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急诊室的门“砰”地被推开，担架车上满身血迹的李岁澜被快速推进去。
李岁澜的父母也早早接到电话后匆匆赶来，他们跟在一旁，神色慌张，声音带着哭腔，不断向医生哀求着。
白色的身影脚步匆匆，来回奔走，准备各种医疗器具，心电监护仪的滴滴声急促响起，整个病房都弥漫着消毒水味和难以言说的压抑。
不久，李岁澜又被送入了手术室，父母只能在外面焦急无助地等着。如今女儿命悬一线，生死攸关，外甥女昏迷不醒，旧疾复发，可他们除了等，却是什么都做不了……
“敏慧，怎么办啊？要是乖乖和珺珺出了什么事，我们该怎么办？”
“你哭什么哭？乖乖她只是去做手术了，人又不是真的没了，珺珺也只是昏过去了，她亲眼看见亲妹妹被撞飞，对她来说肯定接受不了。”
“敏慧，你说咱们孩子怎么那么多灾多难啊。”
“这……”
“小时候被人贩子拐跑，现在又不知道被哪个疯子给撞了，凭什么要她这么受罪啊！她来人间又不是找罪受的。”
灯光惨白，李母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恍然，紧接着，一抹苦笑爬上嘴角。她轻轻摇了摇头，似是明白了什么，可除了苦笑，竟也不知还能做些什么。
“敏慧，大师说的劫，是这场车祸啊。”
李父用力地抹了一把眼泪，眼周红红的，声音里带着含混不清的哭腔：“那她要是挺过去了，这辈子就能安安稳稳了。”
“嗯，”李母不知道此刻还能说什么，只能把一切往好的方向去想。
“可要是她挺不过去怎么办？敏慧，我真的好害怕，那是我们唯一的女儿啊……”
“你别乱说，乖乖怎么会挺不过去，她一定会没事的！”
手术室外，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墙上的挂钟滴答作响，李父李母紧盯着那扇紧闭的门。无影灯下，医生们全神贯注地与死神展开殊死搏斗，每个动作都精准而迅速。锋利的手术刀在血肉间游走，缝合线在皮肉下穿梭，仪器的嗡鸣声急促而揪心，经过漫长的、仿佛没有尽头的几个小时后，监护仪上那微弱得几乎消失的生命体征才终于开始有了稳定的起伏……
这次与死神的较量也终于落幕，李岁澜活了下来。
不知等多久，那扇门终于打开，门外的两人心中一紧，医生疲惫却如释重负地开口：“不用担心，手术很成功。”
李父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他靠在墙边，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颤抖，压抑许久的哭声在寂静走廊里回荡。李母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上，眼中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护士推着李岁澜走了出来，她静静地躺在推车上，面色惨白如纸，毫无血色，干裂的嘴唇微微张着，艰难无比地呼吸着，身上插满各种管子，连接着一旁滴滴作响的仪器。脆弱的生命被这些仪器勉强维系着，脖子和腿都被固定着冰冷的护具，那惨烈车祸留下的痕迹在身上触目惊心。
李父李母看见女儿这副模样，心里止不住的疼。
“乖乖从小就怕疼，这次该有多疼啊。”
李母轻轻地触着李岁澜的脸，像是对待易碎的珍宝。
……
李岁澜是在第二天晚上时醒过来的。
医院的长廊惨白寂静，消毒水味刺鼻。李岁澜躺在病床上，眼皮微微颤动，缓缓睁开双眼。脑海里最后的记忆是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听到的是表姐的喊叫声。
“快呀！乖乖醒了！”
啊？李岁澜迷茫了，自己不应该是死了吗？怎么在医院里呢？
“乖乖！”
李岁澜眼前出现了两张放大的人脸，一个是她的妈妈，一个是她的爸爸，此时都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她。
李岁澜虚弱地张了张嘴，想喊一声爸爸妈妈，声音却是发不出一点儿，只轻轻地动了动嘴皮子。
李父已经跑出去找医生了，病房里只剩下她和李母。李母双眼含泪、急切地望着她，轻轻唤了几声乖乖，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令人安心。李岁澜想点点头回应，但脖子上却有个东西硌得慌，最后只能眨了下眼睛。
李岁澜想伸手碰碰妈妈的脸，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动不了。
该死！该死！话也说不了，手也动不了，她只能又眨了眨眼睛，还好，眼皮子还能动。
她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难免又开始胡思乱想。车祸发生时的画面像是被剪辑后的视频在脑中闪过：刹车的尖啸声、玻璃爆裂的脆响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而后就是漫长的黑暗，她曾以为那是自己的终点，而此刻却躺在温热的病床上，旁边是自己的父母。
死亡的错觉只有一瞬，而活着却像是漫漫长夜，分分秒秒都在啃噬着李岁澜——明明应该是死去的人，为什么还能呼吸，还能感受到疼，还能待在惨白的病房里，深深的恐惧与迷茫搅成了一团乱麻。
一片混沌之中。
这一切的一切，自然应该归功于笑脸。它的整张脸悬在阴暗中，嘴角一勾，熟悉的笑容就像是涟漪一般，从它的嘴角一圈圈荡漾开来，直至铺满整张脸，像是被吹皱了的白纸。
“哈哈哈，不愧是本主宰，就是聪明又有能力！”
