愈发坚定，表情严肃地一把摁下按钮。
屏幕开始变化，很快房子的信息就显现出来。文字不大，三个脑袋齐齐往前探。
在看清房子归属的地区后，原住民的二人都瞳孔地震，倒吸一口凉气。
耿宁直以为自己眼花了，重新戴上眼镜。猫宁用手捂住嘴，表情狰狞。
她们将目光重新放在少女身上，不论是天赋检测还是抽签，她们都被少女的运气深深震撼。
怎么会有妖这么倒霉。
姜言初没注意到她们复杂的目光，她觉得新家的名字还蛮吉利的，于是满怀欣喜地读出了那个地方，她未来的安身之所。
“Z区，幸福满园。”
……
“Z区啊，就那样吧，小姑娘你是犯啥事来这的？都八百年没人坐这车了。”
公交车上，开车的大爷把“犯事后来Z区”的事说的和“午饭吃了吗”一样习以为常，让人觉得这块地区是罪恶的温床。
闻言，姜言初默默把贵重的公文包塞进怀里，将外套拉链拉到脖子处。
真的不太妙啊，Z区。
在她决定来之前，猫宁和耿宁直有试图阻拦过，她们觉得姜言初太年轻，那个地方对她而言有点不安全。
“首星总共分为六大区，各区以字母命名，按照综合实力进行排序。”
“那最后一个区不应该叫F区吗？哪来的Z区。”
“这就是关键所在，Z区的行事风格太过诡异，居民性格也比较奔放。F的等级配不上这个地区的毫无底线，所以只能取字母表的极限。”
姜言初试图挣扎，“排列顺序是从Z到A吗？”
“反了，A到Z。”
姜言初：……
最后姜言初还是选择来这，有免费的地方住就很好了，再差也能忍。
她实在不想再给别人添麻烦，所以拒绝耿宁直他们开车送她的好意，选择乘公共交通工具，没想到还真有车直接从管理局去往Z区。
在临行前，耿宁直递给她一个公文包，说是里面有关于她本人的重要文件和其他物品，猫宁则是先替姜言初付了车费。
姜言初泪眼婆娑地告别她们，立志要成为龙傲天，未来好好报答她们的恩情。
于是她怀揣着一腔热血上了车，然后在和大爷的交谈中火速被冷水浇灭。
“大爷，我没犯事，只是在那租了房，准备开始新的生活。”
“这样啊，哎呀，来Z区了就都是一家人。小姑娘，我直接把你送到小区门口！”
哇，大爷这个仁义！
“但是公交车擅自脱离规划路线不是违法吗？”
姜言初问出疑惑。
大爷回道：“害，这不是公交车，这是大爷自己的车，我开哪条路随心情。”
原来是私家车啊，但大爷没事往里面安装这么多座位和扶手作甚。
要是以前，姜言初说什么都会拒绝，但现在的她在经历世界观的重构后，内心已经变得麻木，哦不，强大许多了。
她用三秒的时间接受了大爷的好意并道谢，随后将安全带扣到最紧，确保自身紧紧贴合座位后，她冲大爷比了个大拇指。
大爷如遇知音，掏出墨镜戴上，露出自信的笑容，踩下油门。
“谢谢大爷。”
“客气啥，有缘再见哈，小姑娘。”
大爷开车离去，深藏功与名。等公交车彻底消失不见，姜言初才回头看向目的地。
【幸福满园】
和姜言初印象里的小区完全不一样。两侧宏伟的欧式立柱中间横着一块巨大的显示屏，大门上壕无人性地镶嵌着钻石，显示屏上却点缀着五彩缤纷的廉价灯泡，四个大字在其中立体环绕着闪烁。
姜言初的脸上青一阵紫一阵，反光反的。
大门的设计理念这么超前，不知道里面会是何等风光。
门口的智能机器人在姜言初靠近时自动扫描了她的瞳孔，核实身份后打开权限，大门立刻敞开。姜言初抱紧怀里的文件包，往小区里走去。
没有想象中的高楼大厦和先进科幻场景，只有涂着黄漆外表的普通居民楼和基础设施。熟悉感让姜言初以为自己又穿越回家了，简直和她家住的小区毫无差别。
外表不基础，内里就基础吗，有意思。
姜言初记得自己是住在36栋，她四处张望，发现没有路标，偏偏她也没有导航。想着小区就那么点地，她干脆随便乱走，大不了绕一圈，总能找到的。
结果大错特错，这个小区超乎想象的大，而且楼号全部是打乱的，毫无规律可言。
她兜兜转转好久，也没找到36栋。路上也没碰到人，只有来来往往送外卖和快递的机器人，无法问路。
在姜言初绝望之际，峰回路转，有位西装男出现在了拐角处。西装男背对着她，正低头看什么。
姜言初两眼放光，直接快步向前，顾不得礼仪啪得一声摁住西装男的肩膀。
尤亦行正在苦恼，他开车定错位置，本来是要去小区的正门，结果跑到了新扩建的南门。
寻思着绕路太费时间，他就选择步行进去，没想到扩建的地方太大，还是片无人区，他直接输给了迷路。
最后他准备导航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他把智端落在车上了。
尤亦行想落泪，他怎么总是掉链子，兜里还有几百张名片没发，又要让老大失望了。四下无人，他刚要伸手擦眼泪，突然有人重重地按住了他的肩膀。
