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啊少爷？”
“表姐夫那里，簪子肯定不够了。”
不算做杂活儿的，作坊的女工超过七十人了，比程颂预估的一倍还多，木簪和花枝的供货缺口一下变大，得尽快想办法。
“陈郎君家也做簪子吗？“
画砚转头，问向跟着一起来的陈卓。
陈卓家离西城门不远，听程颂提到木簪和花枝，主动说也想一同去看看。他刚把两个妹妹送回家，小跑着赶了回来。
“家父做过木工，我与大哥也能做些简单的物件，这簪子能不能做还要看过再说。”
陈卓擦了把汗回道。
那就同去，表姐夫一人肯定是做不过来，只要手艺过关，程颂肯定想多两家供货商。
打从接了做簪子的活儿，这两日刘实就没停手，程颂到的时候他正在给簪子刷桐油，桌上的笸箩里放着已经做好的木簪，看着能有三四十支。
“这两日别的活儿都没敢接，只做这簪子，一天不停手，七八个时辰也就做出这么多。”
听程颂说要木簪的用量要加大，表姐着急道。
受工具限制，程颂猜测就是换个手艺更强的，最多就是将样子做得更精细，数量上不会有太大差距，仅靠刘实一人肯定是供不上绢花作坊的用量。
“表姐夫可有相识的木匠，若能找来一起做活，簪子的价格提高些也无妨。”
程颂问道。
就算不接收灾民做工，他也打算继续找人做簪子。只是原本的打是等刘实做上几日，看看出货的数量再决定找多少匠人一起做。
眼下这局面是等不得了，等这些女工练熟了，每日几百支簪子也未必够用。
“我这就去找人。”
放下手里的簪子，刘实就要出门。
手艺粗糙的人不难找，普通百姓家做点简单的木器都是自己动手，能省则省。从他们中间找些人来削木锯形，手巧的木匠负责修整打磨，分工协作，做活儿的进度应是能快不少。
每日几百个簪子，可得多找几个帮手。
“稍待，表姐夫还需问问哪家有竹匠或篾匠，花枝也要多做。”
“花枝是何样式？”陈卓问道。
“就是用竹子做的细签。”
程颂在院中扫了几眼，表姐赶忙递了两根竹花枝过来。
这花枝还是前两日在学田做好的，刘实带回来是要当个样子，想着做完木簪也做些花枝，现在肯定是没这工夫了。
“一文钱三根？”
陈卓瞪着手中的竹签向程颂确认？
同样长度的竹筒一截才三文，算上耗损，一截竹筒至少能削出六七十根竹签，粗壮些的可能削出上百根。
程颂居然给了一文三根的高价？？
“打磨花枝是辛苦活，这价钱还算公道。不过表姐夫手艺好，花枝做得又快又匀，磨得也光滑，要能做到这个样子，一文两根也可。村民的手艺要逊色些，我按一文钱三根收。”
程颂悄声道。
陈卓说给得高，他还觉着价钱太低。不过学田的村民可没觉得价低，也就他自己明白这是个什么价。
一支插花方四爷出价一百三十文，他买花枝才给半文或三分之一文，被人听去了都得骂他黑心，不贵不贵。
“一文三根就不低了，这花枝与木簪可否给我一份，带回去与父兄一同做几支，明日送去学田给颂弟过目。”
陈卓今年二十，喊颂弟也合适。
“那甚好，明日我等陈兄消息。”
“善！”
回去路上，陈卓和程颂说起了自家情况。他家是长宁县城人，家里有爹娘和兄妹四人。他爹和大哥原在印坊雕版，只是这两年印坊的生意越来越差，家里才会做些木器添补进项。
程颂要的木簪花枝都算不得太精细，别说父兄，就是陈卓自己也能磨出那花枝。
“书籍印制都是用雕版？”
说到印刷程颂可有兴趣，赶紧问道。
“自然，卖得好的书籍雕版价格也高，一些书肆不舍得花钱买书就找匠人私刻。”
这回轮到陈卓放低音量了。他根本想不到程颂是在确认当前的印刷技艺，以为他没听说过私印的事，当个秘闻八卦呢。
