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岁澜罕见地没有赖床,早早地从床上爬起,并走进厨房中吃了妈妈留的早饭。
从阳台向下望去,整条长水街宛如一幅五彩斑斓的流动画卷,街道上人流涌动,像是海浪一波接着一波。孩子们身着鲜艳的衣裳,拿着五彩的气球,随风舞动的彩带交织成一片绚丽的景色。
李岁澜站在窗沿边看着下方热闹的街景,她攥紧了衣角,眼角下垂着,眼神里满是落寞。那件事情如同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享受着节日的快乐。
“没事的没事的,这次的儿童节我都过过两次了,也没什么嘛,还不如待在家里呢,这外面又热又挤,有什么好玩的呢?其实外面可难玩儿了,我一点儿都不想出去……”
李岁澜皱着眉头自我安慰着,话虽说如此,可身体还是不由自主向前倾,眼睛一眨不眨地追随着楼下的身影,睫毛在太阳下微微颤动着,泄露了心底的渴望。
她就这样趴在窗台上看了好久,直到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
长水街上,一道纯净的白色身影勾勒而出,宛如一条从画中飘出的流云,慢慢地从人群中浮现。少女一袭白裙,裙摆随着沉重的步伐微微晃动,如同被激起的浪花。乌黑的长发在微风的轻拂下肆意飞舞,阳光穿透发丝间隙,勾勒出一团朦胧的金色光影。少女的眼眸澄澈明亮,可脸上却带着一股苍白的病容,与周围格格不入。
李岁澜又开心又着急,嘴里嘟囔着,“不是不让你出门吗?干什么非得来找我啊?”
她赶忙转过身,蹬蹬蹬地跑下楼,但李岁澜还是没敢踏出那栋楼,只敢在一楼的大门后面远远望着。
徐珺然从街道拐角处缓缓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大袋的东西,她迈着优雅的步伐朝着那一栋居民楼走去,背影在阳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迷人。
李岁澜躲在门后,忍不住兴奋地挥着手,“表姐!”
徐珺然歪着头,苍白得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着,有些不理解她躲在门后面干什么?
等徐珺然完全进入这栋楼后,李岁澜才从阴影中现身,两只眼睛还从门缝中往外面警惕地瞅着,在没有看到古怪的人后,这才心下稍安。
她一把拿过徐珺然手上的袋子,打开一看,果然全是自己喜欢吃的零食。当目光触及那罐抹茶味儿的饼干时,整个人愣住了,“抹茶饼干啊,上次……”
徐珺然静静地盯着自己的表妹,她本能地觉得今天的李岁澜很不对劲,好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死丫头,上去再看吧。”
“走吧,表姐,”李岁澜偏过头,那双灵动的眼眸中是徐珺然看不懂的神色,是开心,但又带着担心。
“我不是跟你说今天不要出门吗?你怎么还是跑出来了?”
“今天是儿童节,你不来找我,我就只能来找你了。我提前问过小姨,你补习班的课是在下午,上午应该是没什么事的。”
“这个嘛,因为我想睡懒觉。怕误了和你约定好的时间,所以才不去的。”
“吱呀——”
徐珺然进入屋内,看着桌上吃完的早饭,眉梢轻扬,说着:“你今天不是起得挺早的吗?”
李岁澜轻哼一声后,开始了她的表演,只见她眼睛圆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望着窗外的方向,小声抱怨着:“还不是因为外面太吵了,我根本睡不着,所以才起的早。”
“是这样啊,”徐珺然别开视线,若有所思。
李岁澜自出生起,就一直在她身边,她一撒谎根本就瞒不过徐珺然。
可是,表妹为什么要撒谎呢?表妹又在紧张什么呢?徐珺然想不明白,也不打算问她,这小姑娘平时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撒起谎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她不想说的话,也只会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表姐,你是不是很累呀,本来身体就不好,还走了这么久的路,你先喝水,我去上个厕所。”
李岁澜赶紧转身,用力地眨了下眼,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根本就忍不住,在看到表姐的那一刻,她才敢真的确定,表姐还活着,她还活着。
李岁澜蜷缩在厕所角落里,膝盖紧紧抵着胸口,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生怕有一丝哭声溜出去。她的双肩微微颤抖着,如同寒风中一片飘零的落叶,显得那样的无助。
两三分钟后,李岁澜才渐渐止住,镜子中的她忍不住皱了皱眉,眼眶周围是一层薄红,很轻易就会被人看出。
“死丫头,怎么还不出来?你是住在厕所里的吗?”
徐珺然在沙发上坐了十多分钟,正疑惑地起身朝着厕所问着。
卫生间的镜子前,李岁澜深吸一口气,刚被泼过冷水的脸上还挂着水珠,她努力咽了下口水,竭力让声音保持平稳:“表姐,我肚子不太舒服,你先坐着,我马上就出来。”
阳光如薄纱般轻柔地覆在徐珺然身上,裙摆随风轻扬着,像是一条飘在人间的云。她眉尖轻拢,澄澈的双眸凝视着远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的阴影,似是在思索着什么。
又等了十多分钟,李岁澜才从厕所里出来,脸上挂着尴尬、心虚的笑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站在阳台上的表姐。
“表姐,你在外面看什么呢?”
