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月钱五百文的,活够一百六十年也攒不下近千两银子,有几个能像画砚这样只进不出的。
打从被卖做了书童,吃住都在程家,一直没什么花钱地方。来学田之前,画砚唯一花过的大钱就是那幅二两银子的“金榜题名”。
那是程颂第三次参加预考,车夫去停放骡车,只剩画砚自己守在考场外,被人忽悠买下了一幅有助考运的“名家题字”。
“金榜题名”还在青寿家里挂着。因为程颂过了预考,今时今日,画砚都还以为那幅字是真的名家作品,有吉祥护佑的功效。
遇到坏人没把孩子拐跑就好,花点冤枉银子不算啥,说穿了又怕他气炸,程颂一直没戳破。
除此之外,画砚挣下的月钱全藏起来了。
程家大少爷的院子,真真是被他们主仆刨得挺值钱。
住到秀才院后,画书童成了画队长,程颂给他重新定了月钱。每月一两银子,至少要比程家给的翻个倍。
程家给的五百文也还照发,加上通过预考时县令给的三十两赏银,少爷各种心情下发的赏钱,如今的画砚,实打实是个私房钱已近百两的有钱小孩。
当初得县令赏银时,画砚就想给程颂和黎仁诚买礼物,后来听了劝,用心画了两幅秀才院的日常。
一幅是黎仁诚给请假太多的程颂补习功课。两人围坐在院中矮桌旁,都拿着书,一个眉目温和讲得认真,一个垂眼拧眉听得专注。
另一幅是夏日里他们第一次试穿黎大娘帮忙做的绢布短打。程颂和黎仁诚的是青白色,画砚和梁家兄弟的是浅粉色。几人脸上都挂着笑。
补课的那幅送给了程颂,试衣的送给了黎仁诚。收到礼物时两人都很高兴,程颂还破例炸了只鸡,允许画砚独享了一个大鸡腿!
两幅画拿去装裱后,一直挂在程颂和黎仁诚房中。
如今得了这么多银子,画砚倒是真有了想买的东西,问他家少爷行不行。
“行啊,银子是你挣的,想买什么都行。”
程颂还真好奇画砚想买什么。平日里跟个小貔貅似的,只爱藏钱不舍花钱,难得听他说想买东西。
“我想买些颜料和画笔。”
“颜料画笔?缺了?那些少爷给买,不用你花钱。”
“不缺,不给我买,我想买些放到制糖院,大家一起用。”
以前画砚多在秀才院画画,采摘小队的孩子都知道他考了科举,还是画科,但真正看过他作画的没几个。
秋收开始后画砚得了少爷给的自由,天天满村子采风,回去后就垫着小画板在制糖院开画。
有的孩子看几眼就算了,有的只要轮休就能蹲他旁边一直看,眼中扑闪着满满的羡慕和跃跃欲试。
村中各户今年靠着给程颂做散活儿、卖山杏挣了些钱,但远没到舍得买笔墨的程度。这些孩子能自由取用的只有小课堂提供的竹纸和炭笔,但竹纸只有书页大,不适合作画。
画砚每次看到谁想画就会分出些纸墨给对方,让那些小队员和他一起画。只是纸墨还好,他唯一不太舍得的就是彩色颜料。
这些颜料都是从植物或矿石中提取的,价钱颇高。一斤从南方运来的松烟墨,长宁的铺子里卖三百文一斤,云州府还要便宜些。彩色的颜料像朱砂一两就要三百文,石绿的价格更要贵上数倍。
程颂给画砚买这些,从没手软过,需要就买,也不拘他用多少,画废了也无所谓,再买。
程颂不怕花钱,画砚不行。彩色颜料他用得很仔细,尽力不浪费。少爷的钱也不是路上捡来的。
这次一下得了这么多银子,少爷也不要,全都让他自己做主,画砚就想买些颜料放到制糖院,让队员们也能用。
“我自己花银子,就没那么心疼了吧。”
孩子嘟囔着说完了缘由。
听画砚说完,程颂心疼又感动。孩子太懂事也不好,真误事啊!
画砚要是没那么多替他省钱的心思,一缺就说,颜料他早就买了,哪用等这一千两。
不过也不能埋怨画砚,程颂自己也忽略了。他是美术渣,只想着让采摘小队轮流休息做做游戏锻炼身体,忘记除了体育,还有音乐和美术呢!
尤其是美术,小学时候的美术老师普遍是健康的,每周都能正常来上课。每个班也都有几个有天赋的孩子,说不上多高,至少画什么就能看出是什么。
现在院子里好几十个娃娃,肯定也藏着几个爱画画的。准备些画具供他们使用也不是要培养画家,就为陶冶个性情,当作玩具也行。
买,这就去,买纸买笔买颜料,乐器要不要买?大琞有什么乐器,唢呐?不对,箫?笛子?还是来两把二胡?