笑脸篡改了李岁澜的记忆，导致她的记忆有很大的漏洞。她如果真的死于那场车祸之中，又怎么会有后来的事呢？
它很喜欢病床上躺着的小姑娘，也喜欢看那张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
从李岁澜第一次从车祸梦魇中醒来的惊魂未定，再到后来得知表姐能安稳度过余生的喜笑颜开，再是再次踏上好运街时的万念聚灭……
每一个身临其境的感受，所流露出的每一丝表情才是最真实的。
而现在，笑脸想看到李岁澜得知真相时精彩纷呈的表情，不知又该是如何呢？它很期待，故意给她留了个破绽。毕竟真相要自己一层层揭开才是最有趣的，若是等它来说，岂不少了点什么？
深夜，周围早已被浓稠的黑暗包裹，寂静得让人心慌。李岁澜躺在病床上，身上一阵一阵的疼，让她睡意全无，但她脑中想到的却不是车祸带来的疼痛和恐惧，而是即将到来的中考。
对啊！是中考！
李岁澜的眼眸越发清明，她似乎已经在准备中考了，但自己不早都被撞死了吗？可是自己现在也在好好的活着啊。
我难道真的是……初三的学生吗？
缠满纱布的掌心中，结痂的血痂硌得皮肤一紧，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在耳边拉锯，一点一点的，听得人无端想思考。
一颗怀疑的种子已悄然种下，在漫漫长夜中，顺着神经悄悄抽出一根带刺的藤蔓，直直插入李岁澜的脑子里。
对，她的确是在备战中考！就连班级后面的黑板报似乎都有“中考加油”这几个醒目的大字。
当李岁澜将所有微末细节抽丝剥茧，逐一分析后，所有线索无一例外都指向一个忽略已久的真相——她本来就没有死于那场车祸，而是活了下来。
李岁澜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两眼望着天花板，眼眶里闪着复杂的光。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刻，星星如同烟花般在心里炸起。可紧接着，震惊如同潮水将她淹没，四肢都透着冰冷，那些被真相所牵扯而出的种种，似是无数根细密的针，扎得她满心酸涩、难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现在的记忆是真实的吗？或者说，她身处于另一个更大的漩涡之中？
李岁澜不忍再去细想，心里一边希望着自己确实活了下来，但又害怕会卷入另一场谋杀中。
事实说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笑脸为主宰虽然无耻，但也实在愚蠢，根本想不到什么环环相扣、跌宕起伏的游戏内容。
无论如何，李岁澜都失眠了，一方面是身体上留下的疼痛，而更多的则是对自己和家人深深的担忧与不安。
……
与此同时，既是7月23的晚上12点，也是7月24日的0点。
“生日快乐！”
“谢谢！”
郑逍云眉眼弯弯，笑意直达眼底，眼尾的细纹被笑意揉得细碎，连睫毛都沾染着暖融融的光影。一声极轻的“谢谢”，尾音沁着浓到化不开的笑意。
“哎，要是能给你买个蛋糕就好了，可我们现在什么都碰不到。”
“只要我们能碰到彼此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江自明盯着对方含笑的眼睛，那些藏在话语间的深意不知不觉间让耳后根都染上了薄红，像春天被骤雨打湿的艳丽桃花，连呼吸都浸着甜津津的慌乱。
“以后每年的生日我都陪你过。”
江自明拍了拍郑逍云的肩膀，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郑逍云突然凑近，带起的风掀动着江自明碎发，一股独属于郑逍云的气息像细绒线轻轻缠住鼻尖，睫毛轻轻扫过江自明的颧骨，唇角扬起的弧度恰好掠过江自明的喉结。
江自明绷紧了身子，一动不敢动。但偏偏郑逍云半趴在他的身上，他也不敢真的去推开他，整个人就那么僵在那儿，瞪直了眼睛盯着他。
郑逍云渐渐上移，对着江自明的眼又是一笑，眼睛弯成两汪盛着碎星的月牙，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暗影，连嘴角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甜。
他的眼睛好亮啊，比月亮还要亮，嘴巴好红好润啊，好想亲。江自明只敢在心里偷偷想，他必须得忍住，不然非得发生点什么。
郑逍云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他不经意地将手搭在了江自明撑在地上的手腕上，体温消触的瞬间像是雪水渗进了毛衣，酥酥麻麻的颤意顺着脊椎往上爬，连江自明的耳垂都泛起一片绯红，脸上自然是不用多说，从开始起那两团艳红色就没下去过。
两人隔得太近了，江自明感觉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能听见心跳声在狭小的空隙里摇出阵阵回音。
江自明又心动了，他很想冲动地吻上去，尝尝郑逍云嘴巴里的味道。
郑逍云手上的动作还没有停，轻一下重一下地按着江自明手上的青筋，像是小猫挠痒痒般一下又一下地挠到了江自明的心里。
江自明慌了，他觉得自己好像控制不住了，本来就没剩多少的理智在郑逍云的猛烈攻势下早已荡然无存，有的只是最原始的冲动。
郑逍云的指尖仍在一步一步地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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