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万两是个笑话,李掌柜最终加价到了一万五千两。见程颂还不松口,这人便收起了客气,吊起眼角威胁道:
“小郎君可要想好,大琞的甘蔗园可都在糖商手中,你若是坚持不应,就别想再买到甘蔗!没有原料,你便是会制冰糖也只能空欢喜。”
别想买到甘蔗?迎上李掌柜愈发青黑的面色,程颂眼珠轻转,翻了个还算有礼的白眼。
别说学田的地窖里埋着足够种植上千亩的甘蔗。就算没有,你能花五两银子找个蠢蛋爬作坊墙头,我就不信五百两银子买不来几十斤甘蔗种,撑死晚熟两年!
举着甘蔗当令箭,你吓唬谁呢!!!
“真真是岂有此理!这黄口小儿,简直不知好歹!”
被程颂还算礼貌地请出秀才院,李掌柜气得嘴角直抽抽。
“掌柜的,这小子不肯卖也没办法,咱们这就回去?”
随从之一问道。
“就这么回去没法交代,咱们进城,去县衙。”
“县衙?咱们告官?”
“告什么官,送礼!”
气跑的糖商掌柜没给秀才院留下任何波澜。程颂回到堂屋,让画砚继续陪着严昭说话。
“程公子不必客气。”
听程颂说要去做晚饭,严昭劝道。他和大哥是来求学的,哪能总让夫子下厨。
“无事,今日怠慢了,我去做两个菜。”
制糖院的帮工也跟着小东家学了几道硬菜,平日招待个客人也能拿得出手。只是今日程颂打了小算盘,还是要自己下厨,好好招待一下严氏兄弟。
程颂在厨房大显身手的时候,李掌柜也到了长宁县衙。他这个身份,又是生人,想求见县令按说不可能。不过看在五两银子份上,门吏硬着头皮给他通报了。
单筠正在后堂与主簿议事,听说是糖商派来的,略作犹豫后还是让人进来了。
“想来长宁做买卖,照章办事即可,为何要求见本官?”
一番见礼问好后,单筠问道。
这李掌柜说他家员外想把生意做到长宁,他受了委派来拜会本地的父母官。套话没必要戳破,单筠也没提大牢里的三人。
听县令问话,李掌柜打开了随身带着的礼盒,说是他家员外给大人的见面礼。盒中是一尊玉雕,单筠只扫了一眼,并未细看。
“你家员外这礼太厚,本官心领了。朝廷有令,官员不可接受馈赠。东西还是拿回去吧。”
这……李掌柜面上一僵。
“大人清廉爱民,小人敬佩!这盒中只是个小物件,说不上贵重,大人可当是亲友之间的寻常往来。”
“我与你家员外从未见过,何来亲友之说。”
“是,是,草民失礼了,请大人见谅!今日代我家员外前来,确有一事相求!”
听出单筠推辞中带着不耐,李掌柜赶忙赔罪。
“何事?”
“不瞒大人,我家员外看中了长宁县中一家作坊的制糖技艺,想要高价买下。奈何那坊主不肯售卖,草民无奈之下才来请大人帮忙。”
“请我帮忙?下令让那坊主把技艺卖给你?”
单筠冷眼道。
“不敢不敢,草民只是想请大人居中调和。大人明鉴,大琞的制糖都在江南,那小作坊就算有技艺也做不了大买卖,不如让出来造福百姓,他自己也能赚笔大钱。”
“大钱?你家员外打算多少银子买那技艺?”
“呃,回大人,一万五千两。”
李掌柜顿了一下说道。
一万五千两?呵呵,这人不定在程颂那里跌了多大的跟头!单筠与主簿对视一眼,心中发笑。
程颂每月交到衙门的银子早都上千两了,你用一万五千两买他制糖技艺,没被打出来算他守住了学子风度。
“商贾之事与官府无关,你们自行接洽即可。只要不涉及强夺强买,恶意压价,官府不会介入。”
单筠正色道。
李掌柜听罢心中一惊。强夺强买,这警告可是说给他听的。难道县令与那坊主是亲戚?
话已至此,这人哪敢再多言,收了礼盒便匆匆告辞了。
“依大人所见,糖商可会善罢甘休?”
李掌柜走后,主簿向单筠问道。
“未必,糖商财大势大,在京城也有些关系。若是铁了心想要这技艺,怕是还有麻烦找来。”
“京城的关系?那大人适才推了这掌柜,会不会?”
“无妨。糖商是要技艺,不会随便与本官为难。程颂那里也无需过分忧心,只凭在农事上的作为,哪个衙门也不好随意给他罗织罪名。”
“程颂在农事上的确有功,可那识字书还未有论断。”
主簿还是有些担心。
“识字书……”
想到识字书,单筠也叹了口气。
“等春耕的收成统计好,我尽快上道折子,给他请个功劳。”
……
秀才院。
程颂不知道县令为维护他吓走了李掌柜,更不知道那人又跑去云州府想折了。不过他也没轻视今天的事,晚饭过后,程颂与严昭商量起借护卫的事。
“借人?可以,我让钟凌安排。”
严昭答应得很痛快。他已经听画砚讲了程颂与糖商的纠葛原委。看那李掌柜的样子,应该只是倨傲,未必真敢下黑手。不过事关安危,多些防范总是没错。
钟凌是这次出行的护卫首领,具体的人手调派都是他负责。
年前回到京城,严昭把在秀才院的经历都禀告了父母,还和两位兄长交流了一个月所学。
大琞建国数十年,皇帝换了好几位,野心大壮志高的罕见。当今的皇上姓盛名宣,也是个温和派。他继位之后,大琞还算得上国泰民安,边境上虽偶有蛮夷侵扰,也未发生大的战争。
盛宣是个富贵窝长起来的安乐人,说不上爱民如子,也没做过什么太劳民伤财、激发民怨的昏庸事。功过都不显著,皇位坐得还算稳当。
比起做皇上,盛宣更是个合格的爹。三个儿子两个偏科,严重辜负了他组建的顶级教学团队,却并未妨碍他对儿子们的宠爱,几乎有求必应。
去年小儿子盛昭提出想去云州转转,盛宣以为他久居京城呆得闷烦,想出去游历开开眼界。反正走运河去云州也就五六日的路程,做好护卫即可,就同意了。
盛宣生母姓严,微服出宫时,他和三个儿子都习惯化用严姓。
盛昭一出去就是一个多月,还采买了不少新鲜吃食,尤其是那冰糖,放铺子里售卖居然赚了几万两银子。年前带回来的酱油腐乳用处也不小,御膳房试制的新菜味道很是不错。
几万两银子于国库而言不是大钱,用来补贴皇室花销也不算少了。盛宣虽不至挥霍国家税收满足私欲,也不愿自己和整个后宫日子过得紧巴,在京城开铺子就是为了填充一下私库。
只那几间铺子,已经有谏官上书建议关闭,说是铺子与民争利,开得不妥,盛宣听后心中自然不快。
冰糖是个新鲜东西,年前还引发了一波抢购热潮。价钱不低,但这东西没人见过,辨不出贵贱,也就没人上折子嫌卖得贵。而且趁着货量不大,还能卖个独家,自然算不得与民争利,皇家这冰糖钱赚得是相当安稳。
后来听说这些吃食和识字书居然一个出处,就连盛宣也不免对程颂黎仁诚多了几分好奇。
识字书还没被拿到朝堂上,但能引发士人争议的话题怎么可能瞒过皇家耳目,早有人将两本识字书递到了御案上。
士族为了自身利益希望会读书的人越少越好,但上位者的心思谁也说不好。
盛宣看过识字书后没有明确表态。年后两个儿子请求一起去长宁,他也想看看这小作坊还能折腾出多少新鲜事,稍加思索便同意了。
两个皇子一同出行,安全是重中之重。同行的明卫暗卫大幅增加,借几个人给程颂自然不是问题。
严家侍卫都是上房不用梯子的高端人才,程颂拿不准工钱怎么算,直接去找钟凌打听。
“主人在此,护卫这里乃职责所在,程公子无需客气。”
钟凌是皇子亲兵卫率统领之一,官居四品,武艺高废话少。程颂的诉求并不会额外增加负担,他直接拒绝了对方的付费提议。
两位皇子天天在秀才院讨教功课,别说小小的佃农村,整个长宁都要加强戒备。
那李掌柜是运气好,与他们前后脚到了秀才院,再晚一个时辰,他连村子都未必进得来。
程颂不明真相,把钟凌当成了忌惮老板想法的苦逼打工人,上赶着想付些酬劳图个踏实,说他要借的人夜里还需住在村子预防万一,怎么也得把夜班工钱付了。
学田周围夜间也有人守着,只是没必要言明。一番拉扯后,钟凌与程颂敲定了护卫换三餐的互惠协议。
去年严昭初到学田,第一天就预定了两千斤冰糖,之后程颂就包了他们一个月的饭食。
只要在秀才院,赶上哪顿都是随便吃。除了偶尔的小灶,吃的多是制糖院的大锅饭。不知是饭菜香甜还是严昭他们随和,反正从没人表现出嫌弃。
保险起见,姚伴伴还是会例行验毒,但心中对程颂这里已经放心不少。
让护卫们在制糖院解决三餐,吃得合心意安排起来也省力,钟凌很是满意。
“没问题,若各位不嫌弃,早饭也可以过来吃。”
程颂又和钟凌核对了一下吃饭的人数,听说四五十人也没惊讶。
去年严昭一行表面上是十几人,但常有生面孔过来吃饭,直至分别程颂也不清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不过土豪户随从多算不得稀罕事,程颂也没多打听,只要对方能保护村子安全就好。
现在就只有冰糖院子空着没住人,程颂安排人打扫出了两间卧房。钟凌说会安排人轮流住在这里,具体人手不用程颂操心。
钟凌的手下能打又能吃,省下的工钱程颂都投到了制糖院的饭菜上。
他的收入暴涨后,员工日常伙食也跟着调升。一荤一素是最低标准,种类少但味道好,而且荤菜通常是纯肉大荤,还都不限量,赶上生长期的娃娃们吃得个头蹭蹭蹿。
为了回报护卫们的慷慨,程颂把一荤一素直接翻成了两荤两素。
钟凌投桃报李,又安排了两个人贴身保护程颂。不论去县学还是南北新村,哪哪儿都跟着,省了黎仁诚每日接送的辛劳。
钟凌是好意,只可惜一腔热情回岔了道儿,直接断送了程小颂上下学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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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少爷,我来了!”
“你干嘛来了?”
这日刚出县学,画队长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身上还背着他的小画板。
“今日播种,新耧车也送来了,五匹骡子和牛头一起干活儿,好多村民过去看热闹。我也去了,觉着时候差不多就赶紧回来了,想接少爷散学。”
画砚高兴道。
前些时黎秀才日日接送,他看着少爷像是特别高兴,应是喜欢。
现在黎秀才不用来了,那就自己来!
“辛苦你了……”
程颂拍拍孩子肩头,略带苦涩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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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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