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桃,桃,胭脂桃!”
制糖院外,虎子正举着两个大桃追在吴婶子身后。
“哪那么精贵,还非得吃桃。行了,你赶紧回去干活儿。”
把大桃放到篮子里,吴婶子快步向新开的田地走去,连刚过来的程颂他们都没看到。
“少爷!”
虎子倒是看见程颂了,冲着他们跑过来。院里孩子现在喊少爷特别顺口,透着说不出的亲近劲儿。
“今日牛头又是最后一班?”程颂问虎子。
“嗯,我说我给大哥送饭去,娘不让。她自己去又总要唠叨。”
“谁让你昨日送饭滚了一身泥回来。”
画砚提醒健忘傻兄弟。
想起虎子昨日被吴婶子追着揍的惨样,程颂也乐了。
现在那一百亩荒地是边翻地边施肥。程颂定了最少一尺的深度,黎仁诚还给加了半尺,说那地荒了多年,趁着这次开荒,就翻得彻底些,而且要多翻两遍,把底下的土都翻上来晒晒。
晒土也有讲究,不能翻出来就没完没了地晒,天数太长容易损了地力,还得及时将大的土块敲碎,避免跑墒。讲究多了,就得有人盯着,黎仁诚几乎日日都要去田里看看。
深翻土地要靠大号的曲辕犁。这犁只打制了一张,确实好用,只是耕犁可以一直用,牛却不行。
牛头就是程颂买的那头小牛,名字是石头给起的,听着比虎子还像他兄弟。
打从被程颂买回来,牛头就表现出了极为稳定的工作态度,每日拉犁两个时辰,再长就开始喘粗气。
程颂不是虐待动物的人,但犁地不能等,只能又去牛马市租了两头骡子,和牛头轮班。
租来的骡子有主人带着干活儿,按时从城里拉来,每日结钱。
石头心疼他新兄弟,每天轮到牛头的上岗时间,一定是自己过来扶犁。两个时辰后再把牛头牵回去,交给谁都不放心。
他还特意向程颂保证不会耽误拉糖,每天自愿加班也会把活儿干完了。
程颂倒无所谓,他是拉糖还是扶犁都是给自己干活儿,让他少拉点儿饴糖也无所谓,不行就再雇个人。
石头没答应,吴婶子更不答应。村里那么多能扶犁的人,哪里非用他去。可惜拧不过石头,到了饭点儿也总惦记给儿子送饭去。
“我也喜欢牛头。租来的那两头骡子都不如牛头乖顺,样子也丑。我也想去地里,娘非不让。”
虎子边走边抱怨。
关于牛头的评价程颂持保留意见,但尊重。石头兄弟心疼牛头就和现代男孩喜欢赛车、手办差不多,谁还没个热爱了。
只是在程颂眼里,那两头骡子同样辛苦,干活儿的时长一点不少,干完了还要随着主人走回城里。皮毛也不够光亮,像是营养不大跟得上,远不如牛头瞅着精神。
“什么热爱?”
进了制糖院,黎仁诚搬出他俩常用的小矮凳坐下。听程颂又冒出个新词,随口问道。
“好像石头大哥喜欢养牛、心疼牛头就是热爱,是吧少爷?”画砚倒是听懂了。
“是,你什么时候能真心热爱作画了,院试就有望了。”
程颂抓住机会,给孩子灌了勺很突然的鸡汤。
“若是考中了,以后就像张书吏那样在衙门当差吗?”
画砚没急着点头,问道。
张书吏是陪同县令来学田的吏员之一,在田边将曲辕犁和开荒的耕种情景仔细画了下来,用做什么大人们没说,他们也没问。
程颂答不出画砚的问题,只能看向他黎兄。
“那张书吏未必是画科出身,可能只是县衙中擅于作画之人。到衙门做些制图的差事是画科秀才甚至举人的主要去向,因着人少,有些院试落榜的学子也能在地方衙门谋个差事。”
黎仁诚对几人说道。
“哦……”
画砚听罢低了头,声音有点闷。见孩子蔫了,程颂赶紧关心了下。
“怎的了?”
“嗯,那,那我好像不太热爱。”
他家少爷……
些许的低落没有影响画砚的食欲,晚饭时,混在采摘小队里依旧吃得喷香。
少爷说了,不热爱也得先学着。考院试是为了让他免除服役,只冲这一点,也得坚持考下去。
少爷还说了,预考时他算走了大运,不能空费了这份运气。若是考中后被派了不合心意的差事,就辞掉回来继续与少爷做买卖。
画砚觉着很是可行,去哪个衙门制图能比得上陪在少爷身边!他一定要发奋学画取中院试,然后稳稳当当做个有秀才功名的大书童!
