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到底还是不放心，就在自己房间的浴室洗完澡以后又去看沈愿有没有在自己好好洗澡。
浴室里的水声不绝于耳，听上去也没有什么别的动静。
安静地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他才安心地走到客厅去把孟贺给叫醒。
家里实在没有别的房间给孟贺睡，他只能回自己家去了。
被叫醒的时候，孟贺都还很迷糊，看上去是很是无辜。
宋斯南把他掉在地上的手机拿了起来塞到他的手里，又拉着他的手把人拽了起来。
孟贺家里，季微岚还在和孟贺妈妈说话，他爸爸也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人已经不在客厅。
把孟贺送进房间以后，宋斯南就和季微岚一起回了家。
进了家门，看见亮着的浴室灯，季微岚一拍头，从自己外套兜里拿出几个红包一股脑地都塞进宋斯南手里。
“这是我和你孟叔叔周阿姨准备的红包，你和小愿一人一个。”
宋斯南收了红包，有些不解：“他们怎么会给沈愿也准备压岁钱？”
季微岚啧了一声：“我给他家两个孩子准备了，他们为了人情往来不也得给你准备？现在也不过是多了小愿一个人而已，你周阿姨不缺这点钱，拿着吧。”
她的目光又落在了客厅角落那还没打开过的几个礼盒上。
“而且小愿给准备了那么贵重的东西，他们也不好意思白拿的。”
宋斯南也看了一眼那几个礼盒，把红包收下了。
“那我明天和沈愿说说。”
“说什么啊？你这傻孩子，真是读书读傻了。”
季微岚伸出食指点了两下他的额头。
“你是不是刚洗了澡？”
宋斯南点头。
季微岚就朝着他的房间走：“借你房间的浴室给我用用，一会儿小愿洗好了，你就把他带到客房去睡。”
宋斯南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
那个地方他记得之前应该是书房，现在来看，大概是季微岚把宋典的卧室拿来当杂物间以后顺便把书房也搬了个地方。
见他确认好客房的位置后，季微岚就放下了手臂，先去自己的房间把睡衣和洗澡用的东西拿上。
她刚进宋斯南卧室没多久，宋斯南就听见自己旁边的这间浴室水声停下了。
估计是沈愿已经洗好澡了。
“小十？”
他抬手轻轻敲门。
沈愿的声音透过玻璃门传进他的耳朵里，有些闷。
“哥。”
“你洗好澡了？”
他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只要沈愿说自己已经洗好澡，他就进去把睡衣给沈愿。
浴室里的沈愿低低地“嗯”了一声。
宋斯南进门一看，这人头发湿漉漉的，身上都还有泡沫没有冲干净。
他把搭在手臂上的睡衣挂在了架子上，拿起被沈愿放在了洗手台上的花洒，开始给他冲泡沫。
果然不应该让一个喝醉了的人自己洗澡的。
虽然沈愿这个人喝醉以后除了反应迟钝以外，自理能力非常强。
但到底还是脑子不太清醒。
不然也不会做出把还没关水的花洒放在洗手台上这种事。
又按着沈愿的头把他从头到尾冲了个遍，宋斯南才从洗手台上面的柜子里拿了一条毛巾让沈愿自己擦身体。
沈愿乖乖地接过毛巾，慢慢地把自己身上的水珠给擦掉。
宋斯南站在他的旁边，把刚刚没来得及关严实的浴室门拉上以后，抬手捻了几下他湿润的发丝。
都湿成这样了，还是直接洗一遍好了。
看着沈愿已经把自己前胸和腿上的水都擦掉以后，宋斯南自然地接过毛巾，翻了个面开始给他擦后背的水珠。
做完这一切，又使唤沈愿自己把睡衣穿上以后，他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试了一下水温，把手按在沈愿的后颈，让人低着头。
浴室里的洗头膏还是他去读大学之前用的那一款，去油去屑，效果不错。
沈愿应该也能用。
帮沈愿洗头的过程中，他看着沈愿黑色的头发，突然发问：“小十，你以后还想染头发吗？”
沈愿的耳朵里只有他揉搓自己头皮的声音，并没有听清楚他的问题，下意识地就要抬起头。
宋斯南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他的头又按了下去。
这一动作，就有泡沫顺着水流到了沈愿的眼睛里，辣得他有些难受。
宋斯南听见了他难受的声音，加快了自己给他洗头的速度。
“你自己接点水擦一下眼睛。”
沈愿摸索着打开水龙头，接了点水往自己脸上扑，但那点水还没到他脸上就全撒了。
宋斯南很无奈，只好打开水龙头把自己的手给沈愿头上的泡沫给冲掉，扯了一张湿巾给沈愿擦眼睛。
那只进了泡沫的眼睛有些红。
宋斯南看着看着，就想起了沈愿之前染的红头发。
那样的沈愿虽然张扬，却格外地有生气。
“小十，”他把手上的湿纸巾丢在了垃圾桶里，捧着沈愿的脸开始摩挲，“你要不要再染头发？”
这一次，沈愿听清楚了。
第二天，大年初一，宋斯南迫不及待地拉上沈愿去了理发店。
这个时间点还开店的并不算多，他在网上看了附近的好几个帖子才最后选定这家店。
到了店里，几人却被告知沈愿的头发最近才染黑，短时间内不能再染其他颜色。
