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二十文?”
翻看着手里的炭笔人像,程颂看向画砚。
“嗯……二十文,多了?还是少了?”
画砚拿不准少爷的想法,拧了下眉头,试探地问道。
“多了少了你自己说了算,反正是你画的。”
程颂只深沉地笑笑没表态。
筒车的新鲜劲儿刚降温,滑梯就给续上了。这东西不止能看,还能玩!加上水泥路的新鲜,近来佃农村都成遛娃胜地了。
采摘小队可自豪了,比起这些外来客,他们可是占尽了天时地利。日出到日落,想什么时候玩就什么时候玩,轮休了就往滑梯跑,出溜几趟再回来干活儿力气都更足了。
村民门也跟着沾了光,干不动农活儿又没给程颂做工的,全跑去村口摆摊了。也不用啥好手艺,随便卖点儿茶水小食,仗着最近的人气,一天下来就能挣上二三十文。
见滑梯成了公共娱乐设施,画砚便打起了收费的主意。被程颂几句话打消了念头,他又背着小画板来写生了,想着多画几幅寄给严昭。画着画着,没想到自己也成了滑梯旁的一景。
有人见他画得好,便会夸上几句。再后来有人看他把自家孩子也画了进去,便打听这画能不能卖。
能卖能卖!画砚当场点头。
打从没了县令支持,他的画就滞销了,挂在教学处的几幅也只是有人夸没人买。少爷安慰他,说去教学处的多是穷苦百姓,没有余钱买画。让他不要着急,专心钻研画技,早晚能卖出去。瞧瞧!这不就有人问价了!
画砚是带着炭笔出来打样的,这滑梯他也画熟了,多画个娃娃而已,不到一刻便能完成一幅。与客人友好协商后,定价二十文。
“少爷觉着高了?主要是这纸贵,要是用印书的竹纸,十文就卖,只是那竹纸有些小了。”
“你还挺有道理。”
“嗯嗯,这纸都是少爷给买的,我和他们说好了。二十文中有八文要上交,不能占了少爷便宜。”
说完,画砚跑回屋,取来个小布包,里面都是这两天收上来的“成本费”,哗啦啦听着就不少。
对,他们!这卖画的买卖不止画砚自己做,他还把小仁安和制糖院几个擅长作画的小队员一起带过去了。有钱大家一起赚!
程颂听说后很是叹息。不知道该夸他心眼活还是批评孩子不务正业。脑子一热就组团出门挣钱,采摘小队不干啦?
“那不能,又不是所有队员都会画。出去作画的都记了旷工,不能领工钱。”
画砚赶紧解释。
“没做工自然不能领工钱,你安排好就行。不过这天越来越冷,出去作画记得多穿点。”
话头一转,程颂把想说的压了回去,收下一袋子铜钱,放队长出去卖艺了。
二十文一幅炭笔画,用不了几日就能引来跟风竞争的。程颂本想提醒画砚两句,想想还是算了,直面残酷的竞争更有助成长,去价格战中厮杀吧少年!
长宁县衙,修路成了当前最重要的议题。不是修不修,而是如何修。单筠从见到水泥路就打定了主意,这么好的路必须尽快修起来。
很快程颂就接到了衙门消息,说县里要讨论修水泥路的事宜,让他按时过去参加。
“少爷,公文包。”
等程颂换好一身钴蓝长袍,画砚把包交到他手里。
这缝了两个提手的粗麻布包是程颂设计的,包上绣了“诚颂”两个字,还有个专属的名字叫“公文包”。
“少爷不是不考科举了,为何还要做个公文包?”
梁言偷偷问过画砚。公文不是衙门的行文吗,少爷都不考科举了,还惦记着公文呢?
“少爷不考了,黎秀才不是还考吗?兴许这包是给黎秀才讨彩头的。”
“黎秀才读书那么好,还用少爷缝包找彩头?”
“黎秀才更不用陪读,少爷不还天天抱着书过去。”
……
今天是程颂头回以商人身份出席官方会议,慎重地起了个大早。接过公文包就和黎仁诚出发了。
“大人不会让我捐水泥吧?”
