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换好了。”
“不错,挺合身,挺好看。”
“嘿嘿,我也觉着好看。”
画砚笑得十分满足。
黎大娘和两个帮工婶子搭手,给他和弟弟们、黎大姐、仁平哥哥都做了新衣。他这身用的是浅粉的料子,头一次穿这颜色,画砚特别喜欢。
今日他要陪着少爷去城里招工,特意换上了。
“去看看仁平和仁安准备好了吗?”
“他俩在制糖院吃早饭呢,说是不舍得穿新衣。嗯,估摸着该吃完了,我再去说说。”
说完,画砚转身去了隔壁,跑得太快,发揪上的绿色绢带被晨风扯得飞起,生气勃勃的。
试工得有人做记录,黎仁诚和梁言都不在,他们中间还会写字的除了画砚就只有黎家兄弟。
东家招工,不得穿得体面些。画砚决定好好劝劝那哥俩。
新衣服就得趁新的时候穿,才叫新衣服,少爷说的。
吃罢早饭,把豆腐压好,黎家兄弟也换好了新衣。一家人随着程颂画砚进了城,舅母卫氏和吴婶子也跟来帮忙。
连衙门都惊动了,程颂把试工的流程安排得更加正规,样子摆得很足。
试工的人都在院外排队,卫氏和吴婶子负责维持秩序,不能让人插队。院子门口放了两张摆好纸笔的木桌,黎仁平和弟弟负责第一道手续,登记。
登记内容包含姓名年龄、户籍和家住何处,之后试工者就可以拿着记录纸进入面试。
这关由程颂把着。画砚坐在旁边,表情严肃地在记录纸上欻欻欻地写下少爷的相面意见。
面试的筛选标准不公开且带了点玄学,除了问问过往的做工经验,就是看是否合了小东家的眼缘。
合眼缘不是看颜值,程颂要通过看面相和回话对人品做个判断。
穿越到现代后,程颂长了不少见识,加上多年独居的经验,他对善恶安危的敏感度要高于多数同龄人。空闲时,他还学过些微表情的零碎知识,面试个绢花作坊的工人不敢说百分百看得准,七八成的把握还是有的。
这作坊将来主要靠黎仁宁管理,他自然相信黎家大姐的能力,但与其招进来几个奸猾多事之辈日后再清走,最好还是招人时就多用些心思把好关。
那些衣着不够整洁、废话太多眼神乱飘、一直瞎打听的直接就被划了叉,即便有几分手艺程颂也不录用。
有两三个被拒之后心中不满,妄图欺负程颂年纪小撒泼耍赖,转眼就被来帮忙的差役吓走了。
体会到了背靠大树的好处,程颂连连向两位差役道谢。
面试过了就该试手艺了,这一关由黎仁宁负责。考核的是裁剪和缝纫,无需太精,缝补的针脚足够整齐就可以。
黎仁宁的新衣是浅青色的,柔和雅致中带着几分清冷,很合她的气质。
从与第一名试工者对话开始,她便是有条不紊、从容不迫,没见一丝慌乱,令跟来帮忙的黎母安定了不少,似是终于驱散了因提亲闹剧累积的担忧。
试工开始不久,养济院的灾民就到了,还是县衙主簿亲自带来的。程颂赶忙出来迎接。
卫氏和吴婶子过来,安排灾民单独站了一队。从发髻看,已婚妇人和未婚女子都有,约莫五十人左右。
女人们身后还跟了一串娃娃,四五岁到十一二岁,加起来也将近三十个。小娃娃在中间,大一些的孩子在队尾。
“这些孩童是?”
请教主簿的同时,程颂咯噔出了一个猜测。
“也是那两村中的灾民,程学子的制杏作坊不也得招人嘛。”
果然!
昨日听大人说拨院子救助灾民,程颂就在感动中嗅到一丝算计。难怪还在衙门口支了个摊子收杏,这是让他连灾区儿童的饭一并管了啊……
算计就算计吧,好在程颂并不介意,对上主簿笑得有些讨嫌的大脸,愣是端出了一份我会努力克服困难的坚强。
收下这些童工也行,只是制杏是在学田,孩子们也要住过去吗?
