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自明脚步一顿,把郑逍云拉入到一个角落中。两人看着紧紧闭起的木门,从屋内泻出了微弱昏黄的光亮,撕开了深巷中黑暗的一角。
“田忠良还没出门?”
江自明再次瞄了一眼时间,大致估算了一下,“应该就快了,他在长水街上转悠了好大一阵,最后才看到李岁澜,所以他应该是在9:30到9:40出的门。”
果真如他所料,田忠良推开门往外走,仍是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格子布衫,踏着一双黑色布鞋,俨然一副憨厚朴实的中年大叔模样。
“我们先等一会儿,不着急跟上去。”
大约一分钟后,田忠良的身影都快要消失在深巷时,江自明才拉着郑逍云慢慢地在后面跟着他。
来到主街上,田忠良双手插兜,看似悠闲地在人群中踱步,可目光却像是蛇信般时不时在独自一人玩耍的小孩身上闪过,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脚步也不自觉地向孩子们靠近,寻找着下手的最佳时机。
“小希,你怎么又一个人跑到这儿来了,妈妈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今天街上人多,你要跟紧妈妈。不要一个人偷偷跑了,明白了吗?”
一个中年妇女蹲在地上,牵起小孩子的手,目光关切。
“我知道了,妈妈。”
“知道就好,下次可千万别再乱跑了。”
田忠良泄愤般地狠狠朝地上啐了口口水,那个小男孩长得白白净净,模样很可爱,看着也不过五六岁,要是能卖出去,肯定是个好价钱。
他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怨毒起来,语气森然,“都怪那个臭娘们儿,你要是晚来个10秒钟,我说不定已经得手了,真他妈晦气!”
江自明和郑逍云两人趴在某楼的二楼椅子上,此处视野很好,可以看清整条主街,包括田忠良的一举一动。但自从他右拐进一条巷子后,两人就再也没看到他。
“他肯定是找到合适的目标了。”江自明望着楼下那群玩得正欢的小孩子们,有些为其他小孩子担忧。
“他可还没有找到呢,这不又出来了吗?”
江自明起身远望着,田忠亮果然从一条巷子里拐了出来,头埋的低低的,看不清他的表情。
“呼,还好没事儿。”
“你太心软了,那些孩子又不关我们的事,没必要太过于关注他们。”
“我知道,但亲眼看着那些小孩子出事,我还是会难受。”
江自明的思绪不可控地想到了王教练,当时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孩子,却被那三个狗东西盯上,彻底地失去了属于自己的人生。
“难受也没用,最终的结局是在拨乱反正的掌控之下,就算田忠良真的拐走了其他的小孩子,那也是不属于他们的正,最后他们还是会平安无事。”
郑逍云目光温和,声音像是春日暖阳般温柔。
江自明微微叹了口气,“可能我确实不够理性吧,还是会对这种命中注定的事情心软。不过,田忠良今天不会有什么收获了。”
田忠良立在人群中,眼神四处游弋,但周围的孩子们无一不被家长紧紧地看着,他根本无从下手。
要是哪个小崽子贪玩,跑到里面就好了。田忠良在心里恶毒又阴沉地想着。
两人坐在茶楼上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等到田忠良转身进入深巷,身影彻底融于那抹黑暗后,他们才从楼上下来。
阳光愈发刺眼,街边庆祝儿童节的音乐声逐渐稀疏。热闹了一上午的长水街随着中午到来,人群慢慢退场,只留下一排排孤单伫立的卡通玩偶,在烈日下目送最后一批行人。
江自明和郑逍云坐在长椅上,旁边立着一颗高大的绿色树木,舒展着青绿的枝叶,稳稳地为长椅挡住炽热阳光,带来丝丝凉意。
……
李岁澜中午罕见地没有睡午觉,一个人在房间里面默默收拾着下午去补习班需要用到的书籍和其他的东西。余光一瞥,旁边有一罐抹茶味的饼干,这是表姐给她带的。李岁澜打开盖子取出一块来,慢慢吃了下去……
门外正在喝水的李母看得目瞪口呆,赶忙起身:“乖乖,是有什么心事吗?吃个饼干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李岁澜并没有愁眉苦脸,只是双眼中少了几分灵动,高扬的眉毛也微微皱着,往日如同暖阳般的笑容消失不见,浑身散发着落寞的气息。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心事?”
“你是不是还在怨妈妈呢?”除了下午的补习班,李母一时想不出其他可能让女儿黯然神伤的事情。
“怎么会呢?我最亲爱的妈妈,我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嘛,上个补习班而已。”
李岁澜停下手中的动作,脑袋刻意地歪向一侧,嘴角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脸颊的肌肉微微颤抖着,配上那刻意拉长的尾音,怎么看都是一股别扭劲儿。
“嗯,没事就好。”李母点了点头,眼中的担忧不减反增。她早在上午时就发现了女儿的异样,往常一看到抹茶千层就双眼冒光的女儿,今天却是盯着看了好久才动口。往日亮晶晶的眼睛里也没了光彩。
李岁澜终于收拾好了,背上书包,跟李母挥手再见后直接出门。
李岁澜心里清楚,那个男人是在上午遇到了自己,下午才跟在自己的身后。而现在还不到两点钟,去补习班的这段路上压根儿遇不上他,所以她也不怕,像往常一样一个人打车、一个人去上课。
长椅上的两人看见李岁澜出门,却都是不淡定了。
江自明挺直身子,望着李岁澜远去的方向,眉心轻皱,“她出门了?”