……
“黎兄,我想安排大姐带上几个女工去趟云州,逛逛府城的铺子。”
晚饭后,程颂有些疲累,便取消了今日的秀才院晚间教学,与黎仁诚坐在院中,聊起绢花的买卖。
“今日卖出的这批货样式简单,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人仿制。前两日大姐取了几支新样子的绢花给我看了,说是她和几个手巧的女工用废料试做的。我觉着颜色配得很是不错,只样式像被木簪局限了。大姐和女工们都没见过多少时兴的饰品,尤其那些富贵人家喜欢的样式更是无从得知。天赋受限于眼界,实在是可惜。”
其实出现仿品程颂也不担心,绢花作坊依靠自己提供的图纸也能经营下去。只是那日看到黎仁宁递给自己的几支新品,读到她眼中隐含的跃跃欲试,程颂就很想给她们一个自由成长的机会。
黎仁宁才二十岁,女工中不少都是年轻的小娘子,更别说那群十一二岁的代州少女。若是哪个萌发了设计师的梦想,程小东家很乐意支持一下。
“好,颂弟想得周全,我这就去问问大姐。”
大姐愈发有神采的样子全家都看得到,却没有往更深处多想。经程颂一番提醒,黎仁诚很是赞同,也盼着大姐能把这份工做得更舒心。按颂弟的话说,就是让大姐也能找到自己的“热爱”。
黎家院子里,程颂跟着一起过来了。
听完程颂的建议,黎仁宁立刻点了头。绢花作坊于她而言早已不是简单的做工场所,上心的程度甚至强过程颂。
今日眼看着货物被拉去云州,她心里溢满的不单是挣钱的满足,还有对未来更强烈的期待。听程颂说云州有许多新奇时兴的饰品,立时生出不少向往。
“大姐可以再选几名心灵手巧的女工同去。刚出了货,作坊暂时无需赶工,离开几个人也无碍。”
程颂建议。多去几个一起进修吧,公款报销。
“好,明日我就安排。”
看出女儿眼中的喜悦,黎母也颇觉欣慰,但让她一人出远门却是不大放心。
“黎大娘无须担忧,大姐她们可与采买纸张的王家人一同往返。路上车多人多,应是无碍。”
程颂也不敢让黎仁宁和女工独自去云州,想好了让她们与王家兄弟同行。好在贼人抓到了,眼下路上太平了许多。
定好了黎仁宁带人去云州,却不是第二日就能出发。一是王家人还没回来,二是次日作坊有要事得办——该发工钱了!
程颂规定每月初一是发工钱的日子,这一日所有被程颂雇佣的工人,不论年纪大小,做什么工种,都分享了作坊挣钱的喜悦。
每人都是多发一倍工钱,小东家说这叫奖金!
挣大钱的是绢花作坊,杏干卖得也不少,识字书也有了订单,那就都别落下。昨日算好收入和要发的工钱,程颂就发话了,全体翻倍!
印坊开工不足半月,干活儿的多是代州少年,工钱与绢花作坊一样,都是每月八百文。翻倍之后程颂又给凑了个整,每人发了七百文。
当初那牙商只给了少年们家中一二两银子,如今他们靠着自己做工每月就能挣下八百文。
排队领钱时,孩子们话都不说,只探头看向负责发钱的梁言和画砚。等把工钱领到手里,按下确认领取的手印时,一个个小脸涨红,眼眶发酸。
和工钱一起到手的还有个钱袋,少爷说是用绢花作坊的废布给大家缝制的。摇动钱袋,满当当的铜钱哗啦啦一通乱响,真好听!
……
“这钱你装好,见到喜欢的就买。若是大姐她们看到什么喜欢的,你也帮着买回来,不要心疼钱。”
程颂把三百两银票和一包散碎银子交给了梁言。
黎仁宁最后选了三个人与她同去云州,其中两个是手艺极好的中年妇人,另外一个是佃农村的小姑娘柳叶。
作坊里想去的人不少,但没成亲的小娘子独自出远门,家中多不放心。黎仁宁也不想为此生出是非,便只带了这三人。
为了让母亲放心,黎仁诚也决定一起去云州。
王家兄弟只能在路上帮忙护送,不能跟着大姐她们逛街看样子。没人陪着又怕不安全,她们四人都没去过云州,别再丢了哪个,合适的人选只有黎仁诚。
黎家姐弟都去了,作坊和田地的事总要留个能做主的,程颂想跟去也不行,只能留守。思量之后,他让黎仁安和梁言一同去了。
黎仁安画技不错,让他给大姐做个临时秘书,把那些好看的样式尽量记录下来,回来好照着琢磨。
去云州见到什么合适的物件最好买回来,让没去的工人也能了解一下。程颂怕黎仁宁不舍得花钱,就把钱袋交给梁言了。
梁言不但聪明懂事,从小家境也富裕,不会乱花钱也不会吝啬花钱。这孩子还挺会讲价,花钱的任务交给他最是合适。
这日一大早送走了黎仁诚他们,程颂挎上书包再次奔向了长宁县衙。
“少爷去衙门比去县学读书还勤快。”
跟在身边的画砚微微叹气。五月县学放农假,整个六月少爷上了不到十天学,考秀才的青云志怕要成了黄粱梦。
程颂没吭声,他也不想总跑衙门啊。
大琞不像现代,办什么事就去对应的业务主管单位。这时候所有的公共服务职能都聚合在县衙,他只能往那儿跑。
连续旷课更是无奈。摊子越铺越大,事情越来越多,学渣的读书热情本就限时限量,如今更是买卖挤占得飘零错落,他找谁说理去!
“程小郎君今日找哪位大人?”
见程颂又来了,门吏主动上前,客气问道。
“烦劳了,我找主簿衙官爷,来交个税钱。”
这两天因为掉收藏惆怅来着,怕被心情影响了更新,就使劲赶,居然还赶提前了。
小剧场:
画砚:少爷热爱读书吗?
程颂:嗯,不热爱,也不讨厌吧……
画砚:哦。
程颂:怎么了?又愁什么?
画砚:少爷不爱读书,又没工夫读书,要是,要是我先考上秀才怎么办?
程颂:考上好啊!少爷就盼着你能考上呢!
画砚:可哪有书童比少爷学历高的啊?
程颂:啊,没事儿,比老板学历高的助手多得是,学历比少爷高的书童,听着就神气,少爷喜欢!
画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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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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