程颂也不解释，只把活字印刷还没发明，或是没有普及的知识点默记在小本本上。程小少爷从没进过印坊，对这技艺还真是不了解。
“母亲与妹妹还会做些绣片贴补家用，只是绣的样子寻常，绣纺布铺给的价也不高。昨日在街面看到招工帖子，两个妹妹就想去试试，倒是没想到招工的是颂弟。”
说到两个妹妹被顺利录用，陈卓又冲着程颂抱了抱拳。
“难怪你常抄些志怪小说。”
程颂抬手拦了他的谢。两人继续闲聊。
“家里最费银钱的就是我，入读县学，平日的纸笔花销，都是家中大头。为了供我读书，家里还欠了些外债，我抄书还债也是应当。”
……
辞别陈卓，程颂带着画砚慢悠悠回到学田。一进秀才院，就看到了黎仁诚和梁言。
“黎秀才！！”
分开不过短短两天，画砚愣是爆发出了久别重逢的热情，冲着黎兄就冲上去了。
程颂看得眼热，他也跟上去先抱抱梁言，再抱一下黎兄，其他人也看不出什么吧……
“你就是程颂？”
“嗯？”
心里转着小九九，没等上前，程颂就被一句问话唤回了神。
眼里只有黎仁诚，程颂愣是没发现院中还多了生人。刚才说话的是个女子，玉簪黄衣，眼睛挺大，长相，长相还行吧，看年纪也就十六七。
这谁啊？黎兄带回来的？怎么去合杉还带回个女子啊？女朋友吗？？？啊啊啊？？？！！！
突然登场的女子影响奇绝，程颂一身的暑气都被吓没了。
怨不得程颂如此惊讶，相识数月，他还没见过黎兄与年轻女子有过接触，眼下突然来了一位，他实在是很难淡定。
“这两位是肃州来的商人，谭大郎和谭四娘兄妹，他们是方四爷的朋友，想来谈谈杏干和辣酱的买卖。”
扶好冲过来的画砚，黎仁诚给程颂介绍道。
“哦哦，肃州啊，肃州来的，快请坐。”
待黎兄说完，程颂才注意到女子身侧的男人。如此高壮结实，怎么自己才看到？
知道是方四爷的朋友，程颂立马硬气了些，腿也不软了。虽说风险尚未完全解除，好歹心里没那么凉了。
程颂借口要回屋放些东西，让谭家兄妹先坐。
“去，赶紧打盆水来。”
程颂吩咐跟进来的画砚。
净过面，又换了身青白的短打，程颂重新回到院中。桌上杏仁杏干酸梅汤都有了，他也不用吩咐加什么，直接与这两人聊了起来。
与方四爷的初次见面是不期而遇，程颂没准备什么见面礼。这次黎仁诚过去，特意将辣酱杏干都带去了一些。
下月商行就要开张，这期间方四爷倒是常在合杉，就算他不在，那铺子里还有伙计，不怕东西送不到。
这几样东西送过去不止是补个礼数，程颂也想让方四爷看看其中有没有商机。
“我过去时方四爷正在铺子里，说是为了招待谭家人就没跟船去云州，正好和我们碰了面。辣酱和杏干杏仁方四爷都有兴趣，不过现在我们货都不多，所以没急着商量价钱。”
黎仁诚几句话说完了去合杉的经过。
“谭兄与方四爷也有合作？”
程颂面露疑惑。如果谭家是从方四爷那里进货的，那他们直接来找自己不等于跳过中间商了，这似乎有些不地道啊……
“程公子误会了。”
听出程颂话中未尽之意，谭大郎主动解释道：
“我家是从西边走陆路往云州贩货，与方四爷合作多年了，往年都是在云州码头与商船交易。今年听说方四爷在合杉开了铺子，我们兄妹才特地过来送份贺礼，没想到巧遇了黎秀才。我家与方四爷走货方向不同，冲突不大，当然方四爷愿意介绍我们与黎秀才程公子直接商谈，也是有情面在，将来我谭家也定会寻机报答。”
原来如此。估计方家和谭家之间有些互相帮衬的渊源，否则货源这种事对于商人来说至关重要，轻易是不会泄露的。想通后，程颂点头道：
“既是如此，若谭大郎对我这里的货物有兴趣，将来也可合作，只是最近货都不全，辣酱最快要九月才有，杏果今日倒是收了不少，做成杏干还需一些时日。”
四百多斤的杏果下午刚运进学田，谭家人都看到了，程颂也没隐瞒。辣酱倒是还有一些，可他已经答应了王止和章家要持续供辣豆干，手头这些都未必能撑到八月 。