“全看程学子安排,若是让他们都住去学田,租金可以由衙门支付,不住学田每日往返,衙门可以安排车辆接送,保证他们能按时上工。”
佃农村租金便宜,骡车接送也花不了多少钱。主簿早就想好了应对,毕竟程学子说的是雇工包吃不包住。
“那就先往返吧,一下这么多孩子突然离开家人,怕学田那边不够人手照顾。”
程颂略作思索后后说道。
白天还好,一群孩子一起做事也热闹,晚上就未必了。换到陌生地方,还见不到爹娘难免有哭闹的,尤其是年岁小的那些。到时候哄不好又无法送他们进城找亲人,全村人都得臆测他是不是虐待孩子了。
“程学子所言极是,接送的车辆衙门定会安排好,无需程学子挂心。”
招呼都不打,就把几十个孩子带到了程颂眼前,主簿自知衙门理亏,但这是两位上峰的主意,他也只敢偷着埋怨,对上程颂时只有满脸的仁和亲善。
县里有能力雇用灾民的商人当然不止程颂,但仅凭一腔赤诚就把担子接了,还不提任何条件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位小郎君了。
都是女子,程颂不好盯着辨认,不知这中间有没有那日路过制糖院讨水喝的。只见她们脸色都不大好,一个个听着安排排队登记,头都很少抬。
有些人认出了吴婶子和程颂,碍着官差在,也不敢主动搭话,更没有计较工钱的。
昨日就说好了优先录用灾民,程颂便简化了试工流程,将灾民直接领到黎仁宁那里,请黎母帮忙一起把关。
手艺可以的就定下做绢花,其他人就安排做杂活,信息登记可以等开工后再补上。
试工之后,灾民们都要再到程颂跟前施礼道谢,礼数周全的小东家也只能跟着回礼。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程颂把灾民全都录用了,还从做杂活的妇人中挑了两个擅长做饭的,安排去了学田。
一下多了几十个孩子,制糖院操持饭食的压力大了许多,肯定要增加人手,正好她们也能在往返路上看顾一下孩子们。
参与制杏干的孩子不需要试工,程颂把人都集合好,只大概问了问年龄,就把位置让了出来,请画队长给他们讲一下做工的规矩。
这个环节画砚简直天赋异禀,讲完认真干活和勤洗手后,就吹起了制糖院的伙食待遇。
来试工前,孩子们心里没少哆嗦,一路上都在默默背诵家里大人的嘱咐。
要勤快要听话,不能被嫌弃,结果越背越紧张,甚至把要去做工的主家都想成了面冷心黑的地主大老爷。
可眼前这个据说会带着他们干活的小管事,不就是前几天见过的,给他们分过饼子、送过衣服的少年吗?
不但不吓人,讲起话来脸上还一直带笑,大眼睛时而圆圆的时而弯弯的,还说他们好好干活儿就都能吃饱饭!
片刻前还是满心惶恐忐忑得不行,现在一个个小脑瓜里都是白面馒头大锅炖肉。
做活的规矩他们也记下了。毕竟都是灾民,不少人家当都没抢出来房子就被冲毁了,不能要求他们都换身干净衣服再上工,但洗干净手脸、剪好指甲还是能做到的。
这里不少孩子的娘亲姐姐也都来试工了,听了画砚的要求也跟着点头。
等画砚讲完,程颂又挑了几个大一点儿的孩子问话,了解了一下他们家中受灾的情况。问完之后他把黎仁平找来,掏钱让他去布铺买上十匹苎麻布送来,薄的就行。
“十匹?买那么多布作甚啊少爷?”
画砚问。
“给这些孩子每人做身衣服,大人都先做件围裙。”
从下暴雨到今天,灾民里不少人连续多日没换过衣服了。佃农村都是穷苦百姓,那日送给他们的旧衣服也没几件。
制糖院里是做吃食的,卫生方面还是要严格一些。而且这里不少孩子的衣服明显不合身,估计是继承家里哥哥姐姐的。程颂打算给他们都做身新的,穿着干活儿干净些,也能和身上这套脏的有个替换。
“那也用不了十匹吧?”
