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去形容那张脸呢。
紫色眼影，烈焰红唇，黑眉白脸。毫无手法的妆容，比起填色游戏，更像是故意整蛊。
色彩极具冲击力地糅合在一起，而后又晕染开来，整张脸被化妆品肆意涂抹，让人根本看不出主人原来的面貌，和见了鬼没差。
距离拉近后，姜言初能看到更多的细节。
除却匆匆瞥过的高挑背影和直击人心的震撼妆容，“女子”身上还有很多诡异的地方。
不合身的大码长裙，未梳理好的假发以及对方将近一米九的身高。
姜言初看着对方毫不掩饰的宽肩窄腰和紧实有力的修长身材，她打包票，这家伙绝对是男的。
但凡事都不能一棒子打死，姜言初还是盯着对方，犹豫地问道：“不好意思啊，请问你是男生吗。”
青年的体温偏凉，手臂传来陌生的温热触感，让他觉得有点怪异，他回视少女明黄色的眼瞳，薄唇轻启却并未出言。
他方才正在和老人解释自己不是变态，少女却突然闯入，打乱了他的思绪。
但他想起挚友曾说过会派人来帮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队友，果然还是需要专业的人来。
以为“队友”会打配合，思忖片刻，青年眼神放空，铿锵有力地回道。
“不…我是女的。”
姜言初不可置信，她瞪大双眼。大哥，敢不敢夹一下声线再说话，此地无银三百两啊。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吐槽，大爷倒是比她更激动，另只手直指青年大喊，“还敢说你不是那个变态！分明是男的，硬撒谎。整个小区就你打扮怪异、鬼鬼祟祟，群里都传遍你的照片了，我这就通知大家伙来抓你。”
合着是青年干坏事啊，这下姜言初的手攥得更紧，她准备配合大爷抓住这个所谓的“变态”，本是伸张正义，结果大爷语出惊人，打得姜言初措手不及。
“嘿，你拦着我干嘛。我知道了，你这小子是跟他一伙的吧！好啊，你倒是比他会打扮点，都别想逃。”
姜言初：？
槽点太多，她不知道该从何处反驳，大爷的背刺让她无力，谁又能为她的性别发声。
“大爷，你真不地道，我不帮你啦！”
姜言初甩开大爷的手，彰显自己的生气，但她忘了松开青年的手，结果此举在大爷眼里成为她们是同伙的铁证。
大爷也不依不饶，反过来抓住姜言初，三个人就这么诡异地纠缠在一起，直到一阵嘈杂声愈来愈近。
青年最先注意到动静，应该是大爷摇过来的人，他有些头疼。为了不再耽误调查以及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作出决定：跑。
姜言初没有注意到有人靠近，她正要和大爷澄清自己的身份，但还没张嘴，眼前的画面忽然迅速往后倒退。
手上传来巨大的牵力，姜言初抬眼望去，原来是青年拽着她逃离现场。
“不是，我们不认识，你逃跑带上我干嘛？！！”
“快追，他们跑啦！”
人果然不能立flag，姜言初刚觉得生活幸运，麻烦就找上门了。
骤然的运动量让姜言初有点难以招架，她没力气去喊停，只能不断地调整呼吸。
青年跑的速度极快，左绕右转，很快将人群甩在身后。在拐过最后一个弯的时候，面前只剩一个建筑，青年看了眼，毅然向前。
感觉到青年的步伐放慢，姜言初以为终于可以结束，她有气无力地向前望去，看向青年要去的方向。
刹那间，肾上激素全部被调动起来，她拼尽全力阻止青年的动作。
“你要害死我吗，我是女的啊！”
不为别的，只因青年径直带她走向男厕所。姜言初视死如归，她已经预料到自己会出现在社会新闻的哪个板块了。
青年看着姜言初痛苦的样子，有些不解，他们不是约定好失败后就在这个地方集合吗，虽然确实有点意外派来的是少女，但是公事为重。
追他们的人太多，过不了多久也会找到这。他得尽快卸下这身打扮，不能再制造麻烦。
姜言初的力气没对方大，最终还是踏入这片绝望之地，她紧闭双眼，祈祷这个时间段无人在里面。
但不出意外的话还是出意外了。
“……许愿？”
正在洗手的戴瑞华看着突然闯入的两人，发出疑惑。
这肯定不是在叫姜言初，只能是旁边的青年。姜言初睁开眼，狠狠瞪了眼旁边，他原来叫这个名字，她记住他了。
许愿表情淡淡的，他稍整仪容后，站定敬礼一气呵成。虽然还是难以言喻的打扮，但浑身的气质倏然发生变化，变得肃冷。
姜言初这才将视线移回到面前，面前的男人俊雅不凡，但眼角的细微皱纹彰显其年岁较大，时间带走他的青涩却留下如红酒般醇厚的气质。
通过许愿的反应，对方一定是位德高望重的人。姜言初在意的点不在这，她感叹对方某种程度上真是神人，竟然能透过许愿面目全非的妆认出他本人。
不止姜言初一个人这么想，许愿也很好奇。
“戴叔叔好。”
“……戴叔，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小愿，你的化妆技术还得练，只是盖住了脸却没掩盖其他身体特征，好歹我也是看你长大的。”
姜言初瞥了眼旁边的许愿，虽然许愿的表情从来没变过，但她莫名感觉对方的嘴角狠狠掉了两个像素点，似乎很沮丧的模样。
看不得别人难过的她忍不住张嘴安慰道：“这说明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再接再厉就行。”