陪同他们两个人一起出门的孟贺倒是很兴奋，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始挑颜色。
宋斯南对于给自己的脑袋上色没有那么热衷，就和孟贺约好他先在这里染头，自己和沈愿去外面逛逛。
孟贺看看他们两个，只说让他们不要走远，回来的时候给他带一份烤冷面吃。
宋斯南满口答应下来。
孟贺这家伙染的这颜色不知道要漂好几遍，等他们去逛一圈回来估计都没染好，有的他等的。
但是为了让他不那么孤单，沈愿还给他叫来了两个十分咋呼的家伙陪他一起打游戏。
这两个家伙是谁，不用说出口孟贺都知道了。
他先是把沈愿推过来的两个联系人全给加上，然后直接了当地问那两个人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牧子尧和徐怀远正嫌无聊，不知道玩些什么好，孟贺这个游戏主播的出现就像雪中送炭一样。
两个人顿时兴奋地答应下来。
有了玩伴，孟贺也不在乎宋斯南和沈愿这俩人去哪里了，甚至在宋斯南问他要不要自己偶尔给他报备一下时十分嫌弃地摆手。
谭阳好玩的地方并没有那么多，沈愿还在纠结趁着这个时间要带宋斯南去哪里的时候，宋斯南自己就决定好了。
他举起自己的手机给他看了一个游乐园的公众号，语气有些兴奋：“小十，我们去这里玩吧？今天大年初一有活动诶。”
沈愿拿起他的手机看了两眼，那个游乐园距离他们现在在的地方并不算太远，开车过去的话原本只需要十五分钟左右。
但是……
他看了两眼不远处堵塞的车道。
现在这个路况，等两个人到的时候估计已经快吃午饭了。
宋斯南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把自己的手机拿回来，开始看那个游乐园的项目。
这个游乐园应该是最近两年才建的，他以前就只听说过在另一个片区有一座非常大的乐园，只是从来都没有去过罢了。
现在这个时候正好，他要是不去玩一玩估计得后悔好一阵子。
“小十？”
听见他叫自己，沈愿就把视线收回来，去看一脸兴奋的宋斯南。
“但是现在有点堵车，哥想去的话，我们估计只能骑单车或者走路过去了。”
骑单车的话……
宋斯南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原本停放着一排小蓝车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剩下了蓝色的隔离杆，一辆车也没有了。
没车就没车吧。
他顺势拉起了沈愿的手。
“那我们就走路去吧，正好我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谭阳呢。”
沈愿脱掉手套，把他那冷得像冰块的手往攥在了手心里，一点都不顾及周围人的视线。
“那我来给哥当导航。”
“你以前来过这里？”
沈愿摇头：“差不多吧，那个就是我高中读书的地方。”
他的手指向的是一座看起来非常西式风格的大门。
宋斯南今天没戴眼镜，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那石头门上还写了几个字。
博雅国际中学。
他倒是知道这个学校，听说是谭阳的富二代聚集地，这里的学生大都是走的留学路。
季微岚以前还想过把他送进博雅读书，但被宋典以学费太昂贵拒绝了。
一想起以前的事，他的思维就忍不住开始发散。
如果没有宋典的阻拦，那他是不是高中的时候就可以遇见沈愿了呢？
那样的话，或许系统口中的那些事不会发生也不一定。
见他盯着博雅的大门发呆，沈愿也看了那熟悉的门几眼，有些疑惑地问：“怎么了？”
宋斯南从自己的思绪里抽离出来，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我妈以前也想把我送进这里来读书，但是宋典嫌学费太贵了。”
沈愿没忍住多看了博雅的石门几秒。
“是吗？”
“是啊。”宋斯南笑了一下，把围巾网上扯，挡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不过就算我没在里面读书，我还是遇见你了。这或许就是天注定吧？”
沈愿帮他把折了一半的围巾扯出来一些，十分认真地点头：“哥说的对。”
如果不是天注定，那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为什么别人都不找，偏偏要找上宋斯南呢？
宋斯南就也笑了两下，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出来，反手握住了沈愿的手。
有了沈愿的陪伴，去往游乐园的路仿佛也没有那么漫长。
过年期间的游乐园非常拥挤，宋斯南和沈愿才到路口就看见了游乐园门口排着的长长的队伍。
排队买票入园的时候，拥挤的人群把他推向了一边，被迫和沈愿分开。
这期间，他一不小心就挤到了两个人。
一个男生和一个女生，那个女生看上去表情不太好，脖子上的围巾都是散开的。