“无妨，每年开春到年底，我都要带着商队往返云州数次，此次前来就是想与程公子做个约定，交付订金，到时再来取货。”
订金程颂也没收，辣椒西红柿的种子刚撒下去，能收获多少还不好说。炒豆干的买卖也刚开始做，未来几个月的变数程颂自己都预测不了，没必要先整个协议捆住自己，不过他对谭大郎的合作诚意倒是挺满意。
“谭兄近日就要返回西边？”程颂问。
“是，除了方四爷的这船布匹，我还收了不少粮食沙糖，需要尽快运回去，七月中旬或是月底再来云州。”
“七月，嗯，七月有些晚了，不瞒谭大郎，我做的这杏干口感虽好，保存期限却比不上市面上现有的杏干。若想延长时限，需要晒得时日更长，饴糖也要多加，口味与你们尝过的会有些不同。”
刚运来的四百斤杏最晚明天开始煮晒，三两天就能制出一批，只是最近天气越来越热，做出来能放多久程颂还真没把握，他还想着等黎仁诚回来商量一下，看是不是送一批去云州卖卖。
“如此，那程公子现在有多少杏干？”
谭大郎问道。
“二百斤左右，若是谭大郎能多等三日，至少能再出一百斤。”
程颂手里还有近三百斤，但做买卖总是要挑拣挑拣，少说些能给自己留点余地。
“那我们就在长宁多等三日，劳烦程公子！”
“如此甚好！”
杏仁杏干的零卖价是一百五十文和二百文一斤，程颂给谭家的批发价各降了三十文。
谈好了买卖，谭家兄妹被程颂留下吃晚饭。
最近秀才院的晚饭多是在制糖院和大家一起吃，程颂很少下厨，今日黎兄回来又有客人，怎么也得整两个硬菜接接风。
熬糖煮杏加上周家做豆腐，现在王止每天都要给学田送不少干柴。县学放假后，他还要早上先去章家取上生猪肉一并送来。制糖院帮工多尤其孩子多，小东家说要讲究什么营养，每日的饭食都要荤素搭配，所以厨房里现在日日不缺肉。
酱爆肉锅包肉萝卜烧肉，煎豆腐煸豆苗辣炒豆干，尝过程颂的手艺，谭家兄妹对辣酱的信心更足了，要不是天热不易保存，他们都想买上几百斤辣豆干带走。
“这辣豆干做法不难，等八月制好辣酱，我把做法也教与大郎。”
程颂对谭家兄妹说。
饭桌上谭四娘吃得欢实，瞅个空儿还要夸几句，程颂怕她吃高兴了赖这儿不走，万一呆久了对黎仁诚有什么想法可怎么好！还是得早早将人支回去，回头把做法也教了，想吃自己回家炒去。
今天研究给自己推文，想不出来内容就只能写点书童和少爷的小段子，和正文无关。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又跑偏了。
小剧场：
画砚：少爷可是不喜那谭四娘？
程颂：没有，只是乍见了生人，一时恍惚而已。
画砚：哦，我还当少爷是想到了当年。
程颂：什么当年？
画砚：听家里人议论，当年林姨娘刚进门时，少爷很是不喜，难过了不少日子。可惜那时我还没到程家，没能陪着少爷！
程颂：林姨娘与谭四娘？这二者有何关联啊？
画砚：都是从天而降的陌生女子啊！
程颂：从天？你，赶紧洗洗睡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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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肃州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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