许愿愣住，他没想到会有人察觉到他别扭的小情绪，于是他低头，轻声道：“谢谢。”
戴瑞华看着两人的互动，视线从他们的眼神交流落到两人忘记松开的手。他若有所思，开口吸引他们的注意。
“小愿，我下午正巧来Z区办事，听揽山说他把你派到这进行义务劳动，所以顺道来看看你，任务执行的怎么样了。”
说到正事，许愿就立马认真，他如实汇报进度。
“最近Z区反应有变态出没，该变态经常骚扰女性，甚至出现了女性失踪的案件。”
“我们排查所有线索，按照对方出现的规律推测出罪犯可能要下手的地方，所以现在在钓鱼，引出这些不法分子。”
戴瑞华听后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以身入局吗，恐怕你这条鱼饵太‘大’了，对方不会咬勾。你是又被那小子耍了吧，骗你男扮女装，他人呢？”
“他说他要当黄雀，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会给我派帮手。”
“如此看来，小姑娘便是被派来帮忙的吗？”
话音刚落，两人都看向姜言初。
姜言初在二人的对话中大概了解了自己被卷入什么事件，也知道许愿是误会自己的身份了。当戴瑞华询问她时，她坦诚道。
“我并不是那位帮手，我与许先生是第一次见面，恐怕是有点误会，我是这个小区的新住户，今天正巧入住。”
虽然是初次见面，但是姜言初有好奇的地方，她刚刚听戴瑞华提到“揽山”。
她的救命恩人也叫这个名字，不知道会不会是一个人，于是她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说的揽山是岳揽山先生吗？”
戴瑞华有些惊讶，闻言笑容加深，“确实是他，他是我的师兄。”
姜言初听后两眼放光，决定将二人的标签从可疑人物换为正常人。
“小姑娘和师兄认识，说明我们是有点缘分。最近不太平安，小愿，你犯了最基本的错，平白耽误人家小姑娘的时间，刚好送她回去，确保她的安全。”
许愿还没回答，姜言初先把他拦住，她抢先答复道：“谢谢您的好意，不过事情有轻重缓急，我觉得你们要处理的案件更重要。我的家不远，现在是白天，应该不会有事，就不耽误你们了。”
“我想许先生现在也不能贸然出去，毕竟外面的人都在寻他。这个地方我也不宜久留，就先告辞了。”
还好是碰到戴瑞华，但凡再碰到个人进来，她有嘴都说不清，她现在只想快点离开。
刚转身就发现问题，姜言初才发现她的手腕还在被许愿攥着，她轻轻晃了晃手，暗示许愿可以松开。
攥得太久，接触处都染上彼此的体温，许愿像是被火烫了，立刻松开手，别过头，手指不自然地弯曲。
姜言初没在意那么多，她毫不犹豫往外走，并没有注意到许愿泛红的耳朵，她的脚步都是轻快的。
等少女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许愿才回过神，结果抬头就和戴瑞华对视上。
戴瑞华目睹完全程，眼里带着调侃，让许愿觉得社死，偏偏最狼狈的模样都让长辈看见了。
两人相顾无言，直到戴瑞华打破尴尬。
“快卸妆吧孩子，这个样子是吸引不了女孩子的注意的。”
“戴叔！…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抱歉。”
许愿自暴自弃地摘下假发和发网，放在一旁后直接打开水龙头开始洗脸。
“这样吗？耳朵红了哦。”
“是假发闷的。”
打趣人也是要有分寸的，戴瑞华有风度地不再调侃，他转而提到了另一件事，“你的学籍档案已经转成功了，下周你就可以去首星大学报道。当然，是和新生一起。”
“小愿，这并不是惩罚，而是给你放个假，兴许在那你能交到不少朋友，学学看怎么变‘圆滑’点。”
“不会有的，我知道自己是个怪人，不讨人喜欢。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
许愿关掉水龙头，仍旧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水珠打湿他的秀发，又沿着他优越的五官滑落，滴到水池里，归于平静的积水倒映着他天蓝色的眼瞳。
戴瑞华叹了口气，摇摇头。
……
姜言初归心似箭，她几乎是跑着回去的，因为生怕又有事情会缠上她。还好老天终于开眼，一路畅通无阻，没有意外发生。
当802的房号出现在面前时，姜言初的心才彻底落下来。
终于到家了。
门配备的是指纹锁，她准备全部都试一遍，门锁正好在轮到右手食指时打开。
姜言初推门而入，室内结构一目了然。一室一厅，有独立卫浴，配备上基础的家具。冷色调的设计简约高雅，却也平添一丝寂寞。
“我回来了。”
很安静。
随手关门后，她没开灯。
姜言初径直走向沙发，脱掉鞋子，躺在上面。沙发光滑柔软，像陷入云朵里，使疲惫得到解放。
她不再盯着天花板发呆，转身换了个姿势。姜言初面朝靠背，用手冲当枕头，她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不一会儿，呼吸均匀地洒落在皮革上。
一觉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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