算了,乐器没人教,那耍起来可全是噪音。音乐课还是先等等,等找到教课的乐师再说……
长宁铺子里的颜料多是从云州进的货,价钱自然高些。少爷又不让他出钱,画砚便拦着不让多买。
“那行,先买这些用着,回头让王止去云州多买些带回来。”
程颂把每样颜色都挑了点,又买了几根画笔。画砚说画纸还有不少,就先不买了,等王止从云州代购。云州那家纸坊品类齐全,除了印书的竹纸,作画的宣纸也有好几种,先买些便宜的给孩子们入门练习。
杏果过季后,除了竹纸,王止还要采买桃子林檎,数量没有杏果多。少买是程颂嘱咐的,为了降低产量,压缩工时。
制糖院现在每日做工减少一个时辰,用作读书写字。小队员必须参加,帮工婶子大叔自愿参加,都给算工钱。
现在程颂只教授小课堂的算数,其它多是黎仁诚负责。多出来的一个时辰黎仁诚会给他们布置些读写的功课。不在教学处的日子,宋归也会过来帮忙。他不参与教学,就是帮着批改功课,带着孩子们练练字。
程颂要给工钱,宋归不要,说三两银子够多了,倒是答应了三餐都来制糖院吃,省了自己做饭的麻烦。
……
秀才院,章清谢驰止不住地朝着腐乳烧肉下筷子。他俩最近常来蹭晚饭,这道菜不是第一次吃了,但颂弟/程兄不常做,难得赶上就得撮过瘾。
“这发霉的豆腐果然不负期待,何时才能售卖?只来你这院子才能吃到,着实不大够啊。”
章清边吃边絮叨。
“这腐乳是香糯,数伏那段日子我娘胃口不好,只就着腐乳能多喝碗粥。”
谢驰也跟着称赞。不知是最近读书疲累还是这烧肉太香,他在家每顿只吃一碗饭,来秀才院品尝程兄的手艺,总能干掉三碗。
“吃完饭我再取一罐给你,伯母现在身体可好?”
“多谢程兄!母亲只是苦夏,天气转凉后就好多了。”
谢驰赶忙道谢。
“我,我也要一罐。”
章清紧跟着开口。
“前几日不是刚给你拿了,腐乳用盐多,不宜多食。”
一罐酱豆腐不算什么,但摄盐过多对身体不好,程颂怕他把腐乳当零食吃。
“哪里多食了,一罐才十几块,我可是吃得仔细。是爹娘听我说了腐乳烧肉好吃,就在家试做了,味道没你做得香,腐乳倒是费了不少。”
说起浪费的腐乳,章清满腹委屈,一筷子抄起两块五花。
“呃,你早说啊。我一会儿把做法写给你。原本打算给你家的新菜就是腐乳烧肉,听你说蜜汁排骨的买卖还好,就没着急。”
程颂笑道。
“新菜就上腐乳烧肉?好好好,那你不早说!”
“早说也没用,下批腐乳至少要等上两三月,教会了做法也供不上原料。”
第一次做腐乳是二月,气温低,发酵慢。大批量制作是六月开始的,发酵时间应该能短不少。
现在县里的作坊日日不停工,入冬前后应该就能不间断供应了。
“两三月不算长,家里也不急。这两日又有其它酒楼得了消息来买方子,只是嫌价高还没谈拢。”
“也是云州来的?”
“有云州的,也有其它县城的。我爹说了,降价不可能,想好了就来交钱,舍不得就拉倒。每日忙碌,哪有工夫跟他们拉扯。”
“如今卖方子也挣了不少钱,提醒章大伯注意身体。每日杀猪卖肉甚是辛苦,不如多交给伙计。”
程颂劝道。
“哪是忙卖肉,以前爹每日都要守在肉摊多半日,最近至多早上卖一个时辰就走了,剩下的都是伙计在卖。”
“不卖肉,那章大伯忙什么?”
“读书啊!爹每日卯时杀猪,最多卖到辰时就回家换衣服,赶着去教学处参加巳时的诵读课。我说那书上的字我都认得,让他跟我学。他说听我读不如去诵读课,与几十人一起读痛快,记得牢,都连着去了半月多了。”
“哦?章大伯也去诵读课了?”
程颂听得高兴。
“肉铺走到教学处两刻足矣,用不着那么早去吧?”
“用得着,你那教学处每日提前半个时辰就能坐满。去晚了只能站着。我爹那可是日日奔着前两排的雅座去的。”
“雅座?”
这回不但程颂乐了,同桌吃饭的几个娃娃都跟着哈哈起来,黎仁诚也弯了弯嘴角。
“是啊,条凳是一样,但前两排看得清听得清,日日都得靠抢!”
程颂服了。还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把图书馆办出来,占座文化倒是先发了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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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制糖院堂屋,光线最好的位置多了张长桌,摆好了纸笔颜料。
程颂:干嘛用的?
画砚:雅座。
程颂乐了:这摆什么雅座。
画砚:功课做得好,字认得快,可以优先到雅座画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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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买颜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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