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发出去的第二天我才看到。”
聂锦欣深吸了口气，脸色不太好，那天发现发出视频的是自己小号时，她着实吓了一跳，电光火石之间，脑海中浮现出那晚父母和神秘人谈论的内容，瞬间将两件事联系起来，而后立刻登上自己的小号将视频删除了。
但已经晚了，视频在整个学校传开，聂锦欣连日惴惴不安，生怕被人发现，害怕得几乎每晚都失眠。
“端午节放假，我本就睡不着，于是熬夜玩手机，我记得大概是凌晨三点多，我听见我爸妈在阳台打电话，他们说……”
“——不是说好了吗？视频我们已经发了，你们可不能反悔啊！……我们愿意的！我女儿也愿意终生奉献圣母，什么时候能帮我们洗礼啊？好好好，那我们等你的消息……”
后面他们还说了什么，聂锦欣已经听不清了，她的耳朵嗡鸣作响，仿佛装在麻袋里被人一头扔进了深海，不断地挣扎、漂浮、深陷，她困在那黑暗的深渊，每日如同行尸走肉，痛苦绝望的情绪侵蚀了她的心脏，麻木着她的神经。
——她无力抵抗，只想一了百了。
直到天台上无法控制身体的恐慌惊醒了她，她忽然从那没顶的海水中挣脱出来，整个人缓过了一口气，心态也大不相同了。
她爸妈恨不得自己去死，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跟魔鬼做交易，难道自己还要自怨自艾，自投罗网，遂了他们的心愿不成？
回想从前种种，她一时觉得自己像被魇住了一样，被抑郁的情绪完全控制住了，这也让她不禁后怕起来。
好在，现在她还活着，想要她性命的父母已经死了，但想要她命的人还不只这两个，她仍旧处在危险之中。
“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信息了，你们一定要把那群邪教徒抓住，千万别让他们再出来害人。”
岑萧抬手，示意她冷静下来，问道：“你能描述那个黑衣人的长相吗？”
聂锦欣想了想，摇头，“我没看到他的脸，那个人带着面具。”
岑萧和沈茗对视一眼，开口道：“你现在是本案唯一证人，你提供的线索至关重要，可能需要你配合一下。”
聂锦欣看向她，“什么意思？”
“我的同伴能读取到你的记忆，包括深藏在你潜意识深处，被你的意识遗漏的片段，这个过程可能会让你有轻微的头疼，你愿意吗？”
聂锦欣犹豫了一下，“就算她看到了，可是那个人的确一直没有摘下面具，你们怎么辨认这个人的身份？”
岑萧：“我相信你的证词，不过人的意识和潜意识相比总有遗漏的部分，这你认同吧？我们只是希望得到更多的证据，将嫌疑人绳之以法，这样你也能早些安全。”
聂锦欣瘪了瘪嘴，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遗漏，但对方态度强硬，又用她自己的安全来堵她，她也没有选择。
抬头看时，沈茗嘴角含笑看着她，眼神温和，并没有催促，反而充满了鼓励和认可，让聂锦欣忽然放松了些。
“那好吧，我同意。”
沈茗：“不会太痛的，也不会有任何后遗症，我保证。”
聂锦欣点头，下一刻，她的记忆骤然翻滚起来，微微垂着头，看起来像是正在愣神。
她脑海中出现那两个夜晚的记忆，眼前的景象快速闪过，在黑衣人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瞬停顿了半秒，随即她猛然清醒过来。
聂锦欣愣了愣，“这就……结束了？”
“嗯，”沈茗含笑道：“感谢你的配合，我很小心，没有胡乱查看你的记忆，对吧？”
她朝着聂锦欣眨了眨眼。
聂锦欣抿抿唇，对眼前这个姐姐生出了几分好奇。
从见到她起，对方就总是笑着的，看起来漂亮又温柔，当她认真盯着你的时候，聂锦欣甚至感到自己放慢了呼吸的频率，内心不自觉安静下来，认真倾听对方的话，并下意识想要给出赞同和肯定的回答。
她不知道这是对方外表性格自带的亲和力，还是她超能力的一部分。
如果这也是对方能力的延伸，那这种能力也太可怕了。
-
红胡同小区。
楼梯间光线昏暗，墙壁斑驳发黄，陈旧的铁质扶手坑洼不平，晚霞斜映在墙角，割出一条模糊的界限。
“这家人已经搬走挺长时间了，警察同志，你们怎么会突然想搜查这里啊？”拿着钥匙的物业大爷奇怪地问。
这小区很陈旧，物业管理松弛，一时根本找不到人，他们还是用警局身份跟物业打了招呼，对方才勉强派了个人过来。
大爷平时没事也爱看点刑侦纪录片，此时看了眼四周，压低声音道：“这地方不会是出了什么命案吧？”
岑萧无语，就算出了命案，想必他们也根本发现不了吧。
何况他还真说对了，命案是有，只不过不是发生在现在，而是三年前。