宋斯南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你没事吧？”
女生没有说话，站在她背后的男生就怒视着宋斯南：“下次走路小心点。”
这句话一出，就把他刚才的那句询问变成了不小心挤到人以后的歉意问询。
女生的嘴巴张开又合上，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沈愿好不容易挤到他旁边，就听见这个男生语气不善地和宋斯南说话。
他把宋斯南挡在自己的身后，脸色阴沉地看着那男生。
现在的他，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即使没有了发色的加持，也还是冷脸看人一眼就能让人心悸。
男生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又一不小心踩到了一个男人的脚。
他头也没回，只是抓着女生的手就要离开。
但是还没走呢，女生就被宋斯南抓住了衣袖。
“你没事吧？”
周围的行人也停下了脚步，探究的眼神不停地在那对男女身上来回游走。
女生紧闭眼睛，甩开了男生的手走到宋斯南身边。
“他是我前男友，约我出来想复合，我不答应他就打我。”
女生声音哽咽，一边说还一边把自己脖子上那围得松松垮垮的围巾扯了下来。
没有了围巾的遮挡，她脖子和下巴的淤青就这么大剌剌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周围响起了一片唏嘘声，有人开始指责那个男生。
男生的脸涨得通红，都没有为自己辩解就要从人群里挤出去。
男生跑走之前，还狠狠地瞪了眼那个女生，以及把女生拉住的宋斯南。
也是这个时候，众人才看见他手里拿了一根报纸包着的棍状物。
倒是有身强体壮的男人想追上他，但是这周围的人实在太多，他们即使有心也无法从过于拥挤的人群里挤出去。
更别提跟上那个男生了。
男生就这样跑走，女生松了一大口气，一边把自己挂在身上的围巾系好，一边和宋斯南还有沈愿道谢。
宋斯南只是指了下她的脖子，建议她现在去医院看看。
“如果可以的话，建议你去找警察问问这种情况该怎么办？你前男友……”他的话停了几秒，又继续道，“看上去不会善罢甘休，你自己注意。”
女生连连点头，下意识就要拉他的手道谢。
但是还没碰到宋斯南的衣袖，她那伸到半路的手就被沈愿给轻飘飘地挡了下来。
沈愿把手里的票给宋斯南，不着痕迹地挡在了他面前，就和刚刚那个男生还在的时候一样。
女生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机，问宋斯南可不可以加个联系方式。
宋斯南十分有礼貌地拒绝了，她只能遗憾离开。
但走之前，她还是一直在和宋斯南道谢。
“怎么这么小心眼。”
宋斯南和沈愿并肩跟着人群往入口走，他晃了两下自己手里的票，露出来的眼睛弯弯。
沈愿拉起他的手，表情十分自然。
“哥以后还是少管闲事吧，万一那个男的记恨上你该怎么办？”
别人不一定没看清楚，但他可是看见那个男生手里包着的东西是会反射光的。
趁着取票的机会，他把这件事告诉了游乐园的工作人员。
只不过那个男生穿了一件黑色的羽绒服，而黑色羽绒服在人堆里十个里就有至少五个都是，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找到。
这种情况下，他必须一直拉着宋斯南的手，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才行。
事与愿违，在去坐旋转木马的时候，周围的人又一次把他和宋斯南挤散了。
他拨开人群找了许久，一边用自己的眼睛去分辨人群里和宋斯南相似的身影，一边高声叫着他的名字。
但这旋转木马区域放的音乐即使是大白天也依旧大声，他不能确保自己的声音会不会被喧闹的说话声和背景音乐淹没。
不知道就这样找了多久，也还是没有得到宋斯南的回应。
正准备去广播站请工作人员帮忙找找宋斯南的时候，广播里就响起了播报员的声音。
“沈愿小朋友，沈愿小朋友，你的哥哥正在失物招领处等你，你的哥哥正在失物招领处等你。
“沈愿小朋友，听到广播请到二号售票口左手边带失物招领处来。”
这几句话重复了三遍，沈愿不安的心才放了下来。
等他穿过拥挤的人群到失物招领处的时候，却又看见失物招领处围了一大群人。
自从进了这游乐园就一直不安的心又一次提了起来，他想仔细分辨周围人说话的内容，却什么都听不清楚，耳朵里的嗡嗡声把周围的一切声音都压了下去。
就像他小时候刚刚患上听力障碍时那样。
“小十！”
有一道声音穿破了喧闹的环境音还有耳道里的嗡鸣声，他猛地抬头看去。
是宋斯南。
他正朝自己挥手。
沈愿拨开人群的动作慢了下来，脸上的不安也化作了浅浅的笑。
但是他的嘴角都还没来得及完全扬起，就彻底僵在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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