这话是主簿问的。灾民都被录用了,他这一趟的差事就算办完了,正打算离开,就听程颂说让买布给这些人做衣裳。
“回大人,我那里原本还有不少帮工,做工的孩子也不少,打算一并给他们做了。”
程颂不清楚做衣服需要多少布,十匹就是大概估量的。苎麻布一匹才三百文,既然要做,干脆给制糖院的孩子都做一身,就当是作坊第一代工作服了。
主簿轻叹着点了点头,这位程学子能不能赚钱不好说,倒是挺会花啊。
照这个花法,也不知他这作坊能不能撑到灾民归家。
布铺离得不远,没一会儿伙计就推着车把十匹布送来了。院子里桌椅都有现成的,程颂让灾民里会做衣服的女子负责量身裁剪,其他人缝制。
人多干得快,孩子们的衣服一天就能做完。
灾民们都忙活上了,主簿彻底放了心。临走前告诉程颂,若是作坊有什么事可随时去衙门找他商议。
这一日差役确实没少帮忙,程颂又表达了一番感谢才送人离开。
灾民的录用办完了,还有不少看到帖子赶来的县城百姓。程颂算了算人数,顶天再招十三四个。
再多不说院子挤不挤,管理也是问题,他只能对后来的人说抱歉。
那些手艺好的就做了记录,通知她们关注秋日的招工消息,毕竟这些灾民就干三两月,等她们回去定会空出不少位置。
下午的试工中还遇到个熟人,曾经给画砚预考作保的陈卓,他是陪着家中两个妹妹来的。
女子会出来做工,肯定是家中穷困,程颂没多问,填好记录纸后让她们去黎仁宁那里排队等试工,又找了张凳子让陈卓边坐边等。
干等也无趣,陈卓索性替了画砚的活儿。他经常抄书,字迹工整写得也快,程颂这边的效率一下提高不少。
陈卓他们来得晚,作坊人手已经够了,后面登记的都是留个记录,秋日再招工会优先录用。
不过陈卓毕竟给自己帮过忙,程颂还是把他两个妹妹录用了。十四五的年龄,就算手艺不精也好教。
陈卓自然明白程颂给自己开了特例,冲他抱拳道了感谢。
“你我同窗,本应相帮,不必多礼。”
下午有差役赶着骡车送来了四百多斤山杏,说是今日一早开始,就有不少百姓来卖杏。
负责收杏的是主簿亲挑的吏员,不但账记得清楚,还帮程颂把了把质量关,个头太小或过熟的都没要。
程颂先是道谢,看了账本付过账后,又和这吏员商定了每日酉时前将杏果送到学田。
“每日的杏子收多少,程学子要不要定个数?”
吏员问。
“不必,只要杏熟得合适,每日有多少收多少吧。会去摘山杏的都是贫苦百姓,难得有个挣钱机会定是不辞辛苦,说不准要跑多远的路才能把杏背回来。若因超了数量拒收,他们还得背回去再跑一趟。”
程颂回道。
忙完招工已近申时,给孩子们做的工作服也都裁剪好了,没缝完的程颂让她们带回养济院继续做。看进度明日这些孩子都能穿上新衣服。
程颂雇了骡车,送黎家人和舅母吴婶子先回学田,剩下的布匹也一并运回去。
“这些布是给制糖院的孩子们也做身工作服?”
黎仁宁和程颂确认。
“是,都做一身。佃农家里都不富裕,这苎麻布轻薄,让孩子们都穿得凉快些。”
“那我回去就给他们量尺寸,尽快做出来。”
“不急,今日大姐与黎大娘辛苦了,回去让吴婶子她们找人做吧。”
“今日就坐着了,哪算得上辛苦。回去就做,明日让孩子们都能换上。”
黎母跟着说道。再次见到这些灾民,又令她回忆起当初带着孩子一路迁徙的辛苦,心中难免感慨。
“那就辛苦黎大娘和大姐了,回去需要帮忙就找吴婶子。”
骡车坐不下太多人,程颂也不急着回去,不过忙了一天,他也有些疲累了,打算先坐下歇会儿。
“少爷累了?”
一旁的画砚心疼道。
“有点,坐得多了,又没少弯腰行礼,腰都酸了。”
“我来!”
说罢,画砚放下纸笔,撸起袖子,挥开小拳头,对准他家少爷的小蛮腰,哐哐哐哐好一通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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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砚:少爷,县太爷说过要再买杏仁杏干吗?
程颂:没提,干嘛,怕卖不出?
画砚:那倒不是,衙门不是只给拨了一个院子嘛。
程颂:你的意思是,还得给你采摘小队拨一个?
画砚:不行吗,杏干杏仁也是少爷的买卖啊。
程颂:那要不给你拨院子呢?那些娃娃就不让干了?
画砚:当然不是,灾民必然要帮,可不给拨院子,那,那不该多买点货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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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招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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