“没什么好怕的,田忠良现在还窝在里面呢,她才不会有什么事。”
“我当然知道李岁澜不会有事,但她还是出门了,胆子也真是够大的。”
江自明摇了摇头,经历过几次的他知道李岁澜是要去上补习班。可上次见时她还是那个气鼓鼓、满脸不服气的小姑娘,现在却是满脸平静,一脸接受。
“关键不在这儿,以前下午她肯定也是出了门的,所以不会出现乱。”
“嗯,那倒也是,我们也不用管了,省点力气吧。”
江自明抬头望着高悬于空的烈日,眨了下有些刺痛的双眼。
盛夏午后,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而下,整个世界宛如一幅明艳的油画,湛蓝的天空中云朵慵懒地飘摇着,树叶绿得发亮,阵阵蝉鸣声在枝头此起彼伏,与街上传来的孩子们嬉笑声交织着,为炽热的午后增添了几分生气。
两个人就这样靠着坐在堆满回忆的长椅上,熟悉的氛围勾起往日点点滴滴,偶尔抬头对视,仅一个眼神,便读懂了对方心底的安宁。
……
李岁澜在补习班中待了两个小时,只觉得老师讲的无聊,这些题目对已经是初三的她来说,一点都不算难。两个小时内她听得很是轻松,甚至把老师留的作业也做了。
“你好厉害呀。”
旁边的小女孩探过头来,看着李岁澜写得满满当当的作业本,由衷地发出赞叹声。
李岁澜心里一直想着表姐的事情,听到别人的夸赞也怎么都开心不起来,神色如常,“还好吧,本来也没有多难。”
“别谦虚了,明明就很厉害啊,你这么厉害的人都这么努力,那我可真的要加油了,不然连一中都进不了。”
李岁澜听着女孩絮絮叨叨的声音,心里并不觉得烦,却是懒得搭理她。时间一到后,李岁澜立刻起身,绝不多留一秒钟。
等回到家后,她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目光沉沉地盯着天边的云朵,那片云朵不断地“抱紧”别的云朵,渐渐的,拼凑出一块笑脸的表情。
“小白脸蛋儿,是你吗?”
李岁澜察觉到一种奇怪的预感,此时正试探性地问着。
“是的哦,3号玩家,感觉如何啊?”
湛蓝天空中,笑脸的嘴巴始终闭着,声音直接从李岁澜心底响起。
“不好,相当的不好,我好难过啊。”
笑脸如临大敌般警惕地望着她,它害怕这人下一秒直接哭出来。小孩儿可是很烦的,尤其是这种不哄会哭,哄了也哭的小孩子。
出乎意料地,李岁澜并没有哭,目光平静地望向远处,灵动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哀伤的雾霭,周身也是一种浓浓的悲伤。
“难过就哭出来吧,憋久了会憋坏的。”笑脸难得说了一句人话,它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似是不明白徐珺然的死为什么会带给她这么大的打击。
“哭有用吗?哭一点儿都没有用啊,如果可以挽回表姐的命,那我把眼睛哭瞎都愿意。”
“是吗?”笑脸的嘴角扯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不紧不慢地开口,“那还真是恭喜你了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姑娘的目光里满是希冀的光芒。
笑脸勾唇一笑,有些期待李岁澜接下来的反应,语气更是放得极缓,“徐珺然必死,你的眼睛保住了,恭喜恭喜。”
刹那间,一句惊雷般的话直直钻入李岁澜的耳中,她的大脑瞬间陷入死机状态,周遭的一切在她的眼中都模糊了起来。李岁澜定在原地,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哎,还得是小孩儿,一点儿都经不起开玩笑啊。”
笑脸随意一句话,李岁澜却当了真,她努力仰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试探:“你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吗?”
“是的哦,你的眼睛保住了,这句话当然是开玩笑,眼睛怎么会哭瞎呢?”
“那表姐会活着吗?”
笑脸嘴角轻扬,光影交错间若隐若现,神秘而又深邃。
“你倒是说话啊,别光在那儿笑。”
李岁澜的声音万分急切,偏偏小白脸蛋儿在这儿定定地盯着她笑,笑得她心里发毛。
“你之前不是出车祸了吗?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以此类推嘛,你的表姐她……”
笑脸拉长了语调,笑眯眯地盯着下面的人儿。
“所以她也不会死的!我就说嘛,好好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呢?表姐之前还跟我提过马上就要痊愈的事儿的。”
“嗯,你能这样想就好。”
笑脸半眯着眼,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她观察李岁澜很久了,发现自从徐珺然死后,整个人竟也跟着死了一大半。它并不满意她的状态,它想要让之前那个活泼可爱的李岁澜回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暂时骗过她。
至于之后李岁澜得知真相会怎么样嘛,那也不是李岁澜可以操心的事情,因为李岁澜永远不可能得知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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