早上行人多,程颂不好太得瑟,规规矩矩走在黎仁诚身侧。
今天这会是为修建水泥路开的,往最坏处想,他担心主题是强捐。
“应是不会。单县令上任以来从未难为过百姓,也没有与商贾过从甚密的传闻。就算有募资的想法,也不至强捐。”
这一年多随着程颂没少去衙门,黎仁诚对县令的行事也有了几分了解,认为他不会强行把修路费用摊派出去。
约定的是巳时,他俩提前一刻多到了衙门。厅堂中已经坐了十几位,除了章清父兄与和乐居的东家,其他人程颂都不认得。不过这些人似是都认识程颂,见他进来都主动打了招呼,还夸了几句年少有为一表人才。
穿去现代二十年,程颂也算不得社牛。好在一年多的生意做下来,至少应付陌生人的热情没那么拘束了,几句来回后也摸清了对方身份。这里有县城内的富户,也有周边镇上的财主。
临近巳时,长宁地面最有钱的几个士绅与县令主簿先后进了厅堂。简单寒暄后,主簿代表衙门说明了今日邀请大家的目的,募资修路。
要想修建水泥路,依靠长宁的税收定然不够,写折子请朝廷拨款也不现实。全国境内等着修的路太多了。长宁又不是受了灾毁了路,要就指着朝廷拨款,别说离任,拖到单筠致仕都未必能轮到长宁。想尽快把路修起来,只能靠募资。
在座的富商几乎都去学田看过水泥路,自然清楚这路的好处。还有人已经买了水泥,把自家屋院都抹平整了。
如果长宁周边的官道都修成水泥路,比起寻常百姓,商人们能够收获的益处更多,捐些银子倒也无妨,唯一的问题就是捐多少。是大家都捐同样的金额,还是依照财力和意愿自行决定。
“募资并非强捐,出多少全凭自愿,各位不用顾虑。”
单筠开口道。
“敢问大人,募资之后要先修哪条路?是官道还是城内主街?”
有人提问。
“如今云州往来长宁的商旅众多,最先修建的应是通往云州的官道。”
单筠回道。先修哪条路也是反复谈论过的,最终还是把利于通商放到了考量首位。
“那就应该让获益最多的人多捐吧,毕竟那些商人是冲着人家的货来的。”
那人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勾着,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这话离指名道姓就差一个程颂了。众人瞬时神采各异,纷纷看向程颂。
若说去年的程颂还只是长宁初露头角的小商人,今年的“诚颂连锁作坊”绝对称得上本县独步鳌头的大商户。
之前长宁最富有的是秦家,仅良田就有三千亩。可程颂手里连买带租,田地都过万亩了,更别说他那些作坊比秦家的铺子还要火爆得多。
秦家当前的主事人是秦年丰,刚过五十,也坐在商人中间,来得最晚且一直没发声。
想着他俩年轻,程颂与黎仁诚选了两个靠后的位置。他还特意摊开了金榜题名札记本,握着炭笔预备好好做个笔记。却没想到重点一条没记,就听到了这么不要脸的发言。
等这人说完,程颂垂了下眼皮,不但丝毫不慌,还手快地拦住了想要开口的黎仁诚。
他黎兄还要考科举,犯不上为这个段位的茶兄担个狭隘计较的无礼名声。
说话这人程颂认得,城中最大的客栈伍家老店就是他开的。
“诸位何意啊,难不成认为伍老板所指是在下?”
迎上众人目光,程颂先装个糊涂,没上赶着认领这名头。
见其他人明明心中认同,却都是浅笑不言,伍老板只能再次答话。
“咳,自然是小程老板。如今长宁县内,哪家有你风光。我客栈里那些客人,九成都是冲着你的货来的。”
这话酸味冲天,却也说进了不少人心里。程颂用余光就?到好几个悄悄点头的。
程老板就程老板,干嘛加个“小”字?刚刚确认够到一米七的小东家很不服气!
“那是辛苦伍老板了,怪我那间客栈太小,客商都去伍老板那里叨扰了。”
“好在客栈后面还有个大院,地方还够,明年我一定把客栈扩一扩,给伍老板省点儿心。”
程颂翘着嘴角,眉眼弯弯,两句话就戳到了对方心窝上。
不就是比茶技?本少爷脸是嫩,皮可不薄!
