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仁、清茶、酸梅汤、水蜜桃,还要摆点心?少爷,黎秀才是给你讲功课,又不是开茶会。”
最后一盘杏仁摆到桌上,画砚忍不住抱怨。
事情太多,程颂一直请假没去上学。章清谢驰偶尔会过来,把教学进度告诉他。告诉也白搭,小东家根本没工夫学习。
黎仁诚怕他落下太多,调整了秀才院的晚间教学安排。之前是每晚程颂给大家讲上两刻的算数,之后做练习。现在算数课结束后,黎仁诚再给程颂单独补课,内容与县学的教学同步。
同样的功课,黎仁诚讲的是压缩精华版,给程颂省了不少事。
“白日要带着你们早读,下田盯着开荒,操心学田蔬果的长势,晚间才有空读书,还要给你家少爷补功课。这么辛苦,能不多吃点儿吗?你不心疼黎兄啊!”
说得多了,程颂自己先灌了杯酸梅汤。
“心疼啊,黎秀才近日都晒黑了。可每晚准备的这些,也不见黎秀才多吃,都进了咱们肚子。吃多了还爱犯困,读书也费力。”
“也是,黎兄好像就喝点清茶。那把这些先搬去小桌,想吃再拿。黎兄下田没带草笠?我看着也是黑了些。”
但一点不影响帅气,程颂暗自补充。
“戴了,不过这两天日头太毒,戴了也不大有用。吴婶子说,亏了咱们院里搭了棚子,要不一天晒下来,保不准要受了暑气。”
“表哥搭的棚子是不错。”
程颂点头,糟心着没法把防晒霜拿出来。
……
做好的曲辕犁放在光板的骡车上,也没个遮挡,送来学田的路上惹来不少看稀罕的。
铺子的老铁匠也来了。第一次做曲辕犁,怕有不合适的,他跟来随时调整。再者,这东西要真好用,后面肯定少做不了,得把用法看明白了。
知道深翻土地费力,程颂特意多加了银钱,打造了大号的犁壁犁铧。一百亩地的荒草已经除过一遍,前一日夜里又下过雨,锋利的犁铧插进田地,翻出来的泥土还带着雨后的湿气。
相比直辕犁需要两头牛一同干活儿,曲辕犁一人就能操作。不过佃农村从来都是人拉犁,见石头赶着牛,单手扶犁就把地翻了,老农们眼中都是掩不住的羡慕。
曲辕犁的名声传得很快,第三天衙门就来人了。不但主簿带着农政官过来参观,县令和县丞都微服到了田边,还给程颂带来了抓贼的赏银。
五个贼人都被押去了云州。为了安抚民心,知州衙门确认了贼人身份后,很快就出了安民告示,还送来了二百两银子,奖赏给抓贼的义士。
程颂原以为能得个见义勇为之类的称号,不过奖银也行,反正他们几人都不想太过张扬。
“一共二百两吗?”
程颂傻愣愣问道。
“你还想一人二百两?”
县令叹着气皱眉。他们一共五个人,一人二百两就得一千两银子,知州衙门又不是知州钱庄。
“不少不少,学生失言了。”
程颂赶紧告罪。
“二百两不多,不过你们中间三个都是读书人,这次义举会被记入州志,可为你们积攒个好名声。”
对学子而言,名声至关重要。虽说不能直接给科举加分,但能带来不少隐藏的实惠,比如开个私塾、给人题写字碑,费用都能收得高些。
二百两银子拆成五份,黎家兄妹占了三份。最高兴的是黎仁平,平日就知道埋头干活的少年郎,收到银子那日更是多炒了三大锅杏仁,还说不累。
黎母没要儿女的赏银。到了学田之后,家里的日子好过太多了,儿女的银子就让他们各自收着。
宋归那份是程颂带着画砚送过去的。抓到贼人后,宋归和黎家人、于氏一家就都搬回去了。
“早知道我该和峰哥多学些本事,时不时抓个贼送去。”
收下银子,宋归调侃道。他这院子就一个人,清净得空荡荡的。
“小溪哥哥的大哥也会抓贼?”
画砚好奇道。
“会,峰哥和人学过些拳脚,也会打猎,对付寻常的贼人算不得什么。”
说到项峰,宋归本就平和的眼神更显柔软。
“募兵可有年限?”
程颂问道。
“走时说是六年,如今已经两年多了。”
“去当兵,六年都不能归家看看吗?”
画砚认识的人中,没有当过兵的,只听黎仁诚讲过北境是个艰苦的地方,否则不会给那么高的俸钱。
“应是不能,不过去年来过一封信,报了个平安。”
“两年多才来一封信啊?”
画砚一阵唏嘘。
“北境边陲之地,往来不易,能有封平安信就不错了。”
程颂看出宋归的笑意浅了些,知道他是思念亲人了,便主动换了话题。
进院时,他俩就看出宋归走路有些微跛,像是伤了腿脚,问他只说是磕了一下,没有大碍。
“这腿是那天抓贼磕的?”
“是昨晚磕的,我这眼神到了夜间就不大好使,昨夜下雨我起来关窗,没留神磕了下,过两日就好了。”
“夜里不好使?可曾用药?”
程颂问道。要是轻度夜盲,补点维生素A就好了,他家就有复合的片剂。
“吃过几副药,不大见效。”
“我倒是有个食疗的方子,回头我做好,让画砚送来,你吃着试试。”
没办法直接给药片,程颂打算搅和在饭菜里。反正就是维生素,吃了没用也没啥坏处。
“好,那就谢过颂弟!”