尤亦行僵硬地回头，先是纤细无力的手，再是没有脸的头，配合着旁边萧瑟的环境。
刹那间，所有看过的都市鬼怪传说在脑海里闪现，他的内心寸草不生。
他回过身，缓缓跪下，轻轻攥住对方的裤脚，颤声道：“大人放过我，嘤。”
姜言初有点懵，刚才走太快，风糊了她一脸，还没来得及讲话，西装男就噗通跪下，然后自说自话。
她有些无奈地捋开凌乱的头发，露出自己的脸，看向西装男。
面前的青年留着卷曲的短发，棕发碧眼，深邃的五官上留有俏皮的雀斑，面容稚嫩，活像偷穿大人西装的小孩，“小孩”此刻正哭得梨花带雨，向她求饶。
姜言初：“我是人，不是鬼，我只是想向您问路。”
尤亦行脸色瞬间变得尴尬，他重新站起来，不自然地抚平衣角，“这样，这样啊。您好您好，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
“我想去36栋，您知道该走哪条路吗？”
面前有三条路，姜言初着实有点摸不着头脑，还好碰到青年，可以询问。只是她刚问完，面前青年的脸又变成了猪肝色，眼神开始变得飘忽，声音也支支吾吾。
姜言初有点担心这孩子，总不是被她吓傻了吧，正要开口关切时，尤亦行站得笔直，双目紧闭，视死如归地指向了最右边的道路。
“那边！”
“谢谢嗷，帮我大忙了。”
“不谢不谢，很高兴为您服务。”
尤亦行停在原地，依旧不敢看她。出于礼貌，姜言初还是寒暄了下，“您还要继续呆在这吗？”
“哈哈，没有没有，我也要走，我走这边。”尤亦行长腿迈向最左边的路。
姜言初了然，挥手和他告别后转身离去。尤亦行也硬着头皮，满怀愧疚地离开。
两人就这么背道而驰，半晌后再次在原地相逢，大眼瞪大眼。
“你不是说那条路去往36栋吗，我怎么没看到还绕回来了。不对，你怎么还在这。”
姜言初率先控诉，谁懂她边走边找许久，不仅没找到家，还转回这个鬼地方的救赎感，罪魁祸首甚至就在眼前。
尤亦行满脸歉意，鞠躬道歉，“对不起！其实我是第一次来这，我也迷路啦！”
“哇，你不知道路还敢给我指路啊。”
“我看书上说，想要打动一个人，就不能让他的话掉在地上。你找我问路，我自然不能让你白问，不然你会对我失望。”
尤亦行直起身，神情认真，双手却紧张地搅在一起。
“哈哈哈哈，这样啊。”
“对啊，哈哈哈。”
姜言初笑得灿烂，没有丝毫阴翳，很有感染力，于是尤亦行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就这样不知道在笑什么，笑得忘了情，发了狠，笑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直到姜言初突然一个手刀抬起，秒切战斗脸，笑声戛然而止，尤亦行立马抱头后闪。
“你怎么这么熟练？”
“因为书上还说，察言观色也是必须要掌握的技能之一，得时刻留意对方的动作和表情。”尤亦行诚恳回道。
姜言初十分头疼，什么书啊，这么走火入魔，这孩子别是被忽悠了。
秉持着伸张正义，她故作凶巴巴的表情，命令道：“把书分享给我看看，让我膜拜！”
尤亦行有点犹豫，这是他苦苦求来的宝书，还准备当传家宝来着。但看着面前少女脸上的汗珠，想起刚刚撒谎坑了少女，愧疚感让他决定听姜言初的话。
于是尤亦行拉开自己的西装，从贴身马甲里取出热乎的书。
谁会莫名其妙藏本书在怀里啊，姜言初一边神情鄙夷，一边悄悄托了下怀里的公文包。
她伸手接过那本书，还蛮有分量。拿来时是背面，侧边的书页皱巴有折痕，看得出主人时常翻阅。
姜言初反过来看正面，只见花哨的封面上印着醒目的鎏金标题。
《三十天速成：让金主对我言听计从》
姜言初惊讶地张开嘴，她感觉大脑皮层瞬间变得光滑，沉默反而是当下最好的答案。
“你为什么要学习这本书啊？”姜言初没办法，又怕伤害对方，只能憋出这几个字。
尤亦行却误以为姜言初也感兴趣，双目发光，很是热情地介绍：“我和老大正在合伙创业，我负责拓展业务和招揽人才。但是我的交流方法好像有问题，大家都没什么耐心听我讲话，说久点就要动手。在我要放弃的时候，老大身边的大师给了我这本书。”
“大师说这本书特别珍贵，价值不菲。不传男不传女，看我有眼缘，就低价卖给我。我已经熟记于心，十分有感悟，我真是捡了大便宜，大师对我真好。”
“停停停，低价是指多少？”
姜言初迅速抓住关键词，她怎么觉得这个“大师”透露着古怪，而且这个过程怎么这么耳熟，有亿点典型啊。
尤亦行顿了下，伸出两只手，一手比“1”，一手比“0”。
“十块？”
