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颂不坦白,廖阔永远无法知晓为何两人初次见面,他就被对方引为知己了。
这个问题在未来几年间廖阔不止一次问起过,程颂就是不说!
聊完廖阔的过往,程颂还想多打听些书籍相关。只是藏书阁又来了几名学子,廖阔问了他们几句,转头对黎仁诚说夫子那边应是有空了,问他要不要过去。
黎仁诚应好,回头对程颂说:
“我去思学斋,夫子也可能要出题考校,兴许工夫长些。”
“不急,黎兄把功课请教清楚再回来。我带着零食呢,这几个小的饿了也不怕。”
黎仁诚点头,摘下书包,取出几本书递给廖阔。
“这是去年从藏书阁借走的五本书,请廖兄登记归还,多谢。”
书包就是程颂设计的那款。黎母见了就说好,用厚麻布也给儿子做了一个。
平时没机会,这次来府学是黎仁诚第一次用书包,鼓鼓囊囊地装了一兜子。
廖阔多看了几眼书包,黎仁诚赶着去找夫子,他便没多问。
将五本书登记放好,见程颂正在书架间闲逛,廖阔凑了上来,压低声打听:
“请教小郎君,何谓,灵食?”
……
“这杏仁好,味道好,松脆易嚼,杏干也香甜软糯,都是程小郎君的手艺?”
嚼嚼嚼,咔嚓咔嚓咔嚓,廖阔一个大男人,托着程颂递给他的油纸零食小包,站在藏书阁外吃得十分欢乐。
这灵食真不错,要能买些送给祖父祖母表表孝心,兴许父亲都能少说教他几日。
“是,一些小食,不足为奇。廖兄可知府城哪里卖的干果蜜饯齐全,味道口碑好些的?”
黎仁诚和谢驰都来过云州,但对街面上的铺子并不熟悉。廖阔在府城长大,家里似是殷实,看他这样子也是个吃中人杰,问他应是能打听出一二。
“西街上的李记果子行最大,东西也全。其它街上的几家也还行,只是不如李记的鲜果齐全。其实各家干果的种类都差不多,味道赶不上这包。”
一包零食很快见了底,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少。快吃干净了才想起这是人家给孩子带的,廖阔的遗憾中还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中午不便下山,只能招待你们到小饭堂用饭。散学后若不嫌弃,愚兄想请各位到九香楼一聚。当下运河繁忙,日日都有不少河鲜,赶得巧还能点上两条海鱼。”
程颂痛快答应。他们没什么既定安排,看廖阔对吃的热情,他推荐的馆子定然在云州有些特色,比他们满处打听省事。
黎仁诚离开一个时辰左右就回了,午时都未到。
“这么快就回来了,夫子没空了?”
程颂疑惑地抬头。他以为是临近乡试,夫子没空给黎仁诚多答疑。
“有空,一些艰涩的问题夫子都讲了,这几月的月考题目也领了一份。夫子还给我列了份书单,让我先从书中自悟,说读完之后若有问题可再来请教。”
黎仁诚取出夫子给的书单递给程颂。
程颂看罢点了点头。很好,夫子的字很好,只是连在一起组成的书名都很陌生,钱夫子提过吗?
廖阔就在旁边,看过说藏书阁都有,让他们稍等。
程颂刚挑了两本游记。没有图片的游记就是作者个人的游历见闻集,还多以感悟为主,书中的风物风貌描写不多。听廖阔说,游记类的书籍少有,这两本已经称得上佳作了。
廖阔说他可以把书借走,借阅登记到黎仁诚名下即可。程颂婉拒了,只借了纸笔,将两本游记和其他人感兴趣的书籍都记录下来,等回到府城再去书肆购买。
梁言和程颂说完自己想要的书名,看向了廊檐下的书案,那里已经摆了不少要晒的书籍。
“请问廖掌书,为何不将桌案放到院中呢?”
藏书阁前空地不小,这些晒书的桌案却都挤在了廊檐下。听梁言问了,其他人也觉出怪异,看向廖阔。
是怕突然下雨吗?
“晒书的讲究是要选晴日,却要阴晒,只能将桌案放在日头照不到的通风处,最利于书籍保护。”
廖阔笑着给他们讲了缘由。
……
午饭在黎仁诚的建议下还是去了学子用饭的大饭堂。廖阔没坚持,他自己去小饭堂习惯了,一时忽略了黎仁诚的学子身份。
他人虽不在府学,但做过的文章却曾被夫子选出过几篇在学子间传阅,所以这黎贤弟在府学还真有几分名气。
加上他去年刚入学时也曾在府学住过一阵,样貌又出众,对他有印象的学子不少,见得少也很容易被认出。
难得来一次府学,就带了好几名亲友去小饭堂用饭确实不妥,一不小心惹出个傲慢骄奢的流言就麻烦了。
科举考的是文章,但学子的名声同样重要,要是被举报了私德有亏,一经查实甚至可能被取消成绩,没必要为一顿饭食冒风险。
“府学环境清幽藏书浩繁,学风淳厚令人仰视,唯独这饭食十分亲切。”
看着眼前熟悉的粗粮粥饼拌青菜,谢驰捏着筷子垂眸感叹。
除了黎仁诚,其他人按照每人十文钱的标准交了饭钱。十文钱拿到街上也就买三四个素包子。不过那包子好歹是白面的,总还是比眼前这份强上不少。
“十文钱是每名学子一日的伙食钱,只因你们是探访的亲友才收得贵些。”
廖阔很少到大饭堂吃饭,没滋没味的饭菜他也不太吃得下,勉强对付两口就开聊了。
“三顿饭十文钱?学子们能吃饱吗?”