宋归尝过程颂做饭的手艺,以为他真对食疗也有几分研究。
方四爷说他最迟六月二十八会来取货,却因为行程有变,三十日才赶到长宁,不过他家掌柜已经派人给程颂传过信了。
“少爷和黎秀才去田里了。这几日来看曲辕犁的人多,怕他们惊了牛,少爷每日都要过去看看。”
方四爷到的时候,梁言正带着弟弟和几个孩子踢蹴鞠。
见到方四爷的骡车队,他赶忙跑过来行礼问好,招呼人帮忙卸车。这骡车上装的全是绢布,只是都包好了看不出颜色。
方四爷刚想问曲辕犁是什么,就见刚刚踢蹴鞠的几个孩子跑回了院子,很快又跑出来几个继续踢,觉着挺有趣。
他曾听梁言讲过程颂雇了很多孩子做工,但这轮流跑出来踢球是为何。
“少爷定的规矩,做工三刻后必须休息一刻。我们分了四个小队,正好半个时辰内每队休息一次,也不耽误做活儿。少爷说休息时最好出来活动活动,踢球跳绳扔沙包随意游戏。这几日少爷还在教我们做强身操,只是还没学完,说是以后每日上午下午都要做一遍。”
说完,梁言请方四爷到秀才院中落座,自己去端了酸梅汤过来。
画砚已经跑去找少爷了,只是他们租的荒地离村子有些距离,来回需要小半个时辰。
“何为曲辕犁?”
方四爷放下碗问道。这酸梅汤里不知加了什么,酸甜适中,十分爽口祛暑,味道比云州各大酒楼卖得还好。
“就是江东犁,听说南方农人用得多,是将犁辕改直为弯。长宁的直辕耕犁若是套牛耕地,需要两头牛一同耕作,这曲辕犁只套一头牛就能用了。”
梁言介绍道。
说话间梁文跑进院子,刚才哥哥让他去装一碗贵价杏干给方四爷尝尝。这孩子只挑大小一样的,多半刻才拣出一小碗。
“江东犁倒是见过,只因长宁没有,一张耕犁就引得人来围观开荒?”
接过杏干,方四爷让梁文一起坐下。看着两个孩子精精神神的,心中很是高兴。
“不止,虽说长宁没有,也有去过南方的商人见过此物。据说那边的江东犁都没有少爷定做得个头大,这才来了不少人看新鲜。前些时县衙的大人还来看了,说这犁翻地又深又快,还说要照着做几个送到遭了水灾的村镇,帮助那里的村民尽快复耕。不过少爷说那犁太大,只照着做犁不够,还得送几头牛过去。”
送牛?方四爷听得直乐。这程小郎君的才华很是特别,不仅会制绢花做吃食,连农具都会改进,确是伶俐。
“少爷还会编图画书!”
听方四爷夸程颂,梁文跟着骄傲,从斜挎的小书包中掏出自己的识字书向方四爷显摆。
天气太热,程颂给孩子们每人做了身绢布夏装。上衣都是七分袖,既凉快又省了干活儿时总得撸袖子。梁文这身是碧色的,十分清爽可爱。
第一册识字书已经印了不少。为了提升印书速度,程颂给了负责装订的工匠十两银子,请他将装订的技术传授给印坊院的代州少年,多些人一起干。
能多得十两银子,工匠自然乐意。包背装订的方法不算复杂,就算他不教,孩子们每日来来往往,看几天也就会了。
程颂也明白这道理,但相比刷印多凭手感,装订的技术含量要高不少。任何技术除了简单的步骤说明,还有每个工匠在实践中总结的“一线经验”。
与其让孩子们自己摸索,不如使些银子请师父带一带。
“看图识字,第一册?”
方四爷接过书念道。
“是,这书中只有一百多字。少爷说,仅一册不够,还需继续编写。”
方四爷点头,翻开第一页,又被新奇了一把,这页上只有三行字。
第一行,河东道云州府长宁县。
第二行,诚颂书坊。
第三行,版权所有,翻印必究。
“这是何意?”方四爷不解。
“少爷说,这是为了不让其他人照着此书雕版仿印。不过少爷还说了,就算别人印了,我们也没办法。”
梁言认真回道。态度十分严肃,内容很是莫名。
那他干嘛要印这几行字?还多费页纸,方四爷听完又乐了。
为什么,梁言也不知道,但少爷总有他的道理,兴许以后自己就明白了。
能有什么道理?大琞对私刻私印的管理极为宽松,只要不涉及几个敏感的领域,民间的书籍可以随便印。
这种局面下,程颂想要控制住版权纯属扯淡,但骨子里的法制意识强迫他必须把这句态度摆出来,否则这书就像缺失了份量,不够完整。
而且,有了“版权所有,翻印必究”衬着,也会加深人们对上面那行“诚颂书坊”的印象吧。
嘿嘿嘿……
曲辕犁就是江东犁的说法来源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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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画砚:下次回家,老夫人要是问起少爷功课,我都不知如何说了。
程颂:有何不好说的。
画砚:少爷总是请假,也没好好读书啊。
程颂:少爷是没好好去县学,不是没好好读书。有黎兄呢,一对一教学。
画砚:嗯,束脩交给了县学,辛苦授课的却是黎秀才。
程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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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耕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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