徐珺然转过身,脸上绽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朝李岁澜扬了下手。微微垂眸间,眼中的波澜藏于心底,“晒太阳啊,我都好久没出过门了。”
徐珺然坐在阳台的椅子上,太阳的暖光更衬得她愈发的苍白,久病未愈的她,两颊不见一丝血色,透着一层衰败的青灰色。她无力地垂着头,指尖也耷拉着,更添几分病弱。
李岁澜看得鼻头发酸,表姐似是天际最耀眼的星辰,许是天公妒才,降下一场大病妄图折损这熠熠生辉的光芒。
“表姐,你害怕吗?”
“害怕,害怕什么?”
徐珺然歪着头,一脸的不解。
“表姐,你觉得死亡可怕吗?”
“死亡,”徐珺然努力扯起嘴角,露出一抹笑容,如同霜打后的白玫瑰,不再明艳,花瓣蜷缩着在太阳下,愈发凄美和脆弱。
“当然可怕了,人要是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是啊,什么都没了,什么也不剩下,也什么都带不走。”
微风轻拂过李岁澜的脸颊,就像是表姐轻柔的抚摸,让她心里愈发的难受起来。
“死丫头,你在说什么呢,赶紧呸呸呸,多不吉利。”
徐珺然伸手打了一下李岁澜的头,后者扯出一个苦笑:“呸呸呸,以后不说了。”
“不过,如果在死后能被人记得,倒也算是剩了点念想,带走了世间的情谊。”
“可是,死亡本身就足以让人害怕啊。”
徐珺然很轻地笑了一声,语气也很轻,“死亡无法避免,害怕也没有用,就算把眼睛都哭瞎了,该来的也一样会来的。”
“可是……”
“没有那么多可是,”徐珺然的语气陡然冷了下来,“李岁澜,你到底是怎么了?从昨天晚上就开始不对劲,你瞒了我什么?”
“我、我……”李岁澜无意间对上徐珺然的眼眸,更是结巴到说不出话来。曾经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如同蒙着灰雾的玻璃球,没了半分神采。
“我们俩一起长大,我很了解你,你也很了解我,所以不要瞒我,更不要撒谎,好吗?”
徐珺然的瞳孔泛起一丝温柔,也难得地透出几分光彩,为死寂的眼眸中添入一丝生机。
“表姐,我是有些话想和你说,但现在不是时候。”
李岁澜并不想骗她,但也不想告诉她,两种自相矛盾的想法也让她很纠结,只能先含糊应下,反正时间一到,自己会回到2024年。
“好吧,我也不勉强你。”
徐珺然垂下眼睫,表妹刚才那番没头没脑的话,让她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心里开始蔓延起一股浓烈的悲伤。但她还是强撑着,维持着表面的云淡风轻,不想让表妹看出来。
……
江自明和郑逍云踏入长水街中,街上相当热闹,到处都是孩子们此起彼伏的笑声,整条街都沉浸在甜蜜蜜的节日氛围中。
“你知道李岁澜住哪儿吗?”郑逍云转头问道。
“当然知道了,”江自明迅速锁定一栋居民楼,朝着郑逍云抛去一个自信十足的眼神。
郑逍云跟着他来到居民楼下的一块空地上,两人见周围没有什么掩体,无奈地对视一眼后,直接坐到了地上。
江自明看了一眼时间,现在九点钟了,距离田忠良出现的时间还有两个小时,他们的时间很充足。
“那不是徐珺然吗?”
江自明看到熟悉的身影后,连带着郑逍云一起低垂着头,等那抹白色倩影彻底离开后,两人才把头抬起来。
郑逍云看着徐珺然离开的方向,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开口,“李岁澜那天去那里面果然是去找徐珺然,但她今天肯定不会再去,她想要通过这种方法躲过那一劫。”
“没用的,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江自明的目光向上瞟着,他此时恨不得自己可以透视,能看清李岁澜到底在干什么。
“那我们就在外面等着吗?”
“当然不是,李岁澜不出来,我们就去蹲另一位关键人物。”
江自明的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缓缓探入幽深而死寂的深巷。
“那就走吧。”
郑逍云缓缓站起,拍了拍衣服和裤子上的灰尘,两人手牵着手往那条深巷里走去。
“田忠良的房子并不在这条巷子里,是旁边的一条,我们呢,就从这条巷子里绕到那条巷子,顺便探探路。”
日光如瀑,却在巷口撞上一堵无形的墙。巷外,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地面亮得直晃眼,街边的绿植翠绿欲滴,反射着金色光芒。而踏入巷内,却像跌入另一个世界,暗影如同墨汁般浓稠,潮湿的青砖和斑驳的外墙半隐在黑暗中。
两人放慢脚步,缓缓前行,青砖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嘎吱声,两旁的墙壁上探出一些暗绿色植物,看起来颇为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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