程颂抬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十文钱一天能做出什么好饭菜?日日这么清汤寡水少盐没油的,读书的力量从何而来啊!胎带的元气还是入仕的信仰?
“吃饱是可以。家中富裕的学子,也可多交些饭钱到小饭堂用饭。”
听廖阔说完小饭堂的饭菜,程颂几人了然点头,是比这边要强不少。但黎仁诚平日不在府学的理由大家都听过,他带人过去肯定是不妥。
“据说各州官学都是依照此标准执行。若是哪家的饭堂油水充足,定是生财有道,盈利颇丰,才能贴补到饭食上。”
廖阔接着说道。
“生财盈利?各州府学不都免费读吗?如何生财啊?”
学田才九百亩,收成固定,勉强够开支。校园又建在城外青山上,远离人群街市做不了买卖,也不开放校园收费游。院墙内都是自视清高的学子先生,拿什么生财?谁去生财?
“听闻江南有府学将田地租给了果商种柑橘,收益比雇佣佃农种粮食要高上许多。还有的府学建在州城内,占地广,便划出了一些屋舍租给商户收租。另有些胆大的官学兴许会放贷收个利钱。只是放贷风险高,各地衙门多用放贷生财,官学倒是少有。”
听廖阔说完,程颂脑瓜直嗡嗡,怎么清正威严的官学和衙门突然变成放贷的了,高利贷吗??不犯法吗??
还有那九百亩学田的收成不是给府学供应粮食、给夫子支付禄米用的吗,怎么还能随意出租?
那他将来想扩大辣椒种植,是不是该来府学租地啊……
“九百亩学田确是拨给府学的用地,产出用来贴补支出。但这九百亩种什么、谁来种,收成是否满足官学所需,地方衙门是不负责也不过问的,全凭官学自己拿主意。听说有的州府学田产量不丰,官学的开支还要仰赖当地乡绅资助。就算收成好的学田,好比咱们云州官学,也是勉强够用。正所谓穷则思变,就看哪家的教授圆融机变了。至于放贷收个利钱,也是官府允许的,高利应是做不到,贴补下官差的月钱伙食而已。”
在饭堂聊这个有些不妥,廖阔特意将话音放低了些,程颂听罢不禁拱手:
“凌霄不愧是府学独一家的书院,对官学的运作都知之甚详,知己知彼,廖兄家定是经营有方。”
廖阔嗨了一声,和他们说起了自家书院的过往。
他家的凌霄书院也算有些传承,只是不够久远,到他才是第三代。如今的院长是他爹,教学之外的一切杂事都由廖阔的大哥负责。
廖阔祖父年轻时是云州的知名才子,二十六岁考中进士后留任京中。只可惜性情过于耿直,得罪了上官被贬成了闲职。心有不甘又无计可施,不到四十就愤而辞官,回归故里开了家私塾,起名凌霄。
当时的云州没有进士开的私塾,辞官进士的身份加上祖父早年的才名,私塾很快受到当地读书人的追捧。
创立没两年,运河通航。水运兴盛带动了整个云州的商业发展,被运河盘活的云州府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
商业发展,人口增多,百姓挣钱的路子多了,舍得送儿孙读书的人家也多了,廖家的私塾便借着这个势头快速发展起来。
声望是无法与云州府学抗衡,却已是城内富裕人家子孙读书开蒙的首选了。
前来拜师的学子越来越多,祖父一人忙不过来。便定下厚禄延揽了几名归乡的举人,开办了如今的凌霄书院。
书院成立至今逾二十年,在云州府已是首屈一指。
“那书院的束脩是如何收的,寻常子弟能否读得起?”
就他一家书院,也没有官府帮衬学田补贴,程颂猜测书院的学费定是很高。
“束脩一年纹银五两,年节礼品都是学子单独送给夫子,与书院无关。”
廖阔答道。
一口铁锅钱,不贵啊!
程颂眉眼微挑。县学还一年三两银子呢,可县学的场地是衙门拨的,没有租金,还有学田贴补。
“不瞒贤弟,除了束脩,云州的富绅还会给书院送来不少捐赠。只是打从开了书肆,束脩与捐赠都比不上书肆的收入,家中也宽裕了许多。”
“书肆?”
程颂眼中闪过不解。一家书肆的买卖竟能抵得过书院的束脩和富绅捐赠,莫非你家书肆也是府城独一家?
“卖书自然抵不住,印书就不同了。”
看过左右,廖阔弹了下眉峰说道。
网上查了一下,参考宋代富裕地区,比如江浙的官学每日的饮食标准是1.5升米加15文菜钱,十天五个鸡蛋,文中的云州要落后一些,我改得低了些,为剧情服务了。
衙门放贷参考的是隋唐时期的“捉钱”创收,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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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回到村里后,画砚招呼采摘小队每日下午回屋里干活儿。
程颂:回屋不热吗?
画砚:将窗子都打开,穿堂风吹起来,不热。
程颂:怎么又要回屋了,当初不是你喜欢去院里?
画砚:廖掌书说了,晴天,阴晒,不可暴晒。
程颂:廖掌书说的是书,又不是人。
画砚:人也不禁晒啊,少爷你看牛娃,都快成黑娃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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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凌霄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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