警方没有出警记录，那小孩也没有死亡证明。
一个六岁的小男孩，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似乎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咳咳……”
开门后，灰尘扑面而来，房间内充斥着一股霉味，桌面厚厚一层灰，三年前那染红地面的血迹已经毫无踪迹。
百来平的房子因常年无人居住显得有些空寂，两人分头搜寻了一番，房子里家具完好，卧室里衣服都没带走几件，次卧的书桌上甚至还整齐摆放着几套试卷，两根碳素笔静静横在桌角。
不知是不是主人走得太匆忙，房子里还保持着从前的陈设，只有那层厚厚的积灰，无声昭示岁月的流逝。
沈茗视线落在次卧床上那一大一小的枕头上，几秒后，她隔着手套捡起了一根偏黄的发丝，发质有些细软，微微卷曲，她将之收进物证袋。
随后，沈茗拿起床头的相框，里面是一家四口的照片。
站在中间笑容灿烂的男孩沈茗认识，她已经从聂锦欣提供的军训合照中记住了对方的面部信息，正是神秘视频的拍摄者，受害人秦宣的亲哥哥，秦嘉福。
被父母抱在怀里懵懂看着镜头的幼儿就是秦宣了，他看起来只有三四岁，脸蛋圆鼓鼓的，眉心点了个红点，看起来分外可爱。
而他们的父母……
秦父秦母身形挺直，直视着镜头，眼里没有多少笑意，从秦父的视线中甚至能看出几分不耐烦，——即使他们是在拍原本应该和乐融融的全家福。
看起来，这家人的亲情的确淡薄。
否则这对父母也不可能把上初中的大儿子和不到六岁的幼子独自留在家里。
更不可能做出主动将自己的孩子献祭给邪神以换取自己力量的事。
不过，从视频的分析，以及聂锦欣的证词中可以看出，秦嘉福和秦宣的感情还是很好的，秦嘉福是个尽职尽责的好哥哥，只是他们不幸遇到了一对绝情狠毒的父母罢了。
原本献祭的位置如今已经看不出什么痕迹，沈茗与岑萧只能暂时回去，继续调查。
他们走出小区，和物业大爷告别后静静走在路边，沈茗低头思索着什么。
“看路。”
身侧的岑萧忽然开口提醒，握着沈茗的胳膊把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点。
沈茗回神，发现右边墙边有位少年从她旁边经过，脸庞青涩稚嫩，看起来是个高中生，左手端着一盒灌汤包，右手提着特别大一袋子鸭货。
灌汤包的香味儿直往沈茗鼻尖窜，她忽然感到自己有些饿了。
沈茗走神的时候没留心，差点撞到那少年，她歉意地朝少年笑了笑。
对方也看了她一眼，而后错身埋头往前走。
沈茗回头看了眼，少年走得并不快，他的腿脚似乎不太好，走路的姿势有些跛。
怪不得，那男生从脸部肌肉走势来看，应该是十分爱笑的，甚至会经常做大幅度表情，可她刚刚和对方对视那一眼，男生无论表情还是眼神，都没有少年人该有的鲜活气息，反而透露着几分死气沉沉。
那状态和被学习压榨到双目无神不同，这种神情……
沈茗按了按额头，内心杂乱的思绪正在飞快寻找着连接点那一个灵光闪现，她感到脑袋胀痛，胸口发闷。
“怎么了？”岑萧关切问道，“你脸都白了，不舒服吗？”
沈茗缓了口气，暂时将自己脑子里混乱的麻线团丢开，“没事，可能是饿了。”
“那我们去吃点东西。”
“去前面那家灌汤包看看。”眼尖的沈茗已经锁定了目标。
到了店门口，沈茗已经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眼睛一亮，“就是这儿。”
……
“嗯，这家灌汤包还是这么好吃。”
不远处的宾馆二楼，少年坐在桌边大快朵颐，抬头对站在窗边的人道：“你也尝尝啊，我都馋这鸭头好久了，以前一周不吃我的馋虫都要闹翻天。”
屋里光线昏暗，狭窄的房间里顶灯昏黄，窗帘紧紧拉着，只留了很小的缝隙。
日光从缝隙中射进来，一道高挑健壮的影子被投在地上，另一人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窗外。
窗户对面不远处是一家门面不大的灌汤包店，此时已经不是饭点，可依旧生意火红，客人众多，斜对面十多米就是红胡同小区的出口。站在窗边，半条街的景象一览无余。
那人没有回头，只随意问道：“你刚刚见到那女人了，什么感觉？”
“长得特别漂亮！”少年竖起油乎乎的大拇指。
另一人：“……”
这是重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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