姜言初松口气，还好，至少没被骗太多。但是尤亦行显然不是个普通人，他摇摇头，重新报了数额。
“十万。”
姜言初：……
“没收！”
“诶！！！不要哇！！！”
人傻钱多的典型，难怪这么熟悉。她早该知道，尤亦行穿的西服一看就是定制，布料也价值不菲的样子，出手肯定阔绰，她的眼界果然不够高啊。
可恶的有钱人。
哪怕青年确实明晃晃被骗，但这本书是对方珍视的存在，姜言初当然没资格擅自作主，最后她将书还给尤亦行。
尤亦行露出蛋花眼，快速把书塞回怀里，生怕被抢。经过刚才的闹剧，他觉得和陌生少女关系亲近很多。
“谢谢你，我叫尤亦行，请问阁下的名字是？”
“叫我姜言初就行。”
“左右两边路都没用，那就只剩中间这条，时间不早了，我要继续往前走，你去吗？”
“去去去。”
两人都比较健谈，在路上边走边聊。
“你拓展业务来这个小区做什么，这里不像是有老板的地方。”
“非也非也，我看过很多网文。像书里那些龙傲天、天龙人啊，出场都是在很落魄混乱的地方，然后一鸣惊人。我寻思这不就是Z区嘛，所以我就来了。这里虽然穷点但都是潜力股，我提前广发名片相当于投资，万一给我碰上主角呢。”
“说到这，姜小姐，也给你来张。”
“...敢在说这些话之前给我吗。”
姜言初算是明白尤亦行为什么得精进沟通方式，有时候真的很难跟上他的逻辑思维，她默默在心里给尤亦行打上了傻白甜的标签。
她接过尤亦行递来的名片，黑底金字，挺有格调，但内容过于简洁，只有两行。
“陆烬？你不是叫尤亦行吗？”
“啊，这是我老大的名字，这名片还是我设计的呢。”
“都没有公司名，只有你老大的名字和号码，你老大看过这名片没？”
“我们还没注册好公司呢，因为没想好名字。而且我上次害老大被电话骚扰，被教训了一顿，所以这次我留的是自己的号码。”尤亦行不好意思地摸摸头。
原来是卧龙凤雏，姜言初的眼神变得可敬。
合着他们如此折腾只是确定了创业这一件事，这怎么可能有客户愿意和他们合作，连他们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姜言初心情复杂地把名片收到口袋里，给尤亦行点个赞以示鼓励。
她们走得比较快，好在这条路真的通往小区中心，越往前周围就变得越热闹。有嬉戏打闹的孩童从她身边跑过，也有行色匆匆的路人经过。
幸运女神终于眷顾姜言初，她看到自己苦寻已久的36栋，就在下个路口转角，她顿时两眼泪汪汪。尤亦行也很激动，因为他终于可以把名片发出去了。
萍水相逢，但短暂的路程竟让两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情，他们含泪握手，即将走向不同的方向。
“谢谢你带我找到路，姜小姐。”
“哈哈，你太客气了，提前祝你和你老大开业大吉啊。”
“我妈妈说过，要知恩图报，姜小姐方便告诉我通讯号吗，我好加你。”
姜言初连通讯工具都没有，自然没有通讯号，但为了省事，她回答道：“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没有通讯工具在身上，不过我有你的名片，等我回家再加你吧。”
尤亦行没有怀疑，毕竟都星历六千年了，怎么会有人没智端，最差都有政府免费发的基础款啊，而且他自己也老忘记带智端。
于是他欣然地点点头，两人就此分别。姜言初的家离得比较近，所以她就站在原地等尤亦行先离开。
尤亦行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不断挥舞着手臂喊道。
“一定要加我哦！”
姜言初无奈，回应道一定。等尤亦行彻底离开，她不禁在内心感慨，虽然穿越过来很倒霉，但还好遇到的人都挺好的。
她转身向36栋走去，折腾这么久，想着终于可以好好休息，结果刚拐过转角，吵闹的争执声先迎了过来。
有两个人在争吵，高挑的女子和年迈的老人，好巧不巧，他们正好把36栋门口堵得严严实实，姜言初绕不过。
姜言初身心俱疲，家明明近在咫尺。
眼见着两人要升级为动手，姜言初瞬间精神，顾不得情绪，直接箭步冲出去拦住动作，她抓住两人的手臂并分开，大喊道。
“住手！”
女子和老人显然没料到会有人突然跑出来，于是二人齐齐看向姜言初，姜言初顶着目光有点尴尬。
其中女子的视线过于直白，于是姜言初不甘示弱的看回去。
这一眼让姜言初原地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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