“你,你你你……”
听完程颂这番话,伍老板刚刚还扬着的鼻孔差点气歪了。
他确实是嫉妒程颂。之前他家客栈是长宁县城生意最好的。他也动过买下南门客栈的心思,就等那里彻底关门去压价了,却意外被程颂截了胡。一点风声没露,客栈就易主了。
今年长宁热闹了,他家生意也跟着好了不少。他当然明白这是托了程颂的福,但就是更郁闷那家被抢买的客栈。
南门位置好,那客栈又有大院,不少客人都是因为南门客栈住满了才到了他家,真真是想起来就气。买卖上被压了一头,加上眼红程颂其它生意,今日就忍不住想要发难。
而且这伍老板自认说得并无错处,那些客商不就是来给程颂送钱的。他挣得最多,修路的钱自然也得他出大头,全由他出也是应当!
“程公子口利辞巧,难怪生意兴隆。伍老板说的也是实情,程公子何必出言相讽。”
屋中和伍老板存了一样心思的人不少,见程颂如此不客气,便又有忍不住说两句的。
就算程颂自己不张扬,他作坊里雇了那么多本地百姓,教学处里也是日日满座,这些人早帮着程颂把名声传出去了。怕是整个云州府都知道长宁出了个很是本事的少年商人,能耐大挣钱多,妥妥一位长宁之光。
厅里坐的都是长宁地面有些资历的富商,眼见一个才做了一年生意,还如此年轻的小郎君一日比一日风光,心中多多少少都会存了些忌妒不满。
平日里没机会寻他晦气,趁着现在有人发难跟风挤兑两句不但心中痛快,还因为不是挑头的,不怕被程颂记恨。机会正好,岂能放过,很快,又冒出几个跟着嗯啊地附和上了。
“实情?那依着实情,诸位认为这修路钱程某应该出多少?”
程颂放下炭笔,端起茶杯抿了口。
“别的不算,至少往来云州这条路,程公子全包下来也是应当。其它的嘛,可以再商议。”
缓过了这口气,伍老板脸色涨红冲口而出。根本不在意什么过不过分,满脑子都是让程颂掏钱。
“我包了?”
要不是辨不出茶碗的年份,程颂真想砸那伍老板脸上。默念了三遍敬老怜贫,他再度开口,语气还挺轻巧:
“我包也行啊。”
“哦?程公子当真?”
听程颂同意修路,旁边一人抢着问道。
“自然当真,不过既然是我包,那这路如何修如何用就我说了算吧?”
说完程颂抬头看了眼单筠。见大人面色如常,旁人也不搭话,接着道:
“若全按我的想法来,既然修建官道如此费事,那就别让大人们为难了。干脆我另修一条水泥路。不算官道,也无需申办手续,诸位觉着如何?”
“那自然好,只要是连通了长宁和云州的往来,多一条路好啊,还不影响官道通行。”
这些人才不管程颂是不是气疯了说胡话,只要他愿意当冤大头出钱,就赶紧表态赞成。
单筠与主簿对视一眼,脸上均无喜色,更未掺言。动不动就敢跑来衙门麻烦父母官,程颂哪是轻易被坑的主,这小子不定存了几升坏水呢。
“好!那这路就从云州直接修到学田。反正我田地多,再腾出两亩建上一所客栈一间饭铺。到时候那些与我买货的客商连县城都不用进。装上货,着急的买些吃食就能返回云州,不急的就在我店里住上一宿。不进城都无需惦记城门关闭,岂不一举多得。”
一口气说完自己的打算,程颂再次端起茶碗,直接干了。
跟我耍心眼,气不死你我改姓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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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画砚:少爷,明日去衙门穿哪件袍子?
程颂:颜色稳重些的就行。
画砚:今年新做了好几件。我看黎秀才那身石绿色长衫很是精神,要不少爷也穿?反正每种颜色少爷和黎秀才都做了一样的。
程颂:嗯?对,我得去看看黎兄明日穿什么,搭配个情侣装。
画砚:什么装?
程颂:没什么,我去找黎兄了,你早些睡不用等我。
画砚:谁要等少爷,每日都不